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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牧猜想,高朱蒙临走时,肯定要在高句丽县境内埋一些暗桩。这个高朱蒙自公元前8年就来到玄菟郡,迄今已是二十二年的时光荏苒。
和中土大地的侯爵并不实际居住在封地仅仅享受封地采邑不一样的是,他这个高句丽侯是常年驻扎在封地的。这个高句丽县实际就是他的一个独立王国,甚至他还在哀帝年幼时乘朝廷混乱之际取得了拥兵权。
陛下在此次改名的时候,就是要连削带打的削去他的拥兵权,这才导致他反出辽东,重回扶余。
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如果说在临走前不安插一些耳目那说出去鬼都不信,事实上那几个留在高句丽侯府中的老人中间,就有一名他最为器重的谋士。
陈牧为了营造自己是一个无能、贪功的废物形象,二话没说把那些人都给砍了。也算是阴差阳错,破坏了高朱蒙的计划。
而此时的高朱蒙,正在自己的大帐里暴跳如雷。自己的侯府被人一把火给点了,自己的细作头目被人剁在了候府门前。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个可恶的新朝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竟然如此下作,欺人太甚!高朱蒙把能看的到的东西全摔碎了还不解气。吓得侍奉的婢女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自从大王(自高朱蒙逃出玄菟郡之后就改称了高句丽王了)到了这个夫余国,脾气是一天比一天坏。
“大王请息怒,这个小子旨在激怒大王,咱切不可上了他的当。”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者进言道。
“寡人知晓,只是实在气不过,那小子居然冲寡人的府邸撒尿,还一把火给点了!气煞吾也!”高朱蒙紧咬后槽牙道。
这个高句丽侯府是朱高蒙当年还是一个青年人从夫余刚逃到高句丽的时候,自己带着连同这个老者在内的一众老人亲手所建,是自己终止多年漂泊的第一个居所。
这里对他有这一种特殊的意义,所以临走前他还安排了几位老叟、老妪打扫看守,谁知都被那个小白脸给杀害了。
这位老者当年正是保护高朱蒙从夫余逃到大汉境内的仆从之一,他一步步看着少主人由弱小变得强大,终于有了一处谋身之所。自然也和少主人有一样的感受,虽也能猜得到陈牧的目的,但也是止不住的悲愤异常。
正在他们说话间,第二个细作前来报告消息。这次来人是位中年粗壮的汉子,一幅参客的打扮。这里身处白山黑水之间,扮作参客自是恰当不过。也只有他们可以随时在山里出没,可携带防身的武器。
来人详细向高朱蒙汇报了陈牧一行的举动:节钺高悬、不饮路水、马车当步、仆从扮桩、丝帛铺床、遍洒香水、**随侍、贵为王侯......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招摇过市的小白脸一定是个贵族,很可能是新朝皇帝派到这里熬资历的皇家子弟。
这类人有一个毛病,眼高于顶且好高骛远。左贤王说乌累若鞮单于虽然得知自己长子被杀后怒火中烧,但依旧举棋不定、拿不定主意。那么自己要是这次擒了这个皇室子弟,让乌累若鞮单于把此人给点了天灯,也算是报了杀子之仇。这样自己和匈奴人联手攻新,在辽东大地建国就大有希望了。
思索既定,高朱蒙命来人迅速潜回玄菟郡,将自己写好的密令交给玄菟郡郡守府的某个人。自己侯府的暗桩被那个小白脸无差别的杀了,现在必须要唤醒这个沉睡的暗子。
一切都按照严尤和陈牧的计划在顺利向前发展。当有人报给自己说申屠主簿暗地里与高句丽人接触后,严尤兴奋的一拍大腿连声叫好。他笑着连连摇头,对陈牧感佩不已。这小子,哪里是个侯爷,完全是个市侩的商人,只拿最小的代价就想换取最大的利益。
在陈牧与严尤的交谈中,陈牧断定严尤的郡署里肯定有高句丽的暗桩,严尤虽不以为意,但还是按照陈牧的建议对那些来历不明或者平素里颇疑的人暗地里给监视了起来。现在看来,这小子运气实在太好,才几天时间就收到了奇效,挖出了申屠尧这个奸细。
第二天严尤将申屠尧唤到二堂,交给此人二百金,让他前往陈牧处做个侍奉。严尤再三叮嘱道:“侯爷乃是陛下的贴心之人,万不可在我玄菟郡出任何差池,好好的在高句丽县游玩几日,美酒美食美女侍奉着,过几日就礼送出境,切不可让此人身犯险境,否则陛下恼怒,我等皆人头不保!”
申屠尧接到如此重任,自然是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答道:“属下一定尽心竭力,让侯爷沉迷于美景美人之中,全须全影的回到常安去。”
严尤笑道:“你申屠主簿向来老成持重,又是这玄菟郡本地之人,此事就托付给你,万不可辜负了老夫的信任!”
申屠尧一躬到底,称诺道:“属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随后申屠尧在严尤的千叮咛万嘱咐中离开了郡署,前往高句丽县去专门侍奉陈牧去了。
当然,这消息很快也就传到了高朱蒙的耳朵里了。这个申屠尧便是他埋在严尤身边的一颗暗子,此刻启动起他正是时候。
陈牧见到申屠尧非常高兴,直夸严尤这个老家伙有眼色。因为申屠尧不光带了金灿灿的黄金来,还给自己带了两个角色美女。
申屠尧看着陈牧见到两个美女一幅恨不得吞进肚里的表情,他不觉意的笑了。他知道怎么把这个好色的草包给弄到自家大王的手里了。
玄菟郡地域虽然广阔,但是地处广寒地区,居民稀少且城镇很小。很快陈牧就呆的不耐烦了,整日里大发脾气,对那两个高句丽女子也烦腻了。
申屠尧乘机进言说在玄菟郡与夫余国交界的地方有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那里温泉潺潺四季如春;那里的少女常常泡在山涧中流淌的温泉里,端的是肤如凝脂、黛眼含春。侯爷要是能去那里游览一番,定会流连忘返、不虚此行的。
有此人间仙境不去看岂不是暴殄天物,陈侯爷当场就表态一定要去看,而且是立刻马上就带队伍出发。
申屠尧面色犯难道:“那里的环境闭塞,鲜有外人前去,如果大队人马前去,会惊扰了山涧里的女子,恐不能如愿以偿。”
陈牧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色眯眯道:“这一群野汉都去了,那美娇娘还不给吓跑了,申屠主簿你说的很对,本侯爷我要奖励你。”说着从腰间解下了一块洁白通透的羊脂玉,硬塞给了申屠尧。
申屠尧推辞了几下,见侯爷是真心感激自己带他去那极具异域风情的地方,也就将这块价值不菲的美玉收入了囊中。同时二人约定,明日出发,只带三四名随从,而且要保密,尤其是不能对严尤讲。
当天夜里,陈牧秘密叫来了黄鼠,让他明天带着武艺最好的李安和公孙柳护送自己,并且连夜将自己和申屠尧的计划送给严尤将军。
其实黄鼠和公孙傲这几日对陈牧再一次以身犯险表达了反对的意见,但是作为下属又不得不执行。这东北之地,人生地生,明日的出行,绝对是一场巨大的冒险之旅。
陈牧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活得不耐烦,家里还有娇妻美妾和纯真可爱的女儿等着他回家呢,所以必要的准备是必须的。
鉴于高朱蒙是出名的神射手,陈牧给自己前后心贴肉背紧了护心镜,防止自己的心脏被射穿;又准备了一副坚固的铠甲,佯装成出征的将军形象,这样也不至于引起申屠尧的怀疑。
当严尤收到陈牧的信息之后,他很快分析出申屠尧想要把陈牧带去的地方了。那里的确是风景十分秀丽,也有一股温泉,但是要说泉水里泡着绝色美女那纯属扯淡。
严尤立即派出精兵埋伏在那里,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包围圈。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陈牧,这个年轻人心思缜密、胆大包天,可就是武艺太差,实在让人担心。
当陈牧四人跟随申屠尧到达目的地之后,陈牧也为高朱蒙为自己选择的这个地方叫绝。这是一个狭长的山谷,谷内的确有温泉流出。因为是海拔的缘故,那些温泉顺着山谷蒸腾而上,形成了一片云蒸霞蔚的迷人景象。
在那雾气腾腾之间,的确貌似有人在山涧里沐浴,不过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绝色女子,而是几十个彪形大汉。他们狞笑着向陈牧走来,手里的箭簇对准了陈牧。
陈牧大吃一惊,看向申屠尧,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女子哪里去了。
申屠尧仰天一阵大笑,笑声在山涧里回荡,惊起了一群鸟儿扑棱棱展翅飞向了远方。他讥讽的说道:“侯爷还真是个风流胚子,死到临头了还惦记姑娘呢,去阴曹地府里去找吧!”
陈牧装出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到:“申屠主簿为何如此说话?本侯爷大不了不惦记了就是,可这些大汉想干什么?想要钱本侯爷有的是。”
申屠尧见这个白痴侯爷到了这般时候还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气得差点笑出声来了,却不知如何向这个蠢猪解释。
这时人群里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大汉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站出来,呵呵一笑道:“兀那新朝的使节,你此次前来不是正为了寡人吗?”
陈牧一时怔住了,半晌才道:“你...你...你便是那个...那个高朱蒙?是也不是?”
高朱蒙见陈牧还没有蠢到家,终于是开窍了,磔磔笑道:“不错,寡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高句丽王高朱蒙是也!”
陈牧憋着笑,继续迷糊问道:“你...你...在这里作甚?也是来...来找那些裸.体沐浴女子的吗?”说着还露出几丝羞赧的表情。
高朱蒙心说还刚夸完你没蠢到家呢,怎么才几句话的功夫又蠢上了呢!新朝皇帝这是派了个什么玩意儿到这里来了呀?算了,还是直接带走算了,跟这个蠢货多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
“不做什么,就是借你一用。”他森森道,说着就指挥那十几个人向陈牧扑了过来。
黄鼠一个闪身,“沧啷”一声从腰间抽出了软剑,那剑尖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直刺向申屠尧。
李安和公孙柳也是迅速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护在了陈牧的面前。
高朱蒙见这四个死到临头的人居然还敢负隅顽抗,一时竟停住了脚步。他很想将手里的箭矢直射出去,又怕射死了那个蠢猪侯爷。死猪肯定不如活猪值钱,他还是想捉活此人的。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黄鼠的剑已经划破了申屠尧的喉咙,紧接着传来的就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哀嚎声。
不对!高朱蒙突然感到浑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这是他第二次有这种感觉。第一次是当他还是做夫余国小王子的时候,那是他多少个噩梦里出现但是他根本不愿回忆起来的夜晚里发生的惨剧。母后被人剁成了肉泥,他在护卫的拼死保护之下逃到了大汉境内,苟延残喘多少年才活到了今天。
这是他距离实现自己的宏图大业最近的一次,只要他抓住了这头蠢猪,将他交给乌累若鞮单于,就可以和他结盟。等他在辽东这块土地上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然后率领自己借来的夫余兵,杀回夫余国内,让那些在二十二年前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血债血偿。可笑的是现在夫余王,也是一头蠢猪,居然还敢拿一万兵马和自己交换乐浪郡。
这个世界上的蠢猪还是太多了,而谁才是真正的蠢猪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知道的。当看着自己的部下被四面八方的箭矢射穿的时候,高朱蒙脑子里产生了这个念头。
自己才是那只最蠢的猪,当一只疾驰的弩箭射穿了高朱蒙拉弓的手臂之后,高朱蒙喃喃道。
即便是手臂受伤,他还是稳稳的射出了一箭。那只箭如同流星一样,“啪”的一声落在了陈牧的胸口,溅起了一团焰火,那是箭头射在护心镜上激起的火花。然后,陈牧整个身体就飞了出去,“吧嗒”一声跌落在了溪水里。
两柄白的刺眼的剑,一左一右同时刺进了高朱蒙的胸膛,他笑着看向那两个少年,还是低估了这些狡猾的新朝人。死在这两个剑术高手里也不错,要是能死在箭下就更好了。
带着遗憾的高朱蒙,也扑倒在了溪水里。一代人杰,就这样死在了陈牧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