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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峰魔界虽距东北峰仙界不远,却无直接山路通连,莫玄炎背负“青鸾之翼”而下,四女见她到来如遇救星,瑾画道:“莫少界主,那日是瑾画对您无礼,可教主他,教主他实在危险,还请您不计前嫌,救救教主。”
莫玄炎淡淡道:“瑾画姑娘职责所在,我从未放在心上,教主交代之事我已完成,四位妹妹告辞。”
四女见她不分由说张开青翼,一言甫毕,身子已在十丈之高,再看晋无咎忽上忽下,忽近忽远,原地打转几圈,白翼竟自停住,整个人向下跌落。
四女吓得整颗心脏跳出胸膛,沈碧痕叫道:“晋大哥!”
见四女眼中只有晋无咎,全没留意身旁自己,心道:“叔叔在位期间,我多次于‘青龙殿’见到这四位姑娘,她们对叔叔只有惧怕服从,何曾有过发自内心的关切?晋大哥终是离我越来越远,连玄炎都懂这个道理,我沈家折损更有过之,我却还在痴心妄想甚么?”
想要忍住不看,余光中掠过一抹黑色,在半空疾速逼近,终于稳稳接住,轻轻叹息,喃喃自语道:“能活着总是好的……”
晋无咎飞得歇斯底里,脑中所想尽是晋太极中伏之后,如何遭受夏氏兄弟百般折辱,不知不觉耗尽体力,待回过神时,惊觉难以维持平衡,他身在高处处变不惊,任凭下坠,暗暗聚力,只需一息回转,以此时修为,倒不至稀里糊涂摔成肉酱。
落至一半高度,正要提气,一团黑影飞速欺近,却见一人黑纱青翼朝自己而来,普天之下也只白青双翼得以如鸟飞行,省去不少猜疑,心道:“玄炎待我如此,我又为她做过甚么?”
他体力本已恢复些许,见莫玄炎到得快极,担心双翼于空中磕碰,横生危险,他身负盘龙“无极”,无需动用双手,已将“鸿鹄之翼”收束,感觉后领被莫玄炎提起,不免苦笑,自己好歹也是一教之主,却被当作小鸡小猫一般。
他穷飞半晌,距离盘龙正峰已有些距离,放眼所见恰为正峰东侧,一座冷光夺目的高椅背崖而悬,面前左右似石似玉堆砌两排,不知台阶还是座椅。
后十五日夏语冰伤情好转,他宽心之余,曾听四女提及,此处名曰“朝阳谷”,一旦有教中大事,“青龙殿”与六界便在此处聚首商谈,与“振音界”一外一内,各有分工。
二人渐渐飞低,视线终为小山所阻,落地后衣领自然松脱,晋无咎道:“玄炎……”
莫玄炎道:“教主既已安然无恙,属下告退。”
右手忽而被他握紧,艳眉轻蹙,道:“教主请自重。”
晋无咎道:“别出声。”
二人落足恰在二山相连之处,仅见山腰不见山脚,加之丛丛灌木积雪尚厚,这一日非但没有阳光,山间更飘落零星飞絮,要说藏身之处并非没有,可一望而去便只空谷幽香,莫玄炎不知他有否故弄玄虚,一只手被他握于掌心,虽心底不愿,但看他声色有异,只怕此举关乎全教,姑且听之任之。
莫玄炎一身上层阳力,所到处本该雪融冰消,却见晋无咎左掌虚舞,又将经过处全数封凝,终于来到山崖前一处灌木,想起蓬莱仙谷中藏形匿迹,于高处旁观晋太极与夏蓬莱一战。
眼前灌木虽只稀疏一丛,不似蓬莱仙谷漫山遍野,却也禁不住睹物念人,回思万千,莫玄炎见他目光深沉,不便打断愁绪,静静观候。
只一忽工夫,左侧山道传出脚步,从踏雪之声辨得总共四人,步履轻快似为女子,莫玄炎心道:“这山间果真藏得有人,无咎内力确已脱胎换骨。”
她却未及细想,晋无咎自来便如这般五感敏锐,远听远观之能为“蓬莱仙境”十年所成,倒非全是内力之故。
只听一个年轻的声音道:“范师姐,那妖女差不多是在这一带失去踪影。”
那范师姐嗯得一声,道:“妖女轻功十分了得,大家说话小心。”
晋莫听这声音十分粗豪,同时心道:“若非先前那人叫她师姐,我还以为是个男子。”
说话间四人走入视线,人人一身白衣手持长剑,头上脸上蒙着白布,仅留双眼在外,与周遭雪色融为一体,所幸晋莫先候于此,否则未必辨认得出,四人走到十步左右停下,当先一人脑袋自左至右,缓缓转过半圈,目光森然。
晋莫透过罅隙看得清楚,不约而同向灌木深处钻入寸许,空间更是局促,晋无咎松开右手,与莫玄炎紧紧相贴,见她双膝紧并,斯文跪于雪中,右手提也不是放也不是,迟迟不敢落在她的腰间,莫玄炎回头见他右臂悬空,又面无表情留意动静。
身后一人道:“范师姐,妖女武功高强,万一撞见,单凭我们四个万万难敌,要不要禀报师父?”
当先那粗豪嗓门的范师姐低声道:
“不忙,既已追到此处,当真撞见,再想回头怕也迟了,只不过我们四条性命,妖女要来无用,若是当真走漏风声,妖女想赶去解救那人,只消直接向西飞去,谁又能拦得了她?妖女故意在东边露出踪迹,不过是为吸引我们注意,好掩护同伙从西边杀出,我们只当甚么也不知道,妖女算计自然落空。”
身后三人恍然大悟,连声道:“范师姐高明,一眼看破妖女奸计,小妹佩服。”
晋莫听得一头雾水,甚么“走漏风声”、“解救那人”,二人不过无意间在此落足,可从她们表现来看,似乎西侧正有同伙谋划甚么,对方既知莫玄炎身份,又选在这个地方,自是为了对付盘龙教。
那范师姐极是得意,道:“妖女武功虽高,江湖经验却差得远,昨日擒住那人,我便瞧出一些端倪,加之妖女忽露行踪,此举欲盖弥彰,我断定魔教会在西边有些动作,到底西南还是西北,暂时不得而知,好在我们万事俱备,那人更由西北口精锐看守,出不了乱子。”
又一人道:“可妖女毕竟是个活人,怎会不明不白的消失?”
最先那个年轻的声音道:“宁师姐不必担忧,这里每座……”
见那范师姐回头瞪视,登时住口,道:“小妹多嘴。”
那范师姐道:“好了,都回去罢。”
待一众人隐于来路,晋莫钻出灌木丛,莫玄炎体表炎热,雪遇之成水,晋无咎伸出衣袖,替她擦干小腿,又见几处沾染泥草,小心翼翼将之拭去,抬头见她正瞧向自己,目光一对又即移开,起身后朝旁走出几步,远望天空,道:
“玄炎,我知道你已不属于我,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讨好,说到底,不过是让自己好受一些。”
莫玄炎只作不闻,走到与他并肩,道:“那几个人在这里做甚么?”
晋无咎稍加思索,道:“我听老帮主说,我教两次派人传信丐帮,都没有回‘青龙殿’复命,难道便是那几个人从中作梗?”
莫玄炎道:“她们口中被擒‘那人’,说的又是谁?”
晋无咎再沉吟片刻,道:“我们初入盘龙峡谷,走的便是西北口,昨日老帮主坚持不要我们相送,又是去找丐帮弟子,理应会走来路,难道……”
莫玄炎不语。
晋无咎道:“老帮主的武功,在江湖中可算数一数二,到底是谁?竟能擒得住他?”
莫玄炎道:“自从哥哥率领的前正道同盟决意封山,六界教众听从碧辰号令蛰伏谷内,对外界可说全瞎全盲,老帮主这等身手都能被擒,西北口定已设好埋伏。”
二人相对沉默片刻,晋无咎道:“玄炎,小姐姐总说你比我聪明,这些事你能一眼看穿,我却桩桩件件要你提醒,唉!其实小哥哥何尝不是这样?但是有小姐姐时时陪在身旁,我若也能……”
见莫玄炎退开三步,抬头看向山顶,忽而回过神来,心道:“晋无咎,老帮主祸福难料,你还有工夫对着玄炎讨嘴上便宜。”
莫玄炎却不愠怒,道:“教主身上有没有银子?”
晋无咎见她独自思忖,问出的却是这个问题,他这时锦衣玉帛,早已今非昔比,递上整袋金银,道:“都在这里了,你想做甚么?”
莫玄炎道:“我身上何来放银子的地方?”
晋无咎朝她看去,酥胸秀腿直比凝脂白玉,黑纱盈盈如舞,难承钱袋之重,遮掩处若隐若现,却见她嘴角轻笑,张开青翼,已然飞去。
晋无咎心道:“我求而不得,现如今在玄炎眼中已和路人无异,越生欲念,越教玄炎瞧之不起,晋无咎,你好生记住了。”
左右开弓,在双颊处连扇四个巴掌,止住心猿意马,提气随之而去。
这一通飞行,路径甚是古怪,起初向东,二百里后折而向南,在空中绕转好大一圈,再过百里折而向西,晋无咎渐懂意图,莫玄炎大费周章,是为躲开旁人视线。
秦岭一带并无小镇,莫玄炎找准一个村庄,盘旋三圈,选在相隔不远一个僻静之所降下。
二人收起羽翼,晋无咎四下看看,此处树植密布不见蹊径,用于藏身的确不错,惟独大雪过后放眼茫白,不免少了些生机,道:“你的意图我已大致明了,可我们整日不归,若教众出谷找寻,岂不打草惊蛇?”
莫玄炎道:“我教门禁森严,新任教主一旦即位,不得允准,六道谷口无一放行,不劳教主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