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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的美人眼神里都是戏，那唱腔儿婉转动人。
墨浅笙看得如痴如醉，但其实并没怎么听懂那些戏词。
只是她这个人向来有点颜控，长得好看的，她就算是纯粹的欣赏那都是美的，更别说像南老板这种既长得好看，又颇有风情的。
“神仙本是多情种，蓬山远，有情通。情根历劫无生死，看到底终相共。尘缘倥偬，仞利有天情更永。不比凡间梦，悲欢和哄，恩与爱，总成空。”
……
一直到曲终落幕，墨浅笙还有点意犹未尽。
“听家主说，你这几年都在国外，不成想你竟然喜欢这些。”久久没说话的墨亦泽玩味地开口。
“也谈不上什么喜欢，”墨浅笙回味地喝了口茶，“我这人比较肤浅，看脸。”
这话说的墨亦泽失笑，“你这倒是直接。”
其实很多人看得都不过是个皮相，只是有的人喜欢附庸风雅，有的人好面子不承认，如此坦率的闺阁小姐倒真的是不多见的。
墨浅笙看了眼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这个年纪不正是应该坦率些吗？”
外人眼中十几岁的孩子，做什么活的遮遮掩掩的？
“那要不要我把人请过来？”墨亦泽倒是没想到这人脸皮如此之厚。
墨浅笙缓过神来之后果断摇头，“不必，南老板这样的人，只可远观。”
说着转头嘱咐夜影记得要多给赏钱。
墨亦泽又是一愣，不由挑眉，“不要送些花果点心？”
未出阁的小姐们很多都会来听戏，看到喜欢的角儿登场，送些鲜花礼物捧场的也属平常，但是直接说给赏钱的，又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这样的做派在这些小姐眼里觉得庸俗，反倒是出了阁的那些个夫人，更喜欢双管齐下。
但光给打赏的，确实不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墨浅笙摇头晃脑的，“送花果点心那是有仰慕之意的，我这完全是见色起意，可谈不上什么仰慕，给赏银虽然俗气，有了钱想要什么不能买？做人还是实在点好。”
她将自己好颜色说的坦坦荡荡，反倒让试探她的墨亦泽有点脸红。
虽说刚刚的谈话中，他就已经知道了这小丫头不像是外表看起来的那么软糯好骗，但想着到底也不过刚刚及笄不久的年纪，就算是有些想法，但毕竟是见识不足，加上之前顺风顺水难免会有些自以为是眼高于顶，没见过人间疾苦哪里知道世道艰难，很多想法大概也只是纸上谈兵。
但原来，他才是自以为是的那个。
现在都讲究学习洋人的新思想，但他也在国外呆过，漂洋过海也算行过万里路，他总觉得他自己想法深刻，别说这样的小姑娘，就是大学里的很多教授，他也能侃侃而谈，但相比于这小姑娘谈起这些俗事的坦荡荡，他倒像个没见过世面纸上谈兵的小子了。
说实话，她这样的言谈，他属实生平少见。
不过一想到他家的那位家主本身就是个跳出世俗的人物，那这个入了家主眼的小丫头，如此行事做派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自家家主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他带出来的孩子，想必也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墨浅笙不知道墨亦泽心中所想，在她看来，她说的那些话稀松平常。
她在后世活过了百年，见多了阶级之间的冲突，也知道其实所谓的众生平等其实在开始的时候就不是平等的，就好比有些人想要进军营，层层选拔之下才能进去，而她当年八岁就被墨承君带进了部队，她从起步就比旁人早些，这就是旁人挣不来的捷径。
而所谓三教九流，不外乎是人们对于社会地位的划分，戏子一行被划到了下九流中，但这其中不乏才情出众者，入了此行的，下的的功夫不比旁人少，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真的不是说说而已的。
但在这个时代，这些人却多少被人觉得是个玩意儿，就算是现在因为洋人的电影传了进来，国内也有了电影公司，请了演员拍电影，但到底，还是让人觉得是上不得台面的。
喜欢了，捧着，不喜欢了，丢到一边，让人唏嘘。
墨浅笙并不觉得人有什么不同，众生生来皆苦，平等不易，但不代表了，她可以仗着自己的出身而去糟践别个努力生活的人。
活着，便是修行，每个努力在这世上修行的，都是值得尊重的。
她不是什么圣母心，而是她在后世坚持了一辈子的信仰，求得不过就是平等二字罢了。
戏子登台，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那些花果点心，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倒不如银钱来得实在。
很多时候，人有了钱，就有了底气。
墨浅笙跟南老板，毫无瓜葛，送礼轻了显得轻慢，送的重了实在不到那个交情，倒不如怎么实在怎么来，大家都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后面登台的倒是还有别个人，但看了南老板的戏，再看别的倒显得无趣，主要是南老板身上的韵味大概真的就是老天爷赏饭吃，旁人是学不来的。
加之墨浅笙原本也听不懂长的那些都是什么，也便起身告辞。
只是临走的时候，从手袋里拿出了一个香包，倒出了六枚铜钱。
墨亦泽看见此物愣了一下，“你这是……家主送你的？”
墨承君善占卜，或者说这是墨家曾经的立身根本。
“这怎么能叫送呢，这是传承。”这话倒是当初墨承君忽悠让她学卜卦时候的原话了，墨浅笙直接照本宣科。
墨浅笙叫夜影去打水净手，待弄好之后将手上的水渍擦拭干净，这才将铜钱收于掌中，“今天你请我看戏，我送你一卦。”
墨浅笙卜卦的架势其实有点随意，除了要净手，倒是没什么别的讲究，双手合十放在头上晃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只是墨浅笙的随意其实自有章法，毕竟这原本是墨家吃饭的家伙，墨承君上辈子逼着墨浅笙从三岁就开始学，谁也想不到墨浅笙在一边喊着科技兴国的口号接受反封建教育的同时，一边还学着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大概这就是墨承君所说的凡事都有两面性吧。
墨亦泽倒是看着墨浅笙的这个架势很熟悉，毕竟他打小看了不少。
墨家这个家族，传承已久，自然是有些自己的路数的，占卜一事，虽比不上袁、李、刘三家，但平时占卜个祸福吉凶还是有一套的，只是到了墨亦泽这一辈，因为洋人的东西流入，后辈们更喜欢学习洋人那些科学、民主，墨家，已经少有子孙喜欢学这个。
其实很多传承的东西，都是这样慢慢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