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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血洒照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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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的声音极为低沉,像是黄昏时分响彻在荒原的牧曲。

    谢京瞻心系儿子性命,第一时间赶去回护谢思玄的安全。故而这横空而生的强风悉数击打在谢京瞻背心,同时将父子两人的身躯裹挟而上,抛掷在地,引发众人哗然。

    “爹、二弟。”谢思徽飞身而上。

    “思徽,即刻带思玄去乾元山庄面见慕容先生。”谢京瞻悲痛不已,就算慕容先生能帮次子续上断手,也是双目失明的废人了。

    “爹,此人武功极高,不宜硬拼,还是早做撤离,再做打算。”谢思徽武功虽不济,头脑倒还算清醒。

    “徽儿,今日为父无论以何种名义迈出昭明台的大门,做了逃兵,江湖之上怕是再没有谢璞院的名号了。”

    “爹。”

    谢京瞻摆手示意他莫再相劝,“你已长大,为父不惧生死。”说罢,便提剑而去。

    谢京瞻睥睨这位通身玄黑、英俊不凡的青年,一双眼眸晦暗莫测,漠然岌岌,犹如盯住猎物蓄势待发的猛兽。

    谢京瞻挥剑直指,问道:“你到底是谁?”

    “想要终结闻空山庄与谢璞院的恩怨,你和我比更合适,生死自负。”

    “你是薛家人?”

    薛檀枞的目光陷入一片死寂,“没错,在下薛檀枞,薛郢正是家父。”

    “你也是来报仇的?”

    “不,我无意复仇,但我代白樱接受你的挑战。”

    谢氏的家传剑法轻巧敏捷,攻防兼备,招式内富含着虚虚实实的韵道,善于以不经意之势占据上风。只见谢京瞻缓缓抬起剑,风声低鸣,树叶摇摆,呼吸之间定光剑已冲鞘而出。

    可再精密的剑法都不足以撼动以天地为锚的强大内力。

    薛檀枞原地不动,从腰间抽出一柄墨色玉箫,在空中随意挥就,便消弭了定光剑的剑气,致谢京瞻茫然扑空。墨色玉箫变幻莫测,状如三花交汇,速如蜂翅飞舞,令人瞧不真切。才不过几个回合,谢氏剑法便明显落入下乘。

    两人的身影变成了高空里的两颗黑点,在昭明台的上空时远时近。只见一注又一注的剑气从薛檀枞一方发射出去,钻入谢京瞻身体的各大要穴,犹如被锁链栓紧。终于,谢京瞻的身形在高空凝滞不动,在众人的注目下,失去了控制坠落下来。

    孟松承迅速飞身而起,接住强势下坠的谢京瞻,缓慢落地。

    血液恢复流动的谢京瞻,全身开始不规律地抽搐,嘴角不停冒出鲜血,眼神目然地望着天空,行将就木。

    众人无不惶然,仅仅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分出了胜负!

    危险的黑影瞬间由远及近,面无表情道:“谢京瞻,你我一战,胜负已分,谢璞院和闻空山庄的恩怨自此了结。从今往后,若谢璞院再纠缠不清,我必断你族血。”

    说罢,那道黑影倏忽一闪,回到柳白樱身边,“白樱,我们走。”

    柳白樱摇摇头,“我的腿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让我看看。”

    柳白樱慌张地截住他手上的动作,脆弱的眼神里包含着强力的坚持,“不,你不能看,我不许你看。”

    “白樱——”

    “我宁愿双腿残废,也不愿你见到它的样子。”

    “事不宜迟,我带你离开这。”

    柳白樱恨极了这些自诩正义的旁观者,拒绝道:“不,檀枞,现在是杀了他们的最好时机。你我沦为孤儿,乾元山庄也断不了干系。”

    薛檀枞不为所动,道:“今日到此为止。”再拖下去,柳白樱的腿怕是会彻底坏死。

    柳白樱面露狠色,泪光闪动,一把抓住薛檀枞的双手,“不,我们不能走,你听我说,云漠光……漠光的仇我们还没有报。”

    “白樱,你在说什么?”

    “漠光……她……已经没了。”

    薛檀枞轻笑,手心一寒,“你可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柳白樱抬起颤抖的手臂,指向企图为谢京瞻疗伤的孟松承,眼泪夺目而出、滚滚而下,哽咽不已,“我没有骗你……是孟松承亲口告诉我,漠光被当成西夏奸细杀死了!”

    薛檀枞顿时面目失色,内心慌乱不堪,“不会的,不可能。”

    柳白樱声泪俱下,“檀枞,是真的,你知道我不可能拿这个来骗你。还有勒喜,勒喜也不在了。”

    那双如猛兽般孤独的眼睛里,流露出悲伤的柔情,渐渐化为孤独的冷意,瞳孔里阴霾密布。

    薛檀枞目露杀机地望向孟松承,质问道:“白樱说的是不是真的?”

    孟松承没有迟疑,“是真的。”

    眼见蒋术奇面容失色,沈照曦的心跟着咯噔一下,小声问询一旁的方旭,“说的是云杉居的云漠光吗?”

    方旭头脑空白,径直走到蒋术奇身旁,“谷主。”

    蒋术奇握紧微颤的手指,难以置信地看向孟松承,“是真的?”

    孟松承深吸一口气,道:“西夏权臣之子没藏岐潜入宋境,意图不轨,乾元山庄派人击杀。云姑娘被卷入其中实属意料之外。”

    “一般的高手怎么可能……”

    蒋术奇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孟松承打断,“一般的高手是做不到,但红姨可以。她身受重伤跌入万丈悬崖,粉身碎骨,再无生还的可能。”

    话音未落,薛檀枞的墨箫无声无息地到了孟松承的颈边,“你找死。”

    孟松承侧身一闪,横跳出格,勉强躲过了薛檀枞的突袭。这样的对手千载难逢,孟松承内心激动,迅速调整状态,迎难而上。

    两人轻功卓着,身姿变幻奇快,从眼前高台打到院外树林,又从院外树林升至高远天空,再从高远天空重回高台,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以至于众人啧啧连叹,但瞧得并不真切。

    昔日孟松承大败钟子砚时,曾有人在场见证,描述其场面百尺危楼、云沙飞腾、壮观非常。而今日,竟找不出词语来形容这逾云飞腾之景。无尽的风、灼热的日随着玉箫蕴气辉腾都倒向了薛檀枞一方,任凭孟松承剑如蛟龙亦是无用。此时此刻,无数的气道顺着他的毛孔钻入五脏六腑、内家要穴,引发他全身气血逆行,与谢京瞻可谓是感同身受。

    当薛檀枞玉箫之力骤然收回,属于孟松承的那一颗黑点,从高空中陡然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