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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池荷跳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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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公震怒,大雨倾盆,雷声轰鸣,雨打芭蕉。

    蒋术奇掀开帐布,帐篷的一角露出清寒玉面,神色忧虑地望着阴云密布的世界。天知道,漠光在哪里躲雨?

    方旭足速极快,从雨幕那头穿行而来,半身湿透,然眸色见喜,“谷主,有陶思的消息了!”

    蒋术奇眼神点亮倏忽一亮又悄无声息地暗下去,“快讲。”

    方旭道:“确在泉州!陶思果然派人给凌凤泽前来送信!”

    “信上说什么?”

    “情情爱爱,不堪入目。不过信上特别提到了八月初九隆源客栈不见不散。”

    “八月初九差不多是赴京赶考的日子,是不是京都的隆源客栈?”

    “属下也这么认为,已经知会隆源客栈的方老板帮忙留意。”

    “若陶思认为八月初九便可尘埃落定,在此之前薛荻必有动作。泉州可有什么动静?”

    “近日,任红英和凌鹏鲲频繁进出于临海山庄,但因意见相左,几次三番在大庭广众前争得面红耳赤,似乎严重不和。但景岚、景瑶暗中跟踪发现两人合作亲密,暗中协助临海山庄大批量收购药材,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隐有猫腻。”

    “药材清单在哪?”

    方旭双手奉上,“属下一并带来了,谷主请看。”

    蒋术奇瞳仁微缩,隐露寒光,“川乌、马钱子、天仙子、巴豆霜、草乌、斑蝥……都是有剧毒的药材。”

    方旭试探道:“囤积大量毒药实不寻常,不知两人暗中打的是什么算盘。”

    蒋术奇敲了敲他的脑门,眼神透露出明丽的狡黠,“他们二人何曾懂过这些。”

    “那是为何?从未看出他们有经商的天赋,难不成他们要囤积居奇、抬高市价?”

    “糊涂!这不是薛荻自动浮出水面了吗?”

    方旭露齿笑道:“原来如此!可泉州是临海山庄的地盘,听从乾元山庄的号令,薛荻若想要凌堂主和任帮主听命,难度不小。”

    “只要她原本就是临海山庄主事之人便不难。叫景岚、景瑶暗地不动,密切监视临海山庄的一举一动,重点是查清药材的来源和去处。”

    方旭沉吟片刻,“明白。谷主,属下还有一事需要禀告。”

    “找到漠光的下落了?”

    方旭摇头,“有消息说孟公子前几日从谢璞院秘密擒回一名女子,时间上同云姑娘失踪几乎一致。要知道除了乾元山庄,整个杭州城都被咱们翻了一遍。”

    “是范老的消息?”范掌事刚刚接管杭州七星斋,做事得力,与武林各方都相处的不错。

    “范掌事的消息向来很准。”

    “我知道了。云杉居修葺得如何了?”

    “大约恢复了九成。”

    “正好顺道约孟松承喝个茶,叙叙旧。”但就此事,蒋术奇倒不认为云漠光会藏身到谢璞院,反倒是柳白樱的几率大些。也许,柳白樱会知道漠光的下落?

    方旭一走,便听见屋内传出轻咳的声音,不由愁色染眉。

    泛舟于湖上,品陈年香茗,听余音不绝,观鱼游水下,弹高山流水,放眼杭州府,论起闲情逸致之地,必少不了依山傍水的七星斋。

    连日赶路的孟松承刚回山庄便受邀来此,实在没有看淡江湖的心情。来之前,孟松承特意换了一身衣裳,掩饰自己的疲累。

    虽见蒋术奇凭栏山水,但方桌上空空如也,孟松承心如明镜,道:“还以为蒋兄约见是找我来下棋的。”

    “下棋不假,但棋不在棋盘上,而在江湖之中。”

    “我知道你派人去了泉州。”孟松承抛出一颗诱饵。

    “临海山庄在泉州雄踞一方,任红英和凌鹏鲲觊觎多年,互为仇敌。如今竟然化干戈为玉帛,不禁令人好奇。”

    孟松承听懂了言外之意,此消彼长的两个人突然并肩作战,不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还能是什么。并且,利益须得足够诱人才行。

    “多谢提醒,看来临海山庄的郭夫人不像表面上那么弱势,我会派人详查的。蒋兄找我来,还有别的事要说吧。”

    “我想问你,有没有漠光的下落?”

    孟松承面不改色,轻摇头,“不知道。翻遍全城也没有她的消息,会不会是出城了呢。”

    “有人说,前几日孟兄抓了一名女子回乾元山庄,我还担心会是漠光。”

    “不必担心,我敢保证绝对不是她,也许过些时日云姑娘便会回来了。”因为红姨的关系,孟松承无法将实情相告。好在云漠光被已被送往慕容行云的营地医治,性命之忧无须挂碍。

    “希望如此。我实在担心她的处境。”蒋术奇忍不住低低轻咳。

    “怎么?老毛病又犯了?”孟松承注意到他眼下一道浅浅的清淤,知他多日少眠,嘱咐道:“注意休息。”

    “不要紧。孟兄的婚礼准备得如何了?”谢无双一走,卫天雪和孟松承是蒋术奇曾经最亲密的朋友了。

    孟松承这才恍惚意识到十日之后转眼便至的婚礼还在计划中进行,必须尽快想出办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他猛然站起身,“抱歉,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忙,先走一步。”

    “请便。”一提婚礼,孟松承来不及喝茶便离开,且神色忧郁,蒋术奇隐约感到不妙,一切事情都在滑落的边缘行走。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茶盏,同样是一滴也没有碰。

    孟松承刚刚离开不过半注香,便见孟大小姐匆匆前来。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红彤彤的令人瞩目,哭声问:“哥哥呢?”

    “他刚走。”蒋术奇站起身来,安抚孟松雨的情绪,“是有什么急事?”

    听闻哥哥从岘山回来,孟松雨着急知道云漠光的生死,没想到哥哥直奔七星斋,她才想从门口等着消息,不巧被方旭看到请进门来。她心虚极了,不停摇头,“没、没什么,哥哥既然不在,我就先走了。”

    蒋术奇忍不住重咳几声,“且慢,我叫方旭护送你回去。”

    “你是生病了吗?”孟松雨转过身来,歪着头细细地打量他,“你是因为云漠光才生病的吗?”

    蒋术奇笑着解释,“不是,前几日下雨夜里着凉了而已,过几日便能好了。”

    孟松雨见他状态不佳实在担心,“蒋家哥哥,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然云漠光费心费力地把你救回来,岂不是白忙活一趟。”

    蒋术奇无奈笑笑,“你说得言之有理,我知道了。”

    隐瞒实情就像块大石头压在孟松雨心头,她走出去几步又折回,“蒋家哥哥,要是云漠光真的有什么事,你准备怎么办?”

    孟松雨的异常举止令蒋术奇心生疑云,有不知情的事情已然发生。他眼神变冷,语气变硬,道:“孟小姐,你话外有话。你是不是知道漠光的下落。”

    孟松雨大声喊道:“我不知道!”

    眼前的孟松雨反应过激,蒋术奇更加担忧云漠光的处境,诚恳低声问道:“孟小姐,你告诉我,漠光在哪,告诉我。”

    见蒋术奇焦急无助的模样,孟松雨一下子有些心软,但考虑到此事牵扯到乾元山庄,换了种说辞解释道:“我……我也是听说,云漠光,她,去救她的西夏朋友了。”

    “然后呢?”

    “围堵重重,天知道她能不能脱险。”

    “在哪!”

    孟松雨后悔刚才的冲动,绞尽脑汁想出理由圆过去,认真劝阻道:“此事关系大宋和西夏两国冲突,蒋家哥哥,你可千万不能牵扯进去。云漠光动身前,根本没想找你帮忙,就说明她知道这里面的危险。现在你应该相信她,相信她能回来。”

    “在哪!”这才是蒋术奇当前最关心的事情。

    孟松雨急中生智道:“我哪里知道,但从杭州到兴庆,就几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