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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长老、穆长老说的是,祖师留下的规矩不能改。若真要改——这事儿也轮不到我墨休来。”面对二人质问,墨休不慌不忙,说完话甚至还朝二人行了一礼,完全就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既然知晓,那最好师弟也明白是非,玉虚事是玉虚事,外人掺和不了、也不能掺和!切莫自误……”被称作穆长老的素袍老人直直盯着墨休,眼如星辰般透彻,如古桥下那一捧清澈流水,干净的不怀一丝杂质;让人一下就能看到那满是审视眸下还有几分哀痛、也有几分忧伤。
“哼!与他废话甚么,抓了就完事。”
石长老说完,前踏一步,手中杖趁势猛点一下地面。
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浪以石长老为中心,哗一下卷个人仰马翻,只有少许有些修为的站立在原地。
几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不料一股更为明显、强大的压力落在身上,他们甚至没能反应过来,便扑通扑通再次摔落在地。
即便是步入淬体七重的陈时命,在这压力下也觉得吃力无比,修为更低的……自然就如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几人一样。
“且慢!”
“我有一物请二位一观!”自袖袍中拿出一物,边说道:“见过此物后两位长老还想动手,我就束手就擒,也省的二位浪费一番力气。”
一块黄澄澄的令牌。虽似金石可映光,却不是金石所致,其上刻痕亦无玉石的温润感,不见如树纹一般的纹路,也是木头雕刻。唯一能说上特点的只有那与宗门图案无二的雕刻印记。
陈时命看不出甚么,反倒是穆长老、石长老二人见了面色古怪,前者低着眉摇摇头,后者拄杖敲人的动作一顿,举起的拐杖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抓住了,停滞于空。
石长老的速度可以说是极快,在墨休取令的一两息时间内就近身了,高高举起的拐杖似在述说他想好好教训他一顿。
事实也是如此。
只不过这一切……
二人的追责……
石长老之训……
凝聚开来的强大气势也化为乌有,在场弟子这才松了口气。哪怕明知这只是战斗余波而已,可压力担在肩上时,那丝若有若无的死亡气味透进了心底,来的深刻。
就算这只是战斗余波,带来的压力却让这些初入仙门的小屁孩尝到了死亡的滋味。
这还是石长老有意留手的结果。陈时命心下了然,要是满脸怒容的老人全力施展,恐怕第一波气浪传开的时候众人就团灭了。
哪怕他是淬体七重也抗不过去,这是修为上的差距,就如资质检测之时,要是宫堇原没拦那白发老妪,估计千个万个他也挡不下那老妪一招。
那可是能与灵兽法术对轰的存在。历经天劫才算得上是灵兽,白蛟虽刚渡劫,可那也是能在天威下活下来的存在。
稍稍回忆一下白蛟渡劫时的天劫压力,就知道老妪有多强,可石长老刚刚动手时泄出的威压胜了老妪一筹不止。
孰强孰弱,只要不傻都分的出来。
而石长老却被区区一块令牌叫停了,这块令牌亦不是看上去那般简单。
“这是!”
石长老一时失声,回过神后一瞬便收了拐杖,惊疑不定的问道,“可予我一观”
“这是自然!”墨休双手递上令牌,一边说道“石长老但观无妨,只是这事就有的说道了……”
“那你倒是说来看看!”石毅接过令牌,没好气道。“既然有殿令又为何不早些说出来!
“非得逼老夫往这儿跑上一趟
“还是说你就想逗着老夫玩”
一连三问,算上语气。绕是心绪波动不大的墨休也有些尴尬。何况看着这儿的可不止清一峰一地。
历来行罚皆是大事。自然得施上一手小法术‘通镜’来让弟子都看看,免得一些人修行壁垒不破,怀着此生止步此境的心思就去祸害别人。就算是峰内没有能施展‘通镜’的,那也都有云水境可以观看,只是消耗些灵石罢了。
玉虚宗有多大
这个问题墨休也不知道,他没仔细算过。
除开九峰四殿,宗内其余大大小小的峰头不计其数;毕竟只要有一定修为,就能开峰为一峰之主。就算修为低些,有点宝物灵石什么的打点打点……那也算一峰之主,只不过与他比起来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现今估摸着玉虚内大半峰头都在观摩着清一峰之事。宗内本来就是想趁此机会试试新东西、就是不知哪一个死脑筋把这祖宗给请来了。
墨休稍稍一想就来气,还好没坏我大事;不然……哼!
“此事说来话长。”墨休酝酿一会,朗朗道:“宗法祖制不可变,这我知道,诸君也知道。燃魂之法亦是有效,自然不用更改,大错就应以未来的生生世世来抵,这没错。”
“这没错!”石毅面色一正,语气中满是坚定。
墨休摇摇头,微微叹气,指着东倒西歪的八人,问道:“可一干修为低微的弱小修士燃之何用”
不待几人开口,自问自答,接着说,“上,不可照通一道,下,光火不过七日之景。”
“七日——短短七日岂能洗去罪孽”
事情虽曲折,但陈时命与一个新弟子明白墨休无恙了。只不过几人说的话他们都插不上嘴,也不敢插嘴,只能沉默看着石、穆、墨三人。
不乏有人投怜悯的目光给倒地八人,毕竟……虽然听不懂,但是能听出墨休有想要换一个长时间消磨罪孽的想念头。
八人是鸡,新弟子为猴。‘不过杀鸡儆猴尔!’不少脑子活络的半大孩子稍稍一想就知。虽然有些令人气闷,但终归有效。
前车之鉴,留予后来人;再小的镇上,那些大妈大婶肚里的勾勾弯弯可不少,农家妇女可不懂什么内敛暗藏。
再懵懂的少年少女听得多了,懂的也就多了,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也不过如此;只是懂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一回事,这便是哪怕穷着、饿着肚子,穷人家也会送子女入学的缘由之一。
诸人沉默这会,石长老想的不少,心中有些掏心窝子的话却说不出来,他能当着这些弟子的面说不能吗?
他能说,这些坏玩意儿的狗屁神魂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吗?
他能说……如果杀这些狗东西千遍万遍能让一干心性纯善、哪怕资质不大好的弟子活过来他会毫不犹豫的下手么?
不能。即便宗门就是靠这样一帮有些傻气,但见不平敢挺身搏命的弟子延续下来的。
陈时命不过是其中比较幸运的而已,而他...也是如此。
不过与他同行的人似乎越来越少了。
所以石毅喜欢这一成不变的规矩,正因为它一成不变,所以玉虚宗才在秦国又延续了几百年。
这些年来,大大小小因为没了规矩而灭亡的宗门不计其数,其中有好宗门,也有坏的,石毅数不过来。
也因此——他才维护它,哪怕他坚持的东西也阻碍着他;可他心甘情愿,甘愿背上这锁链,拖着拽着玉虚前行。
沉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阻挡不了盯着镜子的那些炽热目光。
“石长老,休敬佩的人不多,长老便是其中一个。”墨休正着脸色,毕恭毕敬的再行一礼,才又道:“早些时候长老教导时曾言过宗法祖制不可改,休谨记于心。”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时命恍然,听这话似乎是石长老与墨休有过师徒之谊,怪不得……怪不得石长老刚出现时那副赤面模样。都是墨休要改规矩坏了什么忌讳之类的原因吧。
“数百年来无论是顺或险,宗门祖制规矩始终不曾变动,玉虚也从一小宗变成今日大宗。
可万事万物有其规律,早年能用的规矩现在不一能用,就如百年前的盛极一时的取魂之法,放到当今只会给各宗门剿灭。
亦如七星宗,煌星决修至大成有牵云倒星之能,不料横空出一太乙教,把八卦分出个先天后天,将奇门容合四方……现如今七星宗也就仅剩一本引星术流传。”
“长老说的不错,规矩不可改。
“不可改,也不能改,休只能推陈出新,”墨休轻轻一笑,恍于严冬之中恰遇春风,“既然修为低微,何不以休手中镇魂盏吊这些蛲虫十年。”
生者持盏,亡魂哭呦。
以印相连,共渡十年。
十年后,若能改善放其一条生路又何妨
“又何妨……何妨……妨……”
……
……
……
落音荡耳。许久,石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修为高深,又待如何”
墨休一怔,言笑道:“以火炬之,燃魂可照我玉虚百年。”
“善!”
石长老闻言一笑了笑,似乎一下子又变成了恢那个拄着拐杖、慈眉善目的老耆。只是高兴与眼中的欣慰尽皆放在了脸上。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石毅拄着拐杖连连点地,没有一如之前那般气浪,也无强大气场,“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石毅才止下笑意,凝视着墨休,眸中满是得意与欣喜,
“哈哈哈!终归是有人要接手的,宗门——就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音落,不见人。
连同不见的还有穆姓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