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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贤妃轻轻拉起苏霓儿的手,微拍几下,神情忽然凝重起来:“不过,有一事,还是得嘱托妹妹。”
“娘娘若是想嘱托妾身关于恩宠过多容易招来嫉妒之类的话,那妾身已经懂了,”苏霓儿毫不客气道,“就像官场倾轧一般,人相疑害本是常事。妾身旧岁在姑苏城,虽说养在深闺里,外头的事情却也听得不少。入宫之前,母亲和教养嬷嬷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了许多,妾身听倦了,也听乏了。对娘娘的好意,妾身感激不尽。只是,无须多言。”
苏霓儿一直是简言少语的,忽然说了一大串,倒吓着了庄贤妃。庄贤妃看着眼前拥有倾城容貌却不苟言笑的女子,深深地感受到了一丝拒人的清傲。
可越是强硬的外壳,便越突显她脆弱的内心。庄贤妃在宫中多年,识人无数,自然一眼能够看穿一切。于是,她越发喜欢面前的女子了。
“妹妹的聪慧本宫如何不知?妹妹误会本宫了,本宫相信,即使是再大的艰难险阻,妹妹也能趟过的。况且,还有陛下照拂呢。”庄贤妃浅笑道,“本宫所忧心的,至始至终不过是陛下一人罢了。”
苏霓儿闻言怔住了。许久,方才缓缓道:“是了,娘娘心中自然只想着陛下,如何会有这心思来操心妾呢。”
“你……哎,你这孩子,怎么总是……”庄贤妃摆摆手,继续道,“本宫入宫时间久,待在陛下身边也久,最是了解他的人和心。陛下这些年也有不少宠妃,多是美艳娇媚的。但本宫清楚得很,陛下宠那些女人,不过是因为那些女人心思浅,家底厚。陛下为了平衡朝野上的权利,不得不利用后宫。”
“娘娘所说的这些,妾也明白。陛下是一国之君,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苏霓儿低头拨弄自己的裙带。若晋昭凉帝只是普通的坊间男子,或者她也会被他的专情感动。可惜,她苏霓儿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光这一点,凉成笙便做不到。
“你能明白最好。”庄贤妃满意地点点头。“只是那些下贱的女人日日跟在陛下身边,本宫担心终有一日会出现妖媚惑主的事情。虽然本宫相信陛下,但难保那些女人的枕边香风。本宫只希望,若有朝一日你能够常伴陛下身旁,能多多帮衬于他。
“我们宫妃一生所求,最应当不过便是为心平,为君安,为民生,为国泰,如是而已。”
庄贤妃一语倒是豪情万丈,与她温文如玉的外表并不匹配。苏霓儿心中暗叹贤妃果然为后宫女子之楷模,只是,她本人并没有扶持君主的打算。
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不与他有任何交集。
苏霓儿退后几步,跪下一拜,道:“娘娘所言之于臣妾,仰之弥高,瞻之在前。妾身浅薄,无法领会娘娘之意;纵使偶有明白之处,亦觉得晦涩难懂。况且,妾身自知才疏学浅,不能得到陛下恩宠。因此,恐怕要辜负娘娘的教诲了。”
庄贤妃眉头皱起,却不见愠色,只是给身旁一个机灵的侍婢使了一个眼色,那个侍婢会心点头,上前扶起了苏霓儿。
“也罢,横竖本宫能说的也说了,将来究竟如何,全看婉仪的心思了。”庄贤妃不再面向苏霓儿,而是转过身去看那璀璨而深远的苍穹。
“你看这漫天星辰,美丽至极。而本宫却分不清辰星太白,荧惑紫薇。然而,有些人似乎生来就是为了仰望这一片星空,告诉世人星空背后蕴藏的秘密。”
苏霓儿自然听懂了庄贤妃话中之话,但她仍旧装作不听不懂地样子,咧嘴道:“娘娘说的是那占星阁的钦天监吧?”
庄贤妃显然没想到苏霓儿会这样装傻充愣,顿了顿,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婉仪既然不喜欢谈论这些,本宫若再多言,恐怕婉仪要甩袖而去了。”
“并非不喜欢,是妾身实在不解。”纵使庄贤妃已然让步,苏霓儿仍要顶一句。
“婉仪家姓‘苏’?”庄贤妃轻轻扶着自己隆起的腹部,道,“本宫也姓‘苏’,说起来,或许几百年前,本宫与婉仪还同出一宗呢。”
苏霓儿倒有些吃惊:“妾身竟不知娘娘也姓‘苏’。如此看来,妾身辱没了这个姓氏了。”
“各有各的好,谁又辱没谁了呢?况且,婉仪乃苏太师的孙女,才华横溢,本宫亦非常钦佩。婉仪早些年的词赋画作,有些也曾流传到京城,那真可算得上是一字千金呢。敢问天下风流才子,有谁不知姑苏城的苏霓儿呢?”庄贤妃嫣然一笑,“本宫曾听闻婉仪及笄之年时,有一幅绝顶的惊世之画,名唤《海棠醉春图》。本宫早就想亲眼见见真迹了,还寻思着该用什么办法请你。如今你入了宫,倒方便了许多。”
苏霓儿沉默地听完,只轻声道:“娘娘既已知妾身在坊间的那么多事情,想来也清楚,妾身年前便已搁笔弃画了。”
庄贤妃的表情甚是惊愕:“这、这好端端的,怎么弃了呢?当真可惜了!陛下亦是好文的,想来聘请婉仪也是赞赏婉仪的才华,婉仪应当抓住机会才是……”
“画中之物本是死物,只因为画者的情感流露至笔墨当中,这才让画通了灵性。情感愈深愈真挚,画作品质便愈高。”苏霓儿缓缓道,“倘若没有了情,又何来画呢?”
庄贤妃凝视着苏霓儿那张清冷的脸庞,又听她如此说,便明白了。随后抿嘴道:“既如此,本宫适才那副文房四宝,实在送错了人。”
苏霓儿听对方这样说,心中莫名愧疚起来。这半夜的交谈,庄贤妃在她心里已经留下了好印象。她咬咬唇道:“文房四宝并不只拘泥于画,亦可用于填曲写词。娘娘的礼,妾身很喜欢。”
庄贤妃的眼角流出笑意,她拍了拍苏霓儿的手背,以示安抚。两人又站了一会儿,便各自携一干宫人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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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是天淡天青,春暖花开。苏霓儿早起梳妆时,便来了宫人传话,说是长信宫的慎贵嫔特邀自己前去共进午膳。苏霓儿使劲想着也想不通,自己和慎贵嫔往日里也没什么交集,怎么忽然就请自己一块儿吃午膳了呢?
霁月在旁看自家主子还愣着,忙作提醒。原来,这慎贵嫔轩辕氏是三年前上元节时外邦进贡的,她的容貌在宫中算一等一艳丽了。她一入宫便得昭帝专宠数月,虽然身份卑微,却仗着恩宠,飞扬跋扈,欺凌弱小。如今,昭帝对苏霓儿分外看重,她自然是吃了醋。
“这样说来,今日乃是鸿门宴咯?”苏霓儿从妆匣里挑了一支素雅的碧玉簪,递给霁月,“你说昭帝很宠她?”
“宠是宠的,但要奴婢说,昭帝未必真心待她。”霁月将碧玉簪插在苏霓儿的凌云髻上,对着铜镜看了看,却并不满意,“小主,奴婢觉得这样太单调了。”
苏霓儿自己瞧了瞧,也同意霁月的说法。忽而瞥见窗外海棠花开得娇艳,遂道:“你去外头摘一朵粉海棠来,别在头上,便不觉得单调了。”
霁月“哎”了一声,飞也似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又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朵露珠沾湿的海棠花。果然,碧玉配桃粉,让苏霓儿更添一番姿色。
“小主果然配得海棠。”霁月忍不住赞叹道。
“你且说说,你如何知道昭帝不是真心待那慎贵嫔?”
“奴婢听宫中人言,慎贵嫔擅用西域奇香,估摸着她就是对陛下用了什么蛊香,这才迷惑了陛下。”霁月说得振振有词。
“不会吧,这种事可是违反宫规的。”苏霓儿撇撇嘴,“任凭她如何跋扈,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情来吧?”
“这可难说。横竖奴婢也不知道,宫里人都是这么传的。”霁月将金木盒子里的玫瑰油涂在苏霓儿的头上。
“宫中人以讹传讹,不可尽信。”苏霓儿虽如是说,打心里却瞧不上慎贵嫔这样的花瓶。
“小主,该着怎样的宫装呢?”
“太素净不搭发饰,太艳丽又恐惹人嫌。不若往雅致方向挑选罢。”苏霓儿瞥了自己的衣裳一眼,“那件我常穿的银绣纹海棠似锦曳地裙就极好。”
准备好行头之后,又随意挑选了一幅旧年画的木槿图,便往长信宫去。好容易到宫前,遣宫人去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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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三月是个巧妙的时节,刚过了年下,正应当是最清闲了,却又免不了梅子青时雨绵绵,四处潮湿低温,水汽氤氲,最使人身上不舒爽。二月初暮冬时,慎贵嫔因为一次雪夜赏梅染了风寒,许久不见好转,连带着庄贤妃怀孕和新秀入宫等杂事也无心管辖。这几日却是气温回缓,她的病情也渐渐好些了。今日又恰逢天放晴,久卧病榻的她也耐不住想起身走走。
也是,宫中风平浪静太久了,是时候出来整治整治,搅搅风浪了。
慎贵嫔让侍女拿来新秀名册,翻着翻着,心情又焦躁起来。尤其是那个江南来的泠婉仪苏氏,竟如此得昭帝喜爱,气得慎贵嫔差点没摔了册子。
“那个苏霓儿究竟是怎样一个狐媚子,来人呐,给本嫔请来!本宫定要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