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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西晋的糟糟乱世,晋朝进入了一个新时期——东晋,这是一个奇特的王朝,它创造了一种全新的权力分配模式"王与马,共天下"。需要指出的是,这里的"共"绝不仅仅是君臣共治,而是君臣共有,这在中国历代王朝中是绝无仅有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帝王是帝国的拥有者,在所有权上,向来没有与别人共享的习惯。换句话说,封建王朝是家族企业,大臣们不过多牛,只是为皇帝打工的,工资再高,也没有股份,权力再大,也是个总经理。即便是两宋这样开明的社会,也只能说老板比较仁慈而已,尽管员工们的工资都很高,但君臣的本分并没有丝毫含混。但是东晋不同,君王的管理权降到了极限,实现君臣共治,君王对帝国的所有权也被分割,从而形成历史上独一无二的王朝,股份制王朝。整个东晋王朝好比是一个大型的股份有限公司,而南渡的北方士族和土著的江南士族就是这个公司的各大股东,王室只是股东之一,但最多算是个名誉董事,连执行总裁也算不上。
这就有了一个很大的疑问,既然东晋王室的权力如此之小,为什么没有被权力更大的大臣取代,而是稳固地延续了一百年以上,要知道这个寿命在中国历代王朝中并不算短。是什么让形同傀儡的东晋王室却如此的稳固呢?其实恰恰正是由于他的权力模式,即股份制本身。我们可以用运钞车的例子来把这件事讲的更明白,运钞车在没有运钞箱的时候最安全,尽管这个时候运钞员的戒备意识相对比较薄弱,也最容易被抢,但没有人会抢一辆没有运钞箱的运钞车,因为上面没有钞票。一旦运钞车上放进了运钞箱,此时的运钞车是最危险的最容易被抢,但恰恰这时候也是抢劫难度最大的,因为运钞员必定荷枪实弹,严阵以待。帝国也是这样,一旦帝王高度集权,王朝相对稳定,想要取而代之难度较大。但是恰恰这也是王朝最具吸引力之处,因为一旦你取而代之,你便能获得一个帝王应有的权力和利益。但是东晋不是这样,他的权力是分散的,已经被各个股东分割拥有了,王室只是一个空壳的象征。即便你能轻而易举地取代王室,但从中获得的最多也只是个公司名誉主席的头衔,只不过是下一个傀儡而已。而真正的实惠还在各大股东那里,除非你有实力消灭所有的股东。否则这个位置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
下面我们以王敦和桓温的例子来说明这一事实。永昌元年(年)王敦反叛,从荆州起兵,很快占领建康并控制了王室。但是王敦最后并没有取代司马睿,自己做皇帝,而是退回武昌。有人说这主要是由于王导的阻止,这个理由显然不能成立,当时王敦完全控制了京城,想要取代司马睿易如反掌,他如何真的想做皇帝,王导根本就不是障碍,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何况王导只是王敦的一个族弟而已。而王导都不能阻止王敦,其余温峤周勩等人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合理的解释是王敦其实并没有真心想做皇帝。因为现在本来是"王与马,共天下",琅琊王氏已经拥有一半的股份了,而另一半的股份中还有很大一部分分散在其他股东手里,可见东晋王室确实是个鸡肋。即便他取代了司马氏,也无法获得剩余的那些股权,还得继续把其他股东逐个消灭。而这个过程远比做皇帝麻烦的多,王敦实在不想费这个力气。就在他控制王室后,晋元帝司马睿跟他说:"欲得我处,但当早道,我自还琅邪,何至困百姓如此!皇帝已经谦让到这个份上,但王敦并没有接受,而是就此退兵,说明他其实并不是真心想做这个皇帝。王敦经常酒后吟诵曹操的名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并一边吟诵一边用如意敲打痰盂,以至于痰盂被他敲了一个很大的缺口。说明王敦是有一定的野心的,但这个野心并不是做皇帝,他起兵造反,一方面是对司马氏不满,另一方面是为了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挑战一下自己的能力。而当他已经证明,就立即作罢。
桓温也是如此,他和王敦的不同在于,他的大股东地位并不是以开国元勋的身份获得的,而是通过几次北伐而得到的。在东晋,北伐是一件很奇葩的事,虽然理由无比高大上——光复晋室,收复中原,但事实上并没有人真正愿意做这件事。因为股东们知道,一旦北伐成功,就意味着晋朝又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王朝,皇帝的权力也会恢复,而股份制公司又会变成家族企业,股东们又会变成打工仔。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东晋一朝,不断有人北伐,但是只有祖逖是真心的,其他的人要么是作秀,要么是想从北伐中获得更大的政治资本,从而得到更多的股权。祖逖之所以真心北伐,是因为他不是什么大股东,只是一个小小公务员。所以当他提出北伐后,朝廷上下基本没人搭理他,这就好比大家们都在休假,你却主动提出要加班,虽然精神可嘉,但得不到响应。最后朝廷没有给祖逖一兵一卒,一刀一枪,而只给了"千人廪,布三千匹"。愿意北伐就自力更生,自生自灭去吧,不愿意北伐自己拿着这些东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这个态度基本上等于打发叫花子。但是祖逖不愧是祖逖,这次北伐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基本收复了黄河流域,如果能多活几年说不定真能光复晋室。
在北伐中还有几次成就较大的就是桓温的北伐。桓温的第一次北伐就兵临前秦都城长安城下,使苻坚大为震惊。第二次北伐,收复洛阳,俘获叛将周成,这使他的威望达到了顶点。但是桓温的北伐和祖逖不同,他并不没有祖逖击楫中流,志在必得的决心,而是且打且看,打打停停,他并非真正想一举收复中原,而是想从北伐中获得更多的政治资本,他所关心的还是那个股份制的东晋小朝廷,所以尽管已经打下洛阳,桓温还是草草收兵。第三次北伐,桓温以失败告终,但仍然权倾朝野,掌控着东晋的军政大权。也就是这次北伐后不久,桓温听从了晞超的建议,废晋废帝司马奕,立司马昱为帝,是为简文帝。其实从第二次北伐以后,桓温就已经完全具备了自立为帝的实力和条件,废掉司马奕之后大家都以为他必称帝,结果他并没有这么做。有些历史学家认为这是因为他受制于谢安和王坦之,才不敢这么做,其实这个理由完全不能成立。当时还是永和年间,淝水之战还没有发生,陈郡谢氏以及谢安本人的的声望远远不如桓温,况且他做过桓温的老部下,对桓温有几分敬畏,根本对桓温构不成威胁。有一件事足以说明这一点,当时谢安和王坦之两人去拜访晞超,晞超当时是桓温的机要秘书,权力很大。二人等了很久晞超都没来,王坦之想离去,谢安对他说难道就不能为了身家性命多等一会吗?可见两人在晞超面前尚且这幅模样,更别说桓温了。而桓温有一次在新亭接见谢安和王坦之二人,在周围暗中埋伏了刀斧手,完全有机会除掉王谢二人,但是最终并没有下手。可见桓温没有自立为帝,并不是因为王谢二人,而是他自己主管上不愿意这样做,还有一则史料也能说明这一点《晋书桓温传》中记载:"是时温威势翕赫,侍中谢安见而遥拜,温惊曰:"安石,卿何事乃尔!"安曰:"未有君拜于前,臣揖于后。"谢安对桓温行君王之理,这代表了当时别热对桓温的普遍心理,但此时桓温的反应却是"惊"可见桓温此时头脑中并没有称帝的意愿,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了。事实上从桓温废司马奕到病死这几年中,桓温有充裕的时间自立为帝,但桓温却终于没有这么做,一直到7年病死。由以上分析可见桓温称帝易如反掌,但他没有这么做,理由和王敦一样。晚年的桓温权势上已经无限接近皇帝,他已经是最大的股东了,取代司马氏不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实惠,反过来他还得替司马氏担任傀儡。这是桓温不称帝的最主要的原因。
通过桓温和王敦的例子可以看出东晋股份制王朝的稳定性,即由权力的分散而带来的相互平衡。在这种平衡下,大股东们换了一茬又一茬,从琅琊王氏到颍川庾氏到谯国桓氏再到陈郡谢氏到太原王氏,但司马氏名誉董事的位置却代代相传。股份制带来的权力平衡不可能从股东们内部来打破,因为他们不会砸自己的饭碗,革自己的命。必须由外部的势力打破,那就是农民起义和寒族的下层军官。这就好比一个公司的员工平时不管怎么勾心斗角,都只是公司内部的事情,但忽然有一天来了一群劫匪,股东们发现他们根本不玩什么心计,而是直接用刀说话,股东们的灾难来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