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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月酆等人已至花厅门口，段荣抬头看了一眼一众草原贵人的背影，又瞄了一眼娄夫人铁青的脸色，突然开口道：“小王爷请留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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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段荣笑着对高洋道：“乐儿，你娘累了，要不你替你娘去送送小王爷吧，莫要失了礼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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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娄夫人沉着脸未表态，高洋眼珠一转，便明白，姨父他们这是要和娘商谈正事了，他也正好就坡下驴，省得呆在娄夫人身边再挨训斥，便当即乖巧的应了一声，上前给娄夫人和段荣、高禾等人一一行了礼。待他再转身抬头看向月酆时，脸上已是绽放出一脸灿烂的笑容，竟也学着何伯那般，一躬身，恭谨的抬头道：“小王爷，请这厢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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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番变脸大法，看得几名柔然将领不禁大为佩服，暗道：果然英雄出少年！这黑小子真是舍得脸皮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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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几名美艳的柔然侍女，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只有月酆飞快的扫了一眼花厅中的几名大魏权贵，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旋即又换上了方才那副春风和煦的温暧笑容，对着高洋深躬一礼，也不再客气，便跟着何伯和高洋往别院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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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二王子相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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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出了花厅，月酆低声向身边的高洋道了声辛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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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什么王子！他们都称我二公子，我的字叫子进，你唤我子进便好了”，见身边除了在前面引路的何伯外，再无府内旁人，高洋便收了笑容，头也不回的冷着脸对月酆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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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月酆闻言，心中不禁沉吟起来，暗道：莫非此子不是丞相嫡出？看向高洋的目光，也不免流露出了一丝不解和狐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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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洋听他语中有异，转头再看到他那副好奇八卦的表情，心中便明白了八九分，顿时哑然失笑，没好气的开口道：“你可别想岔了。我们大魏封王的多了去了，只有元氏皇族的子嗣才能算是王子，我爹虽然是渤海王，但我顶多也就算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只有我大哥才能被称为世子。再说，我们这边也不称什么王子不王子的，王的儿子，不还是个儿子么？又不是王，有什么好显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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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此时花厅前院早已屏退一切下人，清静得落针无声，这番话众人皆是听到了。走在前面的何伯，背影不住的轻抖，显然憋笑憋得难受，而他那句“王的儿子，不还是个儿子么？”更惹得身后那几名柔然少女轻笑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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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子进这番高论，倒是颇为爽直啊！”月酆也被他给逗乐了，笑着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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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洋好奇的看着他，问道：“你不生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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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为什么要生气？”月酆微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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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洋愣了，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吃惊的指着月酆问道：“你有王爵诰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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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六了，有自己的部落，当然得有封号”，月酆觉得和这个黑小子聊天是件很愉快的事情，沟通起来，既不费脑筋，又不用说太多废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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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封号是什么？”高洋好奇的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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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弗，俺克答部莫弗”，月酆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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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弗王？那是你的封地？”高洋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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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莫弗不是地名，是我们柔然人对部落领的尊称，相当于你们鲜卑的头人，汉人的王爷，俺克答则是我的赐族”，月酆大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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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是鲜卑人！”高洋对月酆强调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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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轮到月酆吃惊的看着高洋了：“那丞相因何统御鲜卑？又因何能封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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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洋瞥了他一眼，道：“谁规定必须是鲜卑才能封王了？我父王是打出来的丞相，听说他当年杀的鲜卑叛军不下十余万人，现在不照样受鲜卑各部拥戴？我二姐还是本朝国后，这和是不是鲜卑有什么关系？鲜卑和汉人，都是我大魏子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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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刚说完，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粗壮的声音：“俺却听闻，魏国鲜卑可不用农耕田地，享受汉人供养，这汉人地位，与俺们草原上的牧奴又有何区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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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洋闻言止住脚步，回头望去，便见说话的，是三名柔然贵人中的一位，生得脸若重枣，满面虬须，一双嘴唇厚而外翻，左眼角处还有一道可怖的疤痕，看起来有些蛮横的样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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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高洋冷着脸，有些不悦的问月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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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酆见状，狠狠瞪了那虬须大汉一眼，然后赶紧笑着解释：“方才与二公子相叙甚欢，竟忘了介绍这三位将军”，说罢一指那虬须大汉道：“这莽夫，便是我柔然俟力素黎大人，他可是我们草原上有名的射雕手，使得一手好弓马”。那叫素黎的大汉，闻言憨直的嘿嘿笑了，还打趣的做了一个挽弓的姿势，高洋心下一乐，知道此人的心性倒是没有看上去那么凶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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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酆说完，又指着一名头戴狼帽的胖壮大汉和旁边一名肤黑无须的精瘦汉子自豪的道：“这两位是我柔然的吐豆，拨略、尉迟大人，他们可都是万里挑一的猛士，是我们的万夫长！素黎不通魏国士人礼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请子进莫要责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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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洋闻言却是轻轻皱起了眉，看着那一脸虬须的射雕手素黎问道：“将军能听懂汉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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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俺们三个祖上也都是鲜卑，久居边塞，哪能不通晓汉话呢！”素黎与另两壮汉互望一眼，大笑着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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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他们通晓汉话，父汗才让他们与我同行出使的”，月酆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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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啊”，高洋又转向月酆问道：“那你的汉话说得这么好，也是因为在边塞住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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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那倒不是，我父汗早年一直居于怀朔，对北朝风情心向往之，后来便给我们兄妹请了汉人为师，从小便学习汉话和汉人经典”，月酆微笑着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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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汗也在怀朔住过？和我爹爹当年真有过结义之情？”高洋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他对父亲早年在怀朔的那段经历，充满了好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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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月酆收了笑容，一脸郑重的答道：“我临出前，父汗曾亲口告诉过我：十余年前，他曾带领部族流亡至魏，被魏国先帝安置在怀朔镇北放牧，便是在那时与丞相相识并结为俺达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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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达？”高洋又听到一个新名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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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就是‘兄弟’的意思！”月酆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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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既是兄弟，便不该有算计吧？”高洋看着月酆冷声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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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进，你这是何意？”月酆语气中也有了些许不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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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我娘看那张地图时，我在旁边也看到了，既是你蠕蠕细作所绘地图，为何满篇皆是汉字？倒像是你们专门为我们绘制的，你父汗怕是早就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了吧？”高洋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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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休要再称我柔然为蠕蠕！当今我柔然一族在父汗治下，已然设立朝廷，披甲之骑数十万，中枢七部俱在，早已非尔等所谓之蛮邦野人。更何况，你我二人之父，确为俺达，我们此行也并无恶意，你又何必再三语含讥讽？”听到高洋屡屡以言语相迫，月酆也有些怒了，冷冷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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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柔然一族并无文字，历来以西域文记事，父汗做此图时，恐其为突厥所获，这才以汉文注之。我柔然儿郎，光明磊落，最看不起的便是你等南人这般龌龊心思，你可知否？”月酆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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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何伯，听见他们二人起了争执，本以为高洋会生气怒，引来双方不欢而散，心下不免有些惴惴。却未料，高洋此时反而笑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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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想不到小王爷这般经不起玩笑，方才多有得罪，却不知柔然是何时改的官制？”高洋一拱手笑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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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子进，以后切莫再开这般玩笑了”，月酆闻言一怔，见高洋笑容不似作伪，心知自己被这小子激将套话了，只好苦笑着摇摇头道：“去岁，父汗命汉臣淳于覃，效法于魏，设立诸部及一切法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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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可汗也是位大英雄啊”，高洋抽了抽鼻子道：“外面有些冷，咱们还是先进别院再详聊吧，我还想听你再讲讲突厥人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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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甚好！”月酆大喜，一抬手道：“子进，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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