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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人禀报杭夏国良家良公子来访时,罗子缣吃惊非小,与妻子匆匆赶到客厅,对着厅内山水画前的瘦长形影,轻咳一声。
“小侄拜见罗叔父。”负手而立的良之行闻声,回身敛袖见礼。
“你是良大哥的儿子?”罗子缣打量着眼前仪表不俗的青年,初诧过后,现出欣赏之色。
良之行敛袖,“正是小侄。”
这年轻人虽稍显冷峻,但眉目间正气刚毅,依稀有良兄当年之风,虎父无犬子也。罗子缣暗暗心喜。分宾主落座之后,问道:“你父亲,他还可好?”
“家父身体一直健朗,谢罗叔父挂心。”
“好好,很好。”罗子缣偷眼瞄向妻子,戚氏也正好收回目光,给了丈夫一个满意眼色。“……良贤侄,我记得,你小时……似乎……”
“小侄也听家母说过道士摸骨之事,想来江湖术士,不可尽信罢。”丫鬟送了茶来,良之行轻微颔首称谢,更得罗家两老称许。
“甚对甚对,江湖术士,本就招摇撞骗的多,可笑我对事愚钝,竟因此伤了与良大哥多年的情谊,仔细想来,实在汗颜呐。”
“罗叔父莫如此。家父曾云,当年良家起家,离不开罗叔父的慷慨资助。家中长辈均认为,当年的断交之举委实太过了,亦有悔意呢。”
好,好啊。言谈不张不驰,礼节不卑不亢,虽不能说貌比潘安,但英挺俊朗,气度不凡,配得上缜儿了。再与妻子交换过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道:“不知良贤侄此来,所为何事?”
良之行答道:“不瞒叔父,是奉家中长辈之名,为着良、罗两家的婚约而来。家中长辈一心挽回两家昔日交好之情,且闻得罗府大小姐无论容貌、性情、才干、学识,均属上乘,倾慕之心尤甚。”
对爱女的这番夸赞,罗子缣饶是受用,“贤侄客气了,但不知,你可见过缜儿了?”
“不瞒叔父,小侄生怕传闻有误,昨日曾以客商之名拜会过罗大小姐。”
“观感如何?”
“比传闻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罗子缣拈须浅笑,“如此说来,贤侄对这门亲事,也甚是认同了?”
“良家得娶罗大小姐,是举门之福。”
“举门之福,贤侄呢?贤侄若娶缜儿,会是怎样的福气?”
“这世上,凡能娶罗大小姐为妻者,概是至福之人。罗大小姐若进良门,小侄必定全力护佑敬重。”
罗子缣欣赏这年轻人的眉间正气,戚氏亦是犯了天下丈母娘的通病,越看越是满意。亲家又是曾经的至友,亲成则两家情复,哪还有拒绝的理由呢?
“去到铺子里请大小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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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缜将手中缎子迎光一打,“缎儿,过来看看,这匹缎子的成色如何?”
罗缎小步跑来,凑近了眯眸察去:“织纹细密,纹路细腻,是一匹中上货色。”
罗缜满意颔首:“缎儿,你能出师了呢。”
“真的?”来自长姐的嘉许,令罗缎小脸一喜,“如果姐姐再把缂丝的秘决告诉缎儿,说不定哪天罗二小姐的名声也会传遍玉夏国哦。”
罗缜含笑瞥她:“这有何难?今晚我就写了给你,好好学。”
“真的?太好了,姐姐,谢谢姐姐。”罗缎抱住了她娇小身躯,娇声道,“姐姐,那一日,您怎如此生气?把缎儿吓坏了呢。”
“那一日,是姐姐失礼了,缎儿莫怪。”
“不会啦,人家只是怕姐姐不疼缎儿了嘛,缎儿那天的话也的确浑了些……”
“小丫头……”
“缎儿长大了,不是小丫头,绮儿才是。”
正窝在铺子一角,拿着一堆凌罗绸缎的片片角角对比评析的罗绮闻言抬首,噘嘴鼓颊道:“二姐,常抱着大姐撒娇的不是人家呢。”
罗缎脸儿一凶:“臭丫头,敢和为姐顶嘴,看我揍你!”
罗绮扭头跑开,摇晃着手里的各色布头,探舌道:“抓不到,抓不到!”
两位小姐的嬉戏,铺里的伙计司空见惯,并不纳罕。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三位东家小姐,人人美得都像一朵花,但这花,不止长刺,还带棘,若以为花柔软可欺因此轻视疏怠了,只能是自讨苦头呢。
而罗缜,拨弄着算盘核算帐目,不时抬眼望一对如花似玉的小妹,抿嘴淡哂。两个丫头,我把罗家交给你们了,大姐对你们并不担心,毕竟罗家的人在娘胎里便会行商,不是么……
“缜儿。”眼前光线一暗,有人背着光,迈进了铺子。
“……晋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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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爹,娘,你们当真要把姐姐嫁给那个冷面呆瓜?”罗缎听得爹娘此说,当即跳起,“不行啦,爹,娘,他配不上姐姐啦。”
“缎儿,坐下。”罗子缣板颜微叱。
“嗯呀~~”罗缎顿顿蛮足,不服地回到椅上。
罗子缣面向长女:“缜儿,你怎么说?你对那个良家公子,还满意么?”
“行止、谈吐都还算上等,除了面冷一些。”
“嗯,面冷无妨,心不冷就可。他对缜儿甚是欣赏呢。”
戚氏握了女儿柔荑,“缜儿,若你对他没有恶感,这门亲事就订下了,如何?”
罗缜低首莞尔:“不是早就订下了么?”
“呵呵……”罗子缣明了女儿言外之意,一阵畅笑,“对对对,早就订下,如今也只是完成婚约而已。”
“啊呀,那个冷面呆瓜,配不上……”
戚氏面色一沉:“缎儿再说,娘就赶你出去了。”
“嗯呀~~”罗缎噘了小嘴,忿忿难平。
“不过,女儿有个请求。”
“嗯?”罗子缣一愣,“缜儿可是要陪嫁?你放心,你要什么,爹都会准你拿去。”
罗缜含笑摇首:“良家也是富贾人家,陪嫁的多少随爹就好。女儿想说,这趟嫁娶,女儿需暗中先到杭夏国,至于爹在后面怎么操办,就随爹高兴。”她深知,以父亲的爱女之情,要他不大厢操办必不可能。
“这是为何?”
“今日晋王又来找女儿了。”
“他……”罗子缣脸浮阴翳,“旧话重提?”
“是。所以,女儿如果是在锣鼓声中出嫁,惊动了晋王,只怕他恼羞成怒,以王室的权力相扰。但凡是在玉夏国地面上,他不难找到名目为难。我们纵是事后请了国君国后出面调停,也必然是误了佳期。不如女儿先悄然赶到杭夏国,住进客栈,等爹的陪嫁仪仗一到,再进良家完婚。至于这边仪仗里披上嫁衣的美娇娘,就请缎儿代为罢。”
“……我?”
罗子缣颔首。女儿的法子的确周全,民不与官斗,能避则避,莫使好事多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