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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乌丸柘理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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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陈牧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二次杀人,和第一次偷袭墨戎手下的汉人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杀的是外族人。

    第一次杀人之后他给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毕竟后世凡事都讲究法度的社会制度让每个人对生命都充满了敬畏。今天斩杀这些异族人也一样,没人理解陈牧心里的难过。

    公孙傲他们都认为陈牧的痛苦是因为公孙水的殉职,所以他们其实心如刀绞却不得不在陈牧面前装出一副不太在乎的模样。

    公孙水的殉职陈牧当然是痛心的,甚至是心碎的。这是个腼腆的孩子,心细如发却不善于表达。他的年纪最小,却是最努力的一个。他知道自己天赋不高,所以背地里非常努力。

    每次陈牧给他们讲学的时候,他总是坐在陈牧的右手边。陈牧授课时他听得最认真,安静的就像一只小猫咪。昨夜的战斗中,他被匈奴人当胸一箭正中心脏。可他愣是坚持到了乌桓大人的营帐,甚至连吭都不吭一声。这该是一个多么坚忍的孩子呀!

    陈牧带着公孙傲、黄鼠他们挖了一个巨大的土坑,给公孙水换了他最喜欢的一身白衣,然后把他放进了坑里。这个孩子还保持着临死前的笑意,嘴角向上弯着,就好像得到了先生的夸奖一样。

    当一抔抔的黄土洒向墓坑的时候,黄萱、黄莱等六个姐妹实在忍不住了,由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黄萱她们的哭声很快就让李安、公孙轼等几个男孩子也情绪完全失控,他们将头拱在地上,一拳一拳砸在地面上,像受伤的狼崽一样哀嚎不已。

    公孙傲和黄鼠都是孑然一身,这些孩子这几年一直跟着他们,就如同亲生骨肉一样。公孙傲和黄鼠教给他们武艺,带着他们劫富济贫,一起投入陈牧门下,看着他们一步步的长大成人。如今,却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真真是让人肝肠寸断,不胜悲痛。

    逝者已去,生者当立。

    公孙水临死前说得对,不可坏了此行大任。所以黄鼠并没有那箭杆抽打赵啟的脸。当陈牧埋葬了公孙水,回到自己的营帐时,他看到赵啟光着上身,背着那支箭,跪在大帐的地上。

    陈牧挤出来一点笑意,上前扶起了赵啟,淡淡的道:“赵校尉这是何苦,起来说话。”

    赵啟知道自己这次触了陈牧的逆鳞,因为这一路上陈牧是如何教导自己这些弟子他是亲眼所见。然而,其中的一个却死于非命,更是和自己脱不开干系。他内心岂能不害怕,所以陈牧扶他的时候,他不肯起来。

    “都是我害死了公孙水兄弟,我有罪啊!”赵啟哭诉道,“请侯爷重重的责罚我,赵某悔之晚矣!”

    陈牧哼了一声,冷道:“赵校尉这是什么话,人又不是你杀的,你何罪之有啊?”

    赵啟一听陈牧这是话里有话,急忙抬起了头,涨红着脸辩解道:“侯爷,侯爷莫不是怀疑我赵啟是去告密了不成?”

    陈牧看了赵啟一眼,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赵啟忽的站起身来,抽出背后的箭矢,“啪”的一声一折为二。他狠狠道:“侯爷,我赵啟昨晚若是去告密,就如同此箭,死无葬身之地!”

    陈牧为不可察的点了一下下巴,示意赵啟继续。

    “侯爷,我承认我赵啟是个懦弱的人,但是我绝不是无耻之徒。”赵啟脸赤如血,急道:“我昨晚想借着跟乌丸柘有过一面之缘的旧故,去跟他说说道理。却被他拉住跟我详细询问此次出使情况,我便一五一十的向他细说详情。就这样误了一些时间,却让侯爷误会了。”

    “我见帐外火光四起,顿觉大事不好。没有我的令牌,虎贲军不得妄动,仅凭侯爷十几个人,怎会敌得凶顽的匈奴人呢?”

    “那你为何不及时回来带军来帮我?”陈牧质问道。

    “好叫侯爷得知,不是我不想来,是我来不了哇!”赵啟急忙解释道:“我正欲抽身回来调遣虎贲军,来协助侯爷砍杀那些该死的匈奴使节,却被乌丸柘把我给绑了,他说免得再去捉我了。此时我才知道侯爷您的判断是一点都没错,只可惜我还幻想乌丸柘能念及旧情呢。”

    “乌丸柘人呢?”陈牧问道。

    “被我给绑了,现在就在虎贲军手里。”赵啟道。

    不一会儿,虎贲军就押着五花大绑的乌丸柘来了。此人被昨天陈牧一行人的举动吓得不轻,又被如狼似虎的虎贲军给绑到了现在,一口水米没有下肚,浑身跟筛糠一般。

    陈牧连忙上前,解开了乌丸柘身上的绳索。昨夜因为公孙水心脏中箭,他怒发冲冠的样子吓得乌丸柘这个名义上的王爵居然向陈牧这个侯爵跪了下来。今天虎贲军再把乌桓大人给五花大绑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啊!

    公孙水临死前的那句话说得太对了。连这么大的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陈牧怎么会不明白呢。陈牧此行是带着稳定东北属国的政治目的来的,不是激化边疆矛盾的。

    政治不讲情谊,只讲利益。就像黄鼠虽然也伤心欲绝,但却没有执行陈牧将赵啟的脸抽烂的命令,避免了一场错误的发生。

    乌丸柘显然没有料到陈牧居然会拿出这种态度对待他,因为从陈牧昨天的行为来看,此人绝对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十五个看起来那般柔弱之人居然以牺牲一人的代价全歼匈奴三十个虎狼之士,这该需要何等的勇气?而且传言还说,此人一人就灭了高句丽侯两万人马。原以为这都是谣传,但见昨日那人如狼似虎的模样,恐传言不假。

    而此刻,此人又是另一幅面孔,和薰的像清晨的阳光。这两幅面孔到底哪一幅才是他的真面目呢?这些汉人,真是让人看不懂看不透。

    陈牧看得出乌丸柘是真的害怕了,这更印证了他试图勾结匈奴人欲对大新人不利的行为。还好自己昨天当机立断,学习了班超在鄯善国对匈奴人的冒险一击,取得了主动权。

    其实陈牧内心是愤怒的,正是眼前的这个王八蛋蛇鼠两端,图谋不轨,甚至扣押虎贲军校尉,才造成了公孙水的以身殉国。但是此时此刻绝不是他发泄怒火的时候,哪怕是已经被他压下去的怒火现在又在心里升腾而起,他也得竭尽全力的压下去!

    否则,大新朝牺牲的绝不止公孙水一人。边境战事一起,渔阳、上谷等五郡将生灵涂炭,狼烟四起。更可怕的是匈奴人又会乘机兴风作浪,乘火打劫,自己这几个月的成绩会瞬间化为乌有。

    陈牧将乌丸柘扶到了上位坐定,以使节礼向其行礼。陈牧来乌桓国都城乌兰山已经六日之久,但与乌桓大人正式会面这却是第一次。所以必要的礼节陈牧必须完成,这便是上国的礼仪。

    乌丸柘坐在上手不知如何回礼,按理说他迎接宗主国上使应在他的穹庐里才对,但是自己被人绑来这里后就失去了对事情的全面掌控。这些大新来人忽冷忽热、忽凶残忽温和的做派让人不知如何应对。真担心自己哪里又做的不合适,惹得那人又凶气大起就糟了。

    陈牧自是不知乌丸柘会害怕到这种程度,看得出这些游牧民族夹在大新和匈奴人之间夹板气受的有多多。拳头的大小,果然决定了话语权的多寡。这完全就是丛林法则的具体体现。

    “上上...上使,我我...我能说句话吗?”乌丸柘结结巴巴道。乌桓人与汉人接触日久,汉话说的比其他国家的人标准很多。

    “大人请讲!”陈牧执礼道。乌桓国的大人是陛下亲封的诸侯王,陈牧对其执上礼也是对其示好的方式。

    “可...可否邀请上使去...去我的帐内议事?”乌丸柘鼓足勇气,终于说出了一句符合其身份的要求。

    “自是如此才是,乌丸大人请!”陈牧谦恭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双方敌对的意识逐渐消弭不见了。陈牧此行目的明确,自然不能节外生枝,将乌桓人推给匈奴人。当然,那个三十人的匈奴人使团一个不剩的死在了乌桓国,乌桓人这是黄泥掉在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他们想再投靠匈奴人,也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

    乌桓人见大新人如此凶猛,完全是亡命徒的做派,他也没了要投匈奴的胆气。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变成了大新的护乌桓校尉部能像昨日里对付匈奴人那样的勇猛来保护乌桓人,而不再是对他们置之不理,任凭他们被匈奴人欺侮而无人问津。

    说到底,其实乌桓人的要求并不过分。这是个夹在匈奴人和大新之间的国家,是大新与匈奴之间不可或缺的缓冲地带。这些年,他们替大新遭的罪如果换成眼泪,恐怕也会淌满桑干河。

    其实,这就像两口子过日子,哪有能分得一清二楚的是非呢。

    陈牧能做的,就是安抚好这位惊吓过度的乌桓大人,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勇敢坚毅的。但有一点陈牧是清楚的,护乌桓校尉必须要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