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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只会是梦,她不喜欢我只会是不喜欢我,自以为是只会是自以为是。
只是问‘车有生命吗’就被以为是网络小说看多了,当成笑料。所以一切问题的开端——也就是关于车的梦,李晓萌没有告诉太多人,没敢告诉太多人。
知道‘车的梦’的只有个人,有廷薇薇。
可是,她也不信。
她也觉得自己是网络小说看多了。
其实廷薇薇是不是觉得自己是网络小说看多了已经不那么紧要,毕竟她让白浩浩送来这封信。
这封劝李晓萌放弃的信。
她让白浩浩送过来这封信是想表达什么意思吗?也对啊,白浩浩比自己帅,唱歌也比自己好听……
李晓萌感觉自己的胸口好疼,心就像被什么攥住了。
班里起哄的人瞬间静下来,李晓萌大眼睛会说话,他无论有什么情绪,别人都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李晓萌的眼睛不会掩盖自己的情绪。
“我去打饭吧。”李晓萌突然对付远说。
高三这边的食堂很小,学生却很多,有两千多人,所以每次打饭都会排上长长的队,排在队伍后边的人最多要排十几分钟的队才能打上饭。
所以为了早点吃饭,这里打饭不了打饭,叫奔饭,奔跑的奔。
往往是几个人搭伙吃饭,他们会派出一个代表拖着饭盆咣当咣当的极速跑上两百米多米去打饭窗口排队。
教学楼到食堂有两百多米。
“你不是要请假回家吗?”付远说。
“没事,不耽误。”李晓萌咧嘴一笑露出白色的牙齿有点心寒。
李晓萌跑的很快,经常能跑到第一个,以前他们几个舍友吃饭基本都是李晓萌去打饭。
这次李晓萌跑的比之前还快,足足拉了第二个进食堂的人五十米,他一个人喘着粗气打好饭,又一个人端着个饭盆放到他们吃饭的位置,然后一个人在无数冲去食堂的人流里走向教学楼,最后一个人走进了办公室请假。
都是一个人,一直都是。
老师的办公室也很破,一个宿舍大小的破房子里八九个老师挤着办公,唯一能看到现代气息的也几台电脑。
“刚才打饭的时候我看到有一个很像你的人跑的特别快,没一点失眠的样子。”6班的班主任是一个生物老师,叫郝新仁。李晓萌的生物很强,就算现在校名次到了200名+也是长霸学校生物状元的名头,所以他们班主任还是很喜欢他的。
“嗯,我长得挺大众脸的。”李晓萌说。
“呵。”郝新仁乐了,心想你那个大头,就是全国都找不到第二个了吧,还大众脸?
“什么理由啊,还是失眠,都不能换个新花样吗?”郝新仁看着李晓萌写的请假条,费力的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我真是失眠。”李晓萌一字一顿的说,说的很慢,但很坚定,毋庸置疑。
“屁,你都失眠两年了,还失眠?你再自己照镜子看看你那双眼睛,比谁的都精神!还瞪?越瞪越看的精神,装失眠都不会自己画个黑眼圈啊?以后出去了别说是我的学生。”郝新仁是个胖子,脸很圆,天生一副好人样,但他现在却非要装着凶恶,看上去有点搞笑。
“笑,你还敢笑,你信不信这个假条我不给你批了?来来来,你看看你就这个早上犯了多少错?出宿舍晚了、没去跑操、早读睡觉,现在还装失眠请霸王假……”
“我真的失眠了,不是霸王假。”李晓萌纠正说,左手伸到郝新仁的面前,要着假条。
“嗨……”看着伸到自己胸前的手,郝新仁被气乐了,‘狠狠’地撕下一张刚写好的请假条打到李晓萌伸出来的手里:“给你给你,快滚快滚。”
“以后少看点网络小说,回家不能只顾着玩,也要学一点,先把成绩提上来。”李晓萌快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郝新仁说了一句,声音很低沉,有点严肃。“还有,多看点生物书,你就明白车为什么没生命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所有人都以为李晓萌的成绩下降是因为请假和看网络小说,而事实是什么,其实李晓萌也不清楚,只是大概能知道和做的那些梦有关——他不是不学习了,而且自从开始做那些梦之后他就感觉自己的思考东西变得慢了,就像有什么占用了一部分脑子智商一样。
当然这些不能说出来,否则只会把他的‘笑料’笑上加笑,他也不想说。
李晓萌拿着假条去门口的电话亭给他妈打电话的时候,门卫老大爷老远跟他打了招呼:“唉,晓萌啊,回家啊?今天怎么不把课听完就走啊?那个,我先去吃个饭,你帮我守一会,盯着那些学生们,别让他们跑出去了。唉,我很快就吃完回来的,肯定赶在你妈来之前,不耽误你回家的,放心。”喊完门卫老大爷就拎着一个饭盆匆匆走了。
李晓萌家离高三这里不是很近,足足隔着八九个村,晓萌妈骑着电车骑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
晓萌妈到的时候门卫老大爷早吃完饭回来替掉李晓萌的班。
“我就算着你妈这个点来。”大爷对李晓萌说了一句,口气里满是得意。
“大爷,我走了啊。”
“好,走吧走吧,早去早回啊。”
“...”
晓萌妈骑电车来的,电车的破烂程度和学校的锈铁门半斤八两,虽说卖相不咋好,但速度,其实也不快。
要不50多里的距离也不至于跑上一个多小时。
注意是里,不是公里。
“以后没事就不要回家了,都高三了。不比高一高二的时候。”晓萌妈说。
“我真的是每天做噩梦,都好几天不敢睡觉了。”
李晓萌其实也不能算是失眠,但好几天没睡觉是不用怀疑的——虽然他是自己不敢睡吧。
李晓萌倒算是个异类了,一个一米七八的壮汉子,胆子却出奇的小,夜里不敢出门不算,有时候一个人睡觉都不敢。
男孩子胆子小被噩梦吓得不敢睡觉毕竟是件难以说出口的事情,所以李晓萌就告诉别人自己是失眠睡不着觉。但他胆子小这件事,自家的儿子他娘肯定清楚,所以他对他妈一直很‘坦白。
但是他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的,哪里有半点失眠缺觉的样子。
“唉,你也知道咱家的情况,”也是‘知道’自家儿子的秉性,晓萌妈没有在‘缺觉’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咱家不好过,乡里亲戚都看不起咱家的。爹娘都没本事,不是大官大富,给不了你什么,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就一辈子待在村里作弄那几亩地,也别想让别人看的起你了。”
“......你不是总说你喜欢的女孩儿不喜欢你吗?你要是好好学考上一个好大学,考上清华北大,看她喜不喜欢你...”
学习好就能让廷薇薇喜欢我?那高一时候...听着母亲的念叨,李晓萌心里自嘲但没有反驳。
电动车行在田间的路上,路的两边是两排杨树,映在半升的太阳下像是战火里的顽强挺立战士;再远一点是还没多高的麦苗,绿油油的一大片,生机勃勃,没有一点衰败的迹象。
但终将衰败,10月21,离冬天没多远了。
李晓萌其实挺喜欢坐在妈妈的电车后边走这段从学校到家的路,路的十分之八是在田地之间,没有太多人,世界一片空旷连带着人的心情都轻松不少,再加上即将回家的喜悦以及从囚笼一般的学校逃出来的自由。
心情是好的。
但那也只是以前了。
李晓萌看向不远处的高速公路,上面纵行着还亮着车灯的车辆,或大的或小的,或红蓝或白黑的,模样各式各样,速度也不尽相同,但都有着一个共同点——杂乱而急促轰鸣的引擎声,就像压低了声音咆哮的钢铁巨兽,它们尽力的收拢着自己的情绪,假装委曲求全,等待着时机成熟的时候给予压迫他们的人类最致命的一击。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晓萌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是冷汗。
他也梦到过这个场景,在梦里那些在高速上横行的车们肆意的碾压着血肉的人类,麦田烧起熊熊大火,大树张牙舞爪的却是想保护人类,但木头终究扛不住钢铁的冲击,他们都在半截断开,喷洒着绿色的汁液,混上地上横流的红色血液形成一幅幅墨黑色的绝望画卷,远处是哄哄的嚣张大笑的钢铁巨兽......
“啊...”李晓萌叫出声来,他突然感觉周围好冷,不远处好像还有明灭不定的车灯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是在欣赏着垂死者无谓的挣扎。
“妈,你说车会有生命吗?”晓萌妈被他的一声‘啊’吓了一跳,她停下车来转过头看到坐在电车后座的自家儿子就像梦魇了一样一脸惶恐茫然的处张望,身体也剧烈的抖动着。
“怎么突然就发烧了,还这么烫,这附近也没什么医院...”李晓萌的妈妈有些慌神:“没事孩子,孩子没事,忍一下再忍一下,快到家了,快到家了......”
甚至还嫌电车速度不够快的晓萌妈还给在家的晓萌爸打电话让他骑着摩托三轮车来接应他们。
“妈,你说车会有生命吗?”李晓萌又问了一句,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傻孩子啊,一堆铁疙瘩怎么会生命,唉,你爹怎么还不来,唉,你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啊...”晓萌妈更着急了,她以为李晓萌在说胡话,自家儿子已经被烧糊涂了。
“铁疙瘩,他们真的只是铁疙瘩吗...”李晓萌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闭着眼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滚出泪水。
没等多久晓萌爹开着摩托三轮就到了,车上还带着一床大被。
李晓萌被父亲抱上车,晓萌妈一脸懊悔焦急的给他裹上被子。
“快走快走,去牛子(诊所)那边,去牛子那边。”晓萌妈的破车车也被抬上三轮车,晓萌妈在车上守着被被子裹的严实的自家儿子,嘴上焦急的催促着。
“嘟嗡...”
摩托三轮车载着李晓萌远去了,余留下一片寂静的田地远处响起一阵轰鸣,像是在嘲笑自欺欺人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