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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庆沿着他的目光向后看去,只见到后位上坐着两个人,皆是白衣乌冠,俊雅无比。
李京山目光收回,低首道:“张庆,你看到那个白衣青年了吗?那人就是明教的青年才俊吕师囊!真没想到说明教的重要人物在金陵,竟然就是吕师囊。”
张庆眨了眨眼睛,也是低声道:“那他旁边的那位中年文士又是谁?瞧来身份定不会低。”
李京山摇了摇头,然后道:“今晚看来不能陪你喝酒到天明了!我要盯着这两个人,等到明天我会去找你的。”
张庆颇为感激地道:“兄弟,真是多谢你了!”
李京山哼了一声嚷嚷道:“这酒怎么还没上来!”却听小二的声音传来:“酒到咧!”
张庆和李京山你一杯我一杯的心不在焉的喝着,一直在注意那两个白衣人的动静,但是那两人一直都是低语,让人无法知道虚实。
不一会儿,那两个白衣人依次走出小酒铺,李京山忙结了账,对着张庆笑道:“记住了,你他妈的又欠老子一顿酒!”
张庆不禁笑道:“知道了,等到此事一完!我们定要不醉不归!”
话音落下,李京山已经人影不见,张庆背着手走了出去,远处的歌音传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
金陵城的衙门和公堂是分开的,左右而邻,互相照应。衙门口上并没有放着大石狮或是其它的表示强悍、威猛的标志,只有几层台阶显现出了衙门不可轻视。
衙门也分办公、议事、食宿、杂事的各个地方,而这议事的便是在后院小水亭里。
中秋刚过,天气转阴了,天上乌云渗着青天,盖着太阳,而且又起了风,虽说不大,但是若是身上衣衫单薄的话,不免感觉特别的冷。
张庆、刘建、吴青、李武石几人一起围坐在亭中的石桌边,经过昨天晚上一顿休息,诸人都是精神饱满,准备论事了。
张庆刚一见面就向刘建道歉,态度谦恭,使得刘建颇为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说没事没事。其实他昨晚回到衙内还是很生气的,加上昨夜中秋,百姓们在外面的歌声、曲声、鼓声、杂耍声也挺大的,所以直到半夜才睡着,但是一觉醒来后自己也心平气和了。他本不是个小气的人,所以这时已经把昨天的不愉快放下了。
众人听到张庆说明教的那个重要人物吕师囊在金陵,不由大吃一惊。吴青无不担忧地道:“从种种迹象来看,王家小公子丢失一案不是像我们以为的那样,怕是有人设下的大圈套、大陷阱,明教定是有什么图谋,我们要小心行事啊!”
刘建站起身道:“事不宜迟,我们必须要抓捕那个吕师囊,审出小公子的下落!吴捕头、李捕头,你们速去带人包围他们下榻的酒楼,拿下吕师囊!”
张庆连忙阻止道:“刘老千万不要急,此事干系甚大,非比寻常。我们现在带人去抓那吕师囊,定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啊!”
刘建双目一瞪道:“有什么事情比起找到小公子还要重要的!”
“是不是大宋国运也比不起那个小婴儿!”一个话音传了过来,接着一身粗服麻衣的李京山走进亭子里,一屁股就坐在石凳上面。
刘建此时正恼有人打断他呢,刚好见到是李京山,新仇旧恨一起上来了,不由道:“好你个李京山,你说什么大宋国运?”
李京山不理会他,看向外面阴沉沉的天道:“看样子要下雨了,唉!”
吴青见到刘建像是要爆发,忙插嘴问道:“李兄,你说大宋国运的意思是?”
李京山抬眼道:“昨夜我见到吕师囊后,心中奇怪,于是跟踪他们至金陵客栈。结果还真发现了一件大事,你们一定没有想到!”他神秘一笑:“原来昨晚和吕师囊在一起的那个白衣中年是明教教主,就是所谓的明王!”
众人确实大吃一惊,但是也是高兴不已,吴青喜道:“想不到明王也在,这样的定可以查出小公子的下落,说不定可以一举把明教铲除,消除所有的魔头、贼人!”
李京山轻声一笑,又道:“还有一个更是震惊,我见到了两个番僧打扮的人和明王聚聊,我更是奇怪,这明教难道和西域吐蕃有什么瓜葛吗?但最后听到明王老是萧大人什么的,我突然醒悟过来。”
张庆心中一动道:“是契丹人?”
李京山嘿嘿笑道:“不仅是契丹人,还是契丹的大官呢!是由契丹的南院宰辅亲自委派的,至于他们来金陵的目的,我就不知道了。”
刘建冷哼道:“你既然都听到他是契丹南院所派,难道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李京山仔细地看了看刘建道:“喂,老头,你怎么一直和我不对头?那两个契丹人和明王在屋子里就说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能说他们要做什么!不过我好像隐约听见说今日未时在南门接人,然后就回中京。你说这群契丹狗会接什么人?”
吴青和李武石对望一眼道:“难道是小公子!”
张庆皱眉道:“有可能是,但是我实在想不通契丹人为什么要劫走王家小公子。不过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吴捕头麻烦你知会通判大人一下,调兵士严查南门,并加强东、西、北门的警戒。李捕头,你带领衙役、壮士、兵丁、弩手们从金陵客栈布防,一直连到南门!刘老,也麻烦你和江南东路的厢军、路军的将领们知会一下,借一些身手不错的将士来,麻烦你了!”
李京山不解道:“不就几个人吗?用得着这么大张声势吗?”
张庆肃然道:“契丹大官来到金陵,定不是那么简单。我们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但面对的是明教和契丹人,总要准备齐全才行!”
李京山一笑道:“哈哈,这京官果然威风啊。好!我也去给你们作打手去!”
张庆点头道:“这样也好,大家快点准备一下吧!”
吴青和李武石齐齐领命,快步走了出去。刘建也站了起来道:“老夫和江宁的几位监军们已经好久没有来往了,看来这一次要老夫亲自去一趟了。”
张庆向刘建道:“真是麻烦刘老了。”
李京山见到没有其它人了,对张庆道:“契丹是不是有个叫耶律乙辛的?”
张庆一愣道:“不错,此人以前是契丹的宰辅,总领契丹军国重事,只手遮天,无所不能。连契丹的太子和皇后都是死于他手,可想此人是多么狠毒了。元丰初年的时候契丹王知道了这事,把他诛杀了。怎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京山哼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这两个契丹的大官来这边好像就是为了这个人,难道他要接的人就是耶律乙辛?哎!当时他们说话不清楚,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张庆一笑道:“耶律乙辛早死了,定不会是他了。”他拍了拍李京山的肩膀道:“别管这些了,我们也去布置一下吧,等到下午收网的时候不能跑掉一个人!”
李京山摇了摇头道:“算了,这事还是由你这个官去做吧!老子现在该去消遣消遣了,等到下午的时候我看有没有时间帮你。”
张庆叫道:“你要去哪?”
李京山嘿嘿笑道:“当然是金陵最温暖的温暖乡了……你还真信啊?我还没有到白日宣淫的地步,去喝点小酒解解闷。”
张庆不觉得失笑,正想坐下,忽然听到有人跑进来道:“大人,驿站有急件到!”
张庆虽觉得奇怪,拿来一看,原来是刑部的急件,他忙拆开简封,坐在石椅上。这信是刑部公文,急调张庆回京,要求放弃王安石小公子失踪一案,所有先前被派出的官员、兵士们全部回京。
其时朝中发生了很大改变,大理寺查处葛聚盐案时由于有各方面的压力,致使每项调查都浅尝辄止,加上江南士子的声援,所以拖了近两个月没什么进展,大理寺卿苏诸庆为了避免朝廷大臣找他麻烦,干脆来个重病卧床。
但是司马光可不管你病不病的,直接让都察院会同大理寺监理,三天必须定案!结果“重病之中”的苏诸庆只好出来审案,找了幕僚写了一份近五百页的审理笔录,最后定案为:今查盐场盐案一事,非葛聚所担当,属奸商诬告,不足凭信。然葛聚能不足判大郡,得不足服大州,虽未聚敛,亦非检点。故臣以为罢聚判江宁府一职,以昭天下!
其实吕公著本意就是要得到江宁府这个位置,好方便自己安插人进去,这下葛聚下台了,他也没心情再要求好好清查了,直接在朝廷附议,并提出了判江宁的人选。
而葛聚虽丢掉了乌纱帽,但还是暗中庆幸的,因为他所做的事情被查清楚后一定是死刑,所以他“长叹一声”,走出了大理寺。他经此一事,倒真的看开了一些,去了杭州开书院教授徒弟,也成为一代大儒。
葛聚一案“水落石出”,得利的却不是章淳一派,他们随即就被吕公著缠住不放,非说章淳用人不察,该被外放。但是朝中站在章淳一边的人不在少数,于是上朝议事变成了唇枪舌战,你争我吵的,连太皇太后都有些受不了。
司马光没有闲着,他正在打青苗法和免疫法的主意。刚开始御史中丞被换成范纯仁后,司马光就想借着御史台的力量引导朝廷废掉青苗法,但是由于遭到巨大阻力而不得不作罢。
但现在情形不一样了,宰相蔡确惹恼了太皇太后,他的话太皇太后一概不听,简直是变相禁言,加上为了反对司马光的罢免新法,他干脆称病不上朝,太皇太后骂他为“老匹夫”,这正好给司马光一个契机废除青苗、免疫、水里均田诸法。
由于朝廷里蔡确不在了,原来的那些被标榜为变法派的大臣们立马成为散沙,刑部觉得再浪费人手到金陵找王家小公子实在没什么意思了,再说新旧两党争斗将近,吕公著、司马光等人正是执掌政权,所以也不能让他们以为刑部是王安石一派的,于是立马调令金陵办案人员回京。
张庆自然不知道这些,看到这个急件,不由地奇怪起来,于是立马修书一封,向刑部说明遇到的事情,并且象征性地请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