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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太监刘善堂的话真真切切的传进了长生宫内,众人再也顾不得纷乱的情形,一股脑儿的全都跪在地上大礼参拜,匍匐着不敢动弹。
真宗则在太子的搀扶下迈入了宫殿之中,身上的伤已好了七七八八的周桐则落后两个身位,一双虎目环视左右,查探着视觉的盲点和有可能出现突发状况的区域。
“众卿平身!”
此时的赵恒脸色红润,心情也是不错,虽偶有咳嗽,比几个月前却要好上太多。
“谢皇上!”
众人礼毕起身,赵彬已然开了口,
“刘老师,好久不见了,祥云他们可还好?”
“太子殿下,是,是你?”
刘仲甫定睛一看,立马傻眼,眼前之人不是那个胆小鬼赵斌嘛,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大宋太子了?
而等他再看向一脸笑意的真宗,则越发觉得面熟,豁然想起此人正是有过数面之缘,住在医务室里的那位老伯。
“草民惶恐,不知圣驾当前,多有怠慢,还请皇上降罪!”
看到刘仲甫再次跪下请罪,赵恒知道他认出了自己,当下也是哈哈大笑,
“起来吧,当时我是微服私访,所谓不知者无罪,要是因为这个就治你的罪,那我岂不是成了昏君了嘛,哈哈!”
“皇上教训的是,草民谨记于心。”
刘仲甫依言起身,却依然恭谨行礼。旁边众人则看傻了眼,合着这丫跟皇帝还是旧相识,专门跑过来扮猪吃老虎的!
哼,认识皇上又怎么样?棋艺的高低可跟认识谁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今天这一战我可是赌上了全部的家当,只能赢不能输。我还真不信两年来我参阅那么多皇宫大内的古谱珍籍,还下不过一个山野乡夫。等着吧,待会就让你知道,挑战我的后果!
王珏的脸色变得奇差无比,牙关紧咬,阴沉着脸,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开始吧。”
环视了一下周围,赵恒见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都来了,也不再废话,宣布比赛开始。
早有准备好的宫人奉上一应围棋用具,刘仲甫和王珏先向真宗鞠躬行礼,随后分作两边,开始抓子猜先。
众人凝神屏息,很是紧张的看着作为裁判的晋士名一个个的数子,
“十二、十四、十六、十七,猜先结果为单,刘仲甫执白先行。”
哼,这家伙运气倒是不错,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手段!
先手旁落,王珏的脸色更加的不善,盯着刘仲甫看了半晌,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这位准国手此刻怕已被千刀万剐了。
“啪!”
随着一记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飞挂角,棋局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这个消息也迅速的传到了宫外,南门大街和西大街的两处现场直播地,传递消息的人大声喊着,
“棋局正式开始,长沙刘仲甫执白先行。白一手六3,黑二手三6,白三手九3……”
一旁自有时薪三位数的围棋博士坐堂讲解,吃瓜群众们也是看的津津有味,不时叫上两声好,或者插个荤段子,引得周围人群捧腹大笑,其乐融融。
蹴鞠、围棋、促织自太祖开国以来便是大宋三大国戏,是达官贵族和老百姓们喜闻乐见的休闲方式。
而其中尤以围棋因文雅便捷普及度最高,值此棋待诏之战,天下爱棋之人莫不关注,生怕错过这难得一见的顶级对决。
露天的现场直播地炸开了锅,长生宫内却是安静异常。观棋不语真君子讲的是一个人的涵养,在座之人皆是身份斐然,自然不愿做那喧哗的小人,于是再有想法也是藏在心里,至多与身旁之人做些简单的肢体语言进行交流。
只是站在外围观战的,有一人却是不在此列,因为他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而是位女人。
看到心痒之际,李清照捣了捣身旁的晏几道,很没有觉悟的小声说道,
“喂了,晏子,这个王待诏下棋有些过分啊,弃角上的余味不补,竟然先手抢攻,若是攻下还好,若是攻不下来,怕是要一溃千里了!”
“王待诏的攻击我尝试过,可谓是神鬼莫测,挡之无不披靡,世上还鲜有他攻不下来的棋局。好了,快到午时了,我们还是等待打卦用餐之时再讨论不迟。”
“啪!”
就在二人低声交谈之际,棋盘之上异变陡生,王珏见刘仲甫似有避战之嫌,竟是将右下角的白棋出头一子断开,逼其进入最残酷的肉搏战。
草市集外的竹林边,一个仆从打扮的人飞快的跑来,将手中的纸条交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李瓶儿手中。
原来祝不疑知道李逸民心挂这场对局,专门安排了几人关注南门大街旁的棋局,用接力的方法将最新的战况传到草庐之中。
李瓶儿打开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黑四十二手十五6断’的字样,不敢耽搁,赶紧回屋将棋子摆上了床边的棋盘之上。
“咳咳,此子生性狡诈凶残,想不到两年不见,他的棋风越发狠厉,这下仲甫有麻烦了!”
木床上,李逸民已是咳个不停,却依旧努力的侧头查看着棋局,为皇宫内的刘仲甫担心不已。
宫门内迟迟不见消息传出,街边凉棚里的吃瓜群众们已是不耐烦的喝骂叫嚷,估计午前已经没什么事了,于是纷纷不满的离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打算先填饱肚子,养精蓄锐一番再来观战。
“打卦封盘吧。已到午时了,仲甫长考了这么久,想必一时半会也不会落子,不如都随朕去用膳,午后再战如何?”
看了看久坐不动的二人,真宗叫停了棋局,拉着众人摆了几大桌的御膳,山珍海味数不胜数。
只是众人的心思皆不在口腹之欲,真宗和太子拉着刘仲甫一个劲的叙旧,而其余众人也是浅尝了几口便开始了对棋局的分析。
“士名,你是场中裁判,看的最为真切,依你之见,此时盘面如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棋坛名宿李重恩率先开启了话题,一旁的晋士名放下筷子,略一思索便答道,
“长沙刘仲甫果然名不虚传,只看布局阶段便能和王待诏分庭抗礼而不落下风,可见棋力之强劲,只是最后的这手断乃是王待诏最得意的手段,其能否应下尚未可知,局势难料啊!”
这种分析与众人心中所想一样,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于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吃饱喝足唠了个够,真宗在众人休息到蛋疼之时终于宣布棋局继续,来到了石桌之前。
开局再战,刘仲甫只是略一思考便迅速的落子,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的棋子并没有接到出头一子后选择肉搏,反而是在下线扳了一手,稳稳的守住自己的阵地。
原本摩拳擦掌准备欣赏激战厮杀的众人面面相觑,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难受的几欲吐血,却不知刘仲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而大街上则早已骂声连片,胆小鬼、懦夫、大宋之耻等一系列称号全都加注在了刘仲甫的头上,若是其现在出现在这里,估计分分钟就会被愤怒的吃瓜群众撕成碎片,连个渣都不会剩下来。
哼,不战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刘仲甫的落子让王珏也愣了一下,不过转瞬间他就知道对方不想纠缠,于是越发的肆意张狂,落棋的位置各种过分,摆明了就是欺负人。
准国手则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即便是吃点亏,也是高挂免战牌,将一块块白棋守的固若金汤。
只是这样一来,地域的扩展上白棋难免就弱势一点,双方运子如飞,二十手过后,白棋在盘面上已经有些不够了,若是再不奋起反击,局势将无法逆转。
仲甫到底在搞什么?再这样下去岂不是将这局棋拱手相让嘛,就算明知对方攻击很强,好歹也拼一下啊,这样真的很窝囊哎!
祝不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把刘仲甫拽过来,自己上去力拼一把,说不定还能有点希望。
晋士名等人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懂为何刘仲甫还是下这种必输的棋。司马光则捋着胡须一脸得意的看了赵德著一眼,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哼,果然是沽名钓誉之辈,遇到战斗就避让,显然是明知不敌,就算是输的话,颜面上也好看些,真是不堪入目。
午后的阳光很是烫人,整个汴京城都像是在火炉里炙热的烘焙着,以至于远处的景象都微微的扭曲颤抖着,唯有草市集旁的竹林,仍有一丝清凉透出,在这炎热的夏季开辟出一处绝妙的避暑胜地。
在竹林小院的茅屋内,此刻李逸民正看着棋盘眉头紧锁,良久才喃喃自语道,
“咳咳,如此行棋不像是仲甫的风格啊,等等,难道他是故意如此?这样的话,咳咳,他会选在什么地方动手呢?”
清幽的房间中,他费力的侧过身体,那只枯槁如柴的右手颤悠悠的在棋盘上来回移动,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半天停在了一个地方,无法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