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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书尧的父母都是外国语大学的教授, 她从小耳濡目染,对授课并不陌生。不过洪铭在燕北六省资历极深,顾书尧不敢疏忽,在家认真准备了三天, 从授课的内容到授课形式她都做了准备。
她是燕北女大燕北女大第一位登上讲坛授课的女教师, 相比于法语,她其实还有很多想和她的学生们分享, 比如读书的意义, 比如女性在这个年代、这个社会所能发挥的价值。
顾书尧知道洪铭的态度,洪铭的思想非常保守, 对女性一直持着传统的社会价值观, 但是顾书尧并不惧怕与他据理力争。
然后令顾书尧失望的是, 三天后洪铭并没有来燕北女大,顾书尧问过陈校长才知道, 洪铭对他邀请顾书尧试讲一事十分气愤, 直接像陈校长递了辞呈。
陈校长对洪铭辞职一事非常遗憾, 还请了不少教授去洪铭家里做说客, 但并没有用。
因为燕北女大损失这样一位极负盛名的教授, 陈校长这几天都闷闷不乐。以至于顾书尧前来试讲时,陈校长都不是很情愿。
顾书尧虽然遗憾, 但还是照常去给学生试讲。那是一间宽敞的教室,下面满满坐着学生。这间教室顾书尧并不陌生, 当初她还在这里上过课, 不过当时的角色只是学生。
顾书尧这具身体算上虚岁不过二十岁, 如果之前没有去法国,现在也只念大学一年级,因此学生中不少人还是顾书尧读预科时的同学。
女生们看到顾书尧的眼神是惊讶的,毕竟这是一位与她们同龄的女教员,学生中还流传着当初顾书尧是如何在燕北大学礼堂临危不惧演讲的故事。当然,还有人好奇是因为知道顾书尧还是燕北六省总司令的夫人,之前还在《丽媛》杂志上看到过她。
那些顾书尧从今的同学更是讶异地说不出话来,一年多未见,之前的同学竟然成了老师,看上去也和曾经截然不同了。除了学生,教室最后还坐了不少燕北女大的教授、老师,他们也好奇这样一位不过二十岁的年轻女士到底能讲出个什么名堂。有人更是因为洪铭的事情愤愤不平,想来看顾书尧的笑话。他们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柔弱的女人是怎样站在讲台上授课的。
顾书尧从教室的前门缓缓走了进去,她偏过头环视了一周,坦然迎上那些窥探、好奇的目光。顾书尧朝学生们微微笑了笑,极其从容地站上了讲台。
顾书尧的从容仿佛有一种无声力量,一上台原本窃窃私语的女生们顿时安静了,顾书尧微笑着自我介绍道:“同学们,大家好,我叫顾书尧。或许你们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一位女教师到燕北女大来给大家上课。在我们固有的印象中,到大学来授课的都是学贯中西的先生,不是西装革履便是一身长袍,从来没有像我一样穿着裙子的女教师老上课的先例。”
顾书尧看了眼她们,突然沉声发问:“但是,同学们你们有没有想过,从前存在的就一定是合理的么?就不能够改变吗?”
顾书尧此言一出,底下的学生们的神情即刻严肃了起来,最后面坐着的那几位教授也皱了下眉,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洪铭那样保守。
顾书尧笑了笑,继续道:“其实大家在这个年代都是幸运儿,家里愿意资助你们上学,还是上大学。如果时间往前回拨几年,你们应该知道在那个时候女性是没有资格接受先进教育的,伴随她们的更多的是三从四德、是女则女戒,她们的接触不到外界,长到十三四岁便嫁作人妇,为丈夫生儿育女便是她们的一生。可现在不一样了,时代在不断进步,大家有机会能接受高等教育,而我作为女性也可以站在这里为大家讲课。”
顾书尧这话一说完,底下立刻有女生鼓掌,顾书尧抬了下手,示意她们先停下,接着道:“我站在这里讲课绝对并不是终点,我希望看到的是更多的...你们能站上讲台,或者进入你们所热爱的各行各业,去贡献你们的力量!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是这个时代赋予我们每一个的使命,从来都和性别无关!”
陈校长和他的助理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听顾书尧上课,但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洪铭同意回来,他愿意答应洪铭绝不录用顾书尧。现在过去听课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到时候随便挑些刺便将顾书尧打发了。虽然顾书尧是少帅的夫人,但是他还得对整个教育届负责,他给顾书尧这个试课的机会便是给少帅面子了,何况帅府也没有任何一定让夫人留在燕北女大的表露,说不定这只是顾书尧自己的决定。
哪知陈校长刚走到教室门口,便听到教室里爆发出如雷的掌声。陈校长始料未及,脚步瞬间顿住,回头和他的助理面面相觑。他愣了好一会,走到后门,才发现鼓掌的人里并非只有学生,好几位教授也由衷地点头,“说得真好。”
陈校长这时才不得不重新抬起头来打量起顾书尧来,那位年轻女士站在讲台上落落大方,法语也流利地道,在讲台上授课一点也不让人不觉得突兀。
他转念想了想,走了个性格孤僻、古怪的洪铭,来了个国外留学归来的顾书尧,同样也会这么多门语言,似乎并不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当顾书尧结果陈校长聘书的那一刻,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有一种别样的仪式感。喜悦和成就感从心中涌了出来。她也是可以取得成就的,而且不用依靠谁而存在,也不用去仰仗谁。
顾书尧从燕北女大走出来,准备告诉姨妈她们这个好消息。然而她刚到校门,便见不远处的马路上停了好几辆车,然而她才看了一眼,那几辆车便即刻开走了。那些车她瞧着眼熟的很,可她还是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个人是不会来找她了。
顾书尧在燕北女大任教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国,燕北六省的报纸上都刊登着这则新闻,毕竟女性到大学任教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是开创性的先例。而且还有报纸将顾书尧在燕北女大的那番发言也刊登了上去,整个教育界都议论纷纷。
这样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殷鹤成那里。殷鹤成虽然事务繁多,但有每天阅读报纸的习惯,如今顾书尧任教的消息每份报纸上都有提到,他怎么会看不到。
殷鹤成靠在椅子上阅报,黄维忠在一旁稍有些忐忑,毕竟夫人做这样的事全然没有跟少帅知会过一声,都是自己拿的主意,自从上次的离婚声明一登报,一个人在外头帅府都不曾回过了。而少帅也因为这个和夫人置着气,虽然法租界、燕北大学那边已经去过好几回,可一见着夫人便让司机将车开走,似乎并不想让夫人知道他去过。
黄维忠知道殷鹤成是个好面子的人,拉不下脸来。见殷鹤成一直皱着眉头,黄维忠怕他生气,从桌上拿起一份报纸,对殷鹤成道:“少帅,这份报纸上写的是您夫人成为高校首位登上讲台的女性。”黄维忠虽然没有说破,但是特意强调了“您夫人”三个字,这已经暗示得够明显了,顾书尧上次的那份离婚声明因为没有刊登出来,所以在大家的印象中依旧是殷夫人,而顾书尧之后也没有再刊登声明,或许便是后悔了,因此现在还是殷鹤成名正言顺的夫人。
黄维忠仔细瞧着殷鹤成的脸色,只见殷鹤成接过他手中的报纸看了一眼,然后即刻又还给他,抬起头道:“这还用你说?”虽然这样一句话,可黄维忠却听出了些别的,少帅此刻的心情似乎并不是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