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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中客堂本就是接待外客所用,里头没有供奉任何佛像。
沈清被见月请为上座,他自己则站在一旁等着。
沈清心中有许多疑问,可她还没问出口,那头慧智就已经将整个寺庙中能叫来的和尚都喊来了。
也不知慧智是如何介绍沈清与毕沧的,总之十来名和尚走入客堂看见他们二人时都有些踌躇和不满。
小寺庙的方丈也身兼主持之位,瞧着年近七十,长胡子挂到胸前,高高瘦瘦的。
年长的方丈看见见月也要拜他一拜,称其一声师叔,可见见月才是整个灵感寺中地位最高的和尚。
如此一来倒是有些麻烦了……
沈清原想着见月年纪小,在寺中或许说不上话,才打算将那瞒天过海的主意说给方丈听,请寺中方丈决定的,却没想到方丈竟也要听见月的话,那被见月驳回的方法怕是不能用了。
见月正在向寺中大小介绍沈清与毕沧的身份。
得知二位是从仙山上而来,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佛法与道法相悖,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见月是去求仙道帮忙来了,还没听沈清的主意,便都摆出一副不予接受的样子。
几个月前潍州下了第一场大雪,有人说看见京城里的大官冲入赵家,将赵家人都绑了。后来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严亲王通敌卖国在京中被斩首示众,与之相关的一干人等都要受到牵连。
赵家才出事,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潍州。
事发后没几天,清晨天未亮便有提篮的年轻女子说要来寺中敬香,彼时寺门未开,若不是年长的老和尚睡不着起得早,还不一定有人发现她到底敲了多久的门。
老和尚是扫地僧,那时天又是最冷的时候,山间雪未化,他提醒了女子寺门未开,不予敬香,可那女子跪地哭求,像是遇上了天大的麻烦。
老和尚正犹豫之际,便听见女子挎着的提篮中传来一阵哭声,女子掀开提篮上的棉布给老和尚看,那篮子里躺着一个才一岁左右的小娃娃。女子说,她是赵家少夫人身边的婢女,而她带来灵感寺的正是赵家如今唯一的子嗣。
赵少夫人曾来过灵感寺求子,回去便怀上了,她几次都说灵感寺灵验,甚至出了月子还带这婢女一起来平桥镇还愿,所以婢女认得来灵感寺的路。
赵家是满潍州都知道的积善世家,灵感寺能撑到现在,也少不得对方香油钱给得足,况且一条小生命就在大雪中哇哇啼哭,老和尚根本无法狠心将二人赶走,遂请问了方丈。
方丈道,赵家距离灵感寺数百里,婢女竟能抱着一个一岁的孩子一路赶来,或许便是赵公子命不该绝,该是他们灵感寺救人一命的时候,缘分如此,便将孩子藏了下来。
只是那婢女才下山便被平桥镇闲逛的官兵碰上,赵公子的踪迹败露了。
里正三番四次派人前来敲打,当初也是见月听出了里正的意思,暗地里与他们同意了花钱买命这一办法。
可灵感寺本就是为民求福,根本不指望平桥镇百姓来拜佛的香火钱,愿意给的给一点儿,不愿意给的也不强求,所以几百年来其实和尚们的日子过得也很拮据。
在没钱的当下,寺中有个小和尚说他听镇子里的人提起过桂蔚山,山上有个财神颇为灵验,若是为好事相求,那对方就会赐予一道发财符。
所有人都当那是子虚乌有的怪诞之说,偏偏见月听进去了,还当真了。因为他说他也听过桂蔚山,曾有个神秘人交给他两样东西,让他日后若有机会,带上桂蔚山。
见月说,一切皆是因果,他的一件旧棉袄导致丹枫仙人将债条和怪石交给了他,而多年后的如今,灵感寺便有需要桂蔚山帮忙的时刻,该是他将这两样东西物归原主了。
可因果当真说不得,见月没能求到发财符,却请来了桂蔚山上人间传说的“财神”本人。
至眼下。
方丈空明摇头道:“师叔,这不太好吧?这世间哪有神仙呢?”
沈清闻言,挑眉道:“怎么没有神仙?允许你们有佛祖菩萨,不许我们有各路仙家?”
空明打量了沈清一眼,法杖杵地道:“我知晓这世上的道士道姑都有些自己看家本领在,或请风看雨,或降妖除鬼。可这姑娘年纪轻轻,便是身入道家学了几分本领,又如何能与朝廷对抗,何况我们也拖不起了。”
说着,空明再问见月:“师叔,您可是……被人骗了?”
一旁也是空字辈的和尚应声道:“是啊,师叔,也许是你年纪大了,有些事记错了?”
沈清从他们的话中琢磨出不对劲的地方来,这一屋子和尚瞧着都比见月年长,却都没有见月辈分高,沈清原以为是因为当年捡起见月的老和尚是寺中位高权重的,眼下听来,却是因为见月年纪大?
他年纪能有多大?
七岁?八岁?
总不会超过十岁吧?
沈清的思绪只飘远了一会儿,眼看客堂内一群和尚焦急地围着见月劝说,活像是欺负小孩儿。佛家与道家本就不两立,佛门弟子救人最后却要让道家仙人来救,和尚们心里有不舒服是正常的,可那处处不信任道家法术的语气便叫沈清不适了。
沈清也没与这些和尚口舌之辩,只双手合于襟前比了个结印,指尖指向见月时,便有一股气劲从见月脚下荡开,将那些围着他的和尚们都推开几步。
残存于地面的阵法如点点火星,不过两次眨眼便化为灰烬,仿佛从未出现过。
说是佛门弟子,但到底也只是凡人和尚,他们从未离开过鹤山,自没机会见到这世间术法万千,乍一感受,倒是都静默了。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儿做什么?若你们有办法,还能让一个孩子千里迢迢来我桂蔚山求神?”沈清说着,走下台阶面对方丈道:“救人是好事,可再好的事也不可意气用事,求仙问道分门派,行善积德也分门派?”
方丈一时语塞,竟深思起来。
沈清转身看向从方丈进门后便一直沉默的见月,略微弯腰眯起双眼看向小和尚,后伸手拍了拍他光滑的脑袋道:“你与他们商量吧,商量出个结果再来找我。”
十来个和尚见沈清摸见月的脑袋,纷纷倒吸一口气。
沈清将客堂留给他们自己,若他们意见不能统一,便是她有再好的注意,再高的法术也不行。
朝毕沧招了招手,沈清又问:“我们歇哪儿?”
灵感寺中并未设有供外人休息的僧舍,方丈直言:“施主乃女子之身,不宜留在寺中,山下镇中客栈多,女施主选一间住下,挂账于灵感寺即可。”
沈清本也没打算留在灵感寺内,不过听主持这么摆明了赶人的说辞,微微眯起眼眸,心中不悦。
怎么说她在桂蔚山上也一直受人尊敬,虽非神明胜似神明,眼下倒成了他们灵感寺的麻烦了。
“空明,不得无礼!”沉默许久的见月此时才终于开口,他望向沈清与毕沧的背影,这二人是他请回来的,自然不能让寺中和尚唐突了去。也只有他知道,有些话,沈清说得对。
修佛修道成佛成仙或许有门派之别,但若为救人,又何须死守着成见。
他们不可能护着赵小公子一生,也许甚至躲不过这个月,或明天。
见月想将心中话说出来,尚未开口,便见沈清挑眉反问:“哦?你说你们寺中不留女客?”
“是,这是一贯的规矩。”方丈应声。
沈清眨了眨眼,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和尚,最后落定在见月身上,意味深长:“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勉强。见月小师傅,我等着你的消息。”
说罢,沈清挥了挥袖子便朝外走。
她才跨出客堂没一会儿便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从背后袭来,沈清眉头紧锁,回眸的一刹好似有道金光在眼前闪过,紧接着她脚下地面迸发出几道深刻的裂痕,未灭的火星在微风中闪烁,焦枯味与佛香的气味冲撞在一起。
沈清心下狂跳,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
这算是寺庙中供佛给她的下马威?因为她在寺庙中设阵施法?触怒了他们?
沈清在心底嘁了一声,再垂眸瞥了一眼地上阵法碎裂的痕迹,按捺住凌乱的心跳,她拽着毕沧快速绕过院落,往灵感寺的后门而去。
出了灵感寺,沈清才松开毕沧的手。
她抬头细细打量了毕沧一眼,想从这张脸上看出什么隐瞒,但男子的眼神过于纯澈,与她对视起来还以为沈清在和他玩闹,甚至歪着头抿着嘴卖了个乖。
沈清:“……”
清了清嗓子,她问:“方才是你帮我挡下那一道佛光的?”
毕沧闻言,不解地问:“佛光是那道金色的光吗?”
沈清一时语塞,他连佛光是什么都不知道,竟能在那道光射来的当下设阵为她拦了一劫。
毕沧为她挡下佛光的阵,是她在灵感寺客堂内护见月所设的阵形,若说他以前就会,可这阵法为沈清几百年来在桂蔚山研究得出。或许护人之阵法大致相同,但不会十成相似,若说他以前不会,那他学习的本领未免也太强了些。
只看一眼?便能完全照搬下来?
巧合吗?
不,不会是巧合。
类似情况不止一次发生,之前沈清没细想,如今回忆,毕沧好像什么都不会,却惊人地聪明。
沈清一时心思复杂,难道是因为他有三万年的道行,所以学任何事物都只需看一眼就成?
可说到底,这是好事!
当初将毕沧带下桂蔚山,沈清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只想着或许毕沧能保她性命,却没想到,毕沧的能耐远超乎她的想象。
沈清按捺不住紊乱的心跳,她一把捏住毕沧的脸,欣喜道:“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惊喜!”
这话落入毕沧耳里,便只剩下六个字——你是、我的、惊喜!
他有些得意,嘴角抿出一记浅笑,学着沈清的举动也抬手捏住了她的脸颊。
指腹碰到光滑的皮肤,险些从她的脸上滑过,温热的手指触碰到微凉的脸颊时,沈清脸上的温度迅速攀升,霎时从耳尖红到了脖子。
毕沧这模样又俊俏又乖巧,那双眼若满是欢喜地盯着一个人,还真叫人有些受不住的闪耀。
沈清立刻松开捏着毕沧脸颊的手,摇了摇头挥去他的手道:“我们……先、先去镇子上转转,天黑了再回来。”
毕沧盯着方才碰过沈清脸颊的手指看了会儿,指腹摩挲,又听沈清这么说,疑惑地问:“回来?”
沈清点头,带着些许瞧不上道:“这些和尚不是说出家人不打妄语?不是说灵感寺不留女客?我倒要看看他们自打嘴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