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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哥拉起我的手,帮我轻轻地揉搓腕间绳子勒出的淤痕:“你们的政事我自然不会插手,但是这长安上下,你们谁都可以斩,唯独她,苏青婳,不可以!”
兰丞相自然不知道,我与林大哥之间的渊源,好奇问道:“为什么?”
林大哥回头,十几位身着铠甲的士兵突然冲破城防,潮涌而入,将我团团围在中心,午门守卫立即剑拔弩张,进入全副戒备状态,枪尖直指林大哥。
“至于为什么,我自然会跟贵国皇上和太后交涉,与你没有什么干系。你只需要知道,从现在开始,她苏青婳,你们任谁都不可以动一根寒毛。”
我一直觉得林大哥温润有礼,是断然不会像凉辞那样说出什么狂傲的话来。可是我错了,林大哥在重兵把守的长安王朝皇宫午门,当着那么多虎视眈眈的长安大臣和士兵,将那般盛气凌人的,嚣张狂妄的话说出口,掷地有声,一派王者风范,令人毋庸质疑。
而当时,那么多人在场,竟然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也没有人出言反驳斥责。
直到林大哥慢条斯理地交代手下好好保护我的安危,然后独自一人向着皇宫里面走去的时候,身后的大臣们才反应过来,义愤填膺而又异口同声地道:“岂有此理,简直不把我长安王朝放在眼里。这是对我们赤裸裸的蔑视!”
我就在一片愤怒的议论声里,看着林大哥如闲庭信步一般,走向金水桥,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兰丞相终是按捺不住,立即尾随而去,
留下来保护我的士兵首领,我却是识得,竟然就是那日里乔装成车夫模样,将我带离京城,掳至峡谷的那个人。他的手下全都训练有素,虽然在宫门处已经自觉收缴了兵器,赤手空拳,却也临危不惧,只将我护在中心,严阵以待。
过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已是骄阳似火,炙烤着午门的青石板地。林大哥与兰丞相方才一起,一前一后,向着午门处走过来。
四周看热闹的文武百官见没有什么热闹可看,早已三三两两地散开去。
兰丞相冲着汗流浃背的众士兵挥挥手,让他们散了开去。
林大哥向着兰丞相拱手一揖:“就此别过,兰丞相留步。”
兰丞相皮笑肉不笑,也是拱手一揖:“墨太子慢行不送。还请谨记太后叮嘱,切莫耽搁。”
“那是自然,多谢兰丞相提醒。”林大哥转过头来看我,温和一笑:“青婳,我们走吧。”
我惊讶地道:“走?我,我没事了吗?”
“那是自然,你原本就无罪,不过一场误会而已。”林大哥过来拉我的手:“怎么,你还舍不得这里吗?”
我不着痕迹地躲避开来,作势擦脸上的汗:“自然不是,我在这里都快被晒成肉干了。”
林大哥讪讪地放下手:“我外面车里有冰镇葡萄酒,我墨罕国的特产贡品,最是解暑。”
我立即雀跃着跟上去,感觉嗓子眼里的确像要冒火一般,烧灼得厉害。适才紧张并不觉得,如今知道自己白白捡回一条性命,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这吃人的皇宫,满身轻松。
“林大哥,谢谢你来救我。”劫后逢生,我不由感到庆幸,由衷地谢道。
“青婳,我记得我同你说过不止一次,你对我可以不用这样客气。”林大哥头也不回,不悦地说教。
我好心情地吐吐舌头:“这次不同以往,这次可是救命之恩大过天,青婳无以为报。”
林大哥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正色道:“假如过意不去,以身相许就可以了。”
我不由一愣,讪讪地道:“林大哥也会开青婳玩笑了么?”
他低头望着我,忽然又弯了眉眼,笑着调侃道:“既然知道是玩笑,怎的你还当真了不成?”
我轻舒一口气,不好意思地笑:“被日头晒晕了,脑子反应慢了些。”
林大哥笑笑不再言语,转身带我出了宫。他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外,简单朴素,并不起眼,但是看起来倒是很宽敞。
林大哥撩开车帘:“上车吧。”
我停驻在马车跟前,轻声问:“我们去哪里?”
“怎么,怕我将你拐走么?”林大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不是,”被他猜中心思,我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些不放心狂石,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情,想先去忠勇侯府看看。”
林大哥自己当先躬身上了马车:“放心,他没事,已经回了忠勇侯府。”
“你有他的消息?见到了么?”
“嗯,”林大哥点头:“车里说话。”
我的心放下来,想想林大哥又不会害自己,怎么自己这几日草木皆兵,谁都怀疑起来了。提起裙摆,跨上马车,林大哥将车帘放下来,马车就开始辘辘前行。
马车外表毫不起眼,里面的布置却豪华雅致,舒适简洁。而且一点也不闷热,透着沁凉,应该是哪里放置了冰盆。
林大哥从暗格里取出两个水晶杯子和一坛葡萄酿,开启木塞封口,斟倒了一杯递给我,入手冰凉,带着凉气,果然是冰镇过的。
我顾不得细品,一饮而尽,喉间一股甘甜清醇,燥渴一扫而光。满足地长舒一口气,伸出手去,向林大哥讨要第二杯。
林大哥笑笑,给我斟满,仍不忘细心叮咛:“慢些喝,葡萄酿后劲也足。”
自己浅酌一点,只在唇间轻抿。
“林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又怎么会来得这样巧?”我依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满足地打了一个酒嗝。
“我这次进京原本并不想声张,暴露自己身份。可是我在城外遇到了狂石。”
说完一顿,我焦急地问:“他怎样了?”
林大哥探究地看我的脸:“你很关心他?”
“狂石为了救我,同太后立下了军令状,但是却不见了踪影,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否则他绝对不会弃我不顾。”我斩钉截铁地道。
林大哥点点头:“他是遇到一点小麻烦,被束缚了手脚。”
“小麻烦?小麻烦怎么可能难得住他,他是不是出事了,林大哥?”我一把抓住林大哥袖子,满心焦急,头脑一阵眩晕。
林大哥安抚地拍拍我肩膀:“别担心,青婳,他是遭遇了菩提教的暗杀,中了埋伏,后背受了一点剑伤。不过并无大碍,我已经找人将他送回忠勇侯府了。”
“送回?”我再也坐立难安:“林大哥,我现在就要去忠勇侯府,麻烦你停一下车。”
林大哥但笑不语。我跪起身,撩开车帘向外看,有些头晕目眩:“我们这是要出城?林大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带你离开这里,”林大哥伸出手来搀扶我,我已经有些摇摇欲坠:“青婳,这里不适合你。”
“酒里有药!”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奈何身边一无所有,只能放任自己头脑愈来愈馄沌,指甲深深地嵌进手心里。
我仍旧有些难以置信:“林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等凉辞回来!”
说完已经再也难以支撑,两眼一黑,栽倒在林大哥怀里。
耳边弥留的最后一句话,混合着林大哥一声叹息:“青婳,我要想保住你的性命,只能带你离开这里,永不踏足长安。”
然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向着我铺天盖地地漫了过来,最终将我吞噬,毫无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终于能够听到耳畔有车轮轧过小石子的咯吱声,感觉到身下颠簸,闻得到清晨的风裹夹着青草的味道,带着夜里露珠的潮气。
我猛然间警醒,想起自己昏迷以前的事情和林大哥最后一句叹息。
我现在在哪里?
林大哥坐在我身边,见我醒过来,放下手里的书本,淡然一笑:“青婳,你醒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惊慌失措地撩开车帘向外看,入目处一片陌生的荒凉,显然早已出了京城。我昨日晕倒之时还不到正午,如今已是清晨,还不知行了多远路程。
“停车,停车!”我大声叫嚷:“我要回去!”
“青婳,你冷静一些。”林大哥蹙眉望着我:“京城你绝对回不得。”
我转过头来,盯着他:“林大哥,我敬重你,一向磊落坦荡,怎么竟然也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长安是我的家,我为何回不得?我的冤屈总是会洗刷干净的。”
“冤屈?你以为太后要杀你,真的是因为严三被杀一事吗?他不过一个泼皮无赖而已,值得太后这样大动肝火吗?青婳,你太单纯了,这些不过都是借口而已!”
我一愣:“原来你都知道。”
林大哥苦笑着点头:“青婳,狂石昨日其实早就已经调查清楚,那严三真正的死因是被人用内力震碎了五脏六腑,血杀不过是在严三临死之前才下的毒。你想当日贺喜宾客那么多,绝杀毒性又慢,若是严三真正是中毒而亡的话,中间肯定会大声呼救,怎么可能这样悄无声息?
狂石感到可疑,所以就在昨日里冒险将尸体解剖,才发现严三的真正死因。并且第一时间报告给了太后,为你洗清罪责。但是太后仍旧百般辩解,要求狂石若是不能找出真正的凶手的话,你仍旧会被斩首伏法。时间紧迫,所以狂石才铤而走险,单身一人闯进菩提教在京郊的一个据点调查取证,遭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