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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之后。
朱元璋刚换下朝服,就又收到了一封来自北方的、十万火急的八百里加急。
北方?
朱元璋的心里猛一咯噔。
莫非是北方那群鞑子,又不安分了?
不!
应该不可能,他们不是早就被杀破了胆子么?
接连坑杀了他们八万精锐,哪儿还有那么多人马,敢于同大明再起战事呢?
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他立即抓起了信笺,拆开。
这封信是李文忠的亲笔信。
在信中,李文忠详细阐述了他在北地所看到的场景。
鞑子已经被彻底杀退了,水草丰茂的草场都不敢有任何停留,一路向北。
斥候们继续深入草原腹地。
最终,在斡难河以北,才发现了零星的鞑子居住。
而更大规模的聚居,则在斡难河更加靠北的方向上。
根据斥候们的见闻可以推测,鞑子在接连失手了元大都、元上都之后,一路被铁浮屠驱赶、追杀。
不得已之下,只得继续向北逃命。
路上,随处可见暴毙的鞑子。
朱元璋陷入了沉思。
“去把刘伯温、李善长、徐达请到御书房来。”
宦官不敢怠慢,立即匆匆追了出去。
好在朝会刚散,几位大人还都没走远,于是很快就全给叫了回来。
三人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为了地方削权的事情,于是赶紧来到了御书房。
但当朱元璋将李文忠的亲笔信,交由三人传阅了之后,他们才恍然大悟,北方那边竟然是又出了事情!
不过,还好是好事。
“鞑子的大部分青壮,都被杀灭干净了,至少十年之内,他们是没有足够的青壮来维持战事。”
“也就是说,咱大明至少多出来了十年的时间可以休养生息,让老百姓们踏实种地。”
刘伯温、李善长、徐达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如此一来,北方的危机,算是暂时得到了缓解……我们的兵力,也可以着重部署到别的地方去了。”
“最近南边那些蛮子还有些跳脱,正好有了余力,可以给他们吃个教训。”
徐达笑着说道。
“不光如此,我们还能腾出更多的人手去建设北方,开垦荒地、蓄养战马,我们大明的实力,也能够借此机会,得到更进一步的提升。”
刘伯温看得更加长远,想的自然也要更多一些。
“这样一来的话,即便十年之后,我们再跟北方的鞑子们开展,到时候不管是粮秣还是战马,都能得到一个质的提升!”
“届时,我军兵精粮足、铠甲齐整!那群乌合之众的鞑子,说不定就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了!是以,攻守之势异也!”
刘伯温的目光火热,双手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方才他所说的这些话,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具有可行性的。
毕竟,整整一代人的缺失,可不单单只是文化、教育的断层那么简单。
尤其是对于鞑子这种马背上的民族而言,还有更为重要的东西:武术的传承。
鞑子是天生的马上民族,他们在马背上可以极为轻松地开弓射箭,并且命中极远的猎物。
可这都是需要大量的练习,经年累月的重复训练才能达到的。
最精锐的青壮,已经长眠在了地下,化作养料滋润大地。
那谁来传承骑射技艺呢?
所以,即便下一个十年过后,小鞑子们长大了,他们的战斗技巧,也肯定是大不如前的!
朱元璋也正是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键,所以才认真地点了点头,认同刘伯温的看法。
困扰大明许久的一个问题,总算是得到了一个妥善的解决。
这本应该是一桩好事才对。
奈何……解决这个麻烦的,并非是大明自己的军队。
徐达、刘伯温注意到朱元璋的表情有些不对。
按理来说,这么好的事情,他应该高兴才是啊,为何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呢?
两人心中略微思索了片刻,很快便有了答案——铁浮屠!
是了。
肯定是这样!
因为剿灭鞑子,将他们驱赶到斡难河以北的,是铁浮屠!
所以,朱元璋的脸上才满是愁容。
“陛下,敢问可是在为铁浮屠担忧?”
朱元璋缓缓点了点头。
“从陈友谅,到元大都,再到元上都……咱是真的想不明白,这究竟是谁的军队,为什么他的动作,总是会快咱一步呢?”
其实,不光是朱元璋。
这个问题,也时时刻刻困扰着徐达、常遇春乃至李文忠等武将。
他们都算得上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了,但即便如此,也想不明白铁浮屠究竟是采取的什么办法,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徐达甚至有时候会想,当初铁浮屠在攻陷了元大都、屠杀了十万鞑子时,所留下的那一块令牌。
莫不是他们故意留下的吧?
每次产生这个疑问之后,他都立即将其否定掉了。
不为别的,光是为了稳住自己的心态,就绝对不能朝这个方向去想。
否则,当真会心理失衡的。
“眼目前,最是让咱感到好奇的,就是这铁浮屠了。”
朱元璋揉了揉眉心,罕见地浮现出了一抹疲色。
徐达在旁附和,忍不住脑洞大开了一把。
“这铁浮屠究竟是谁的部将?分明是重甲骑兵,怎么还能来去如风,不被人察觉的呢?”
“那么多的人,藏肯定是藏不住的。可偏偏每一次,咱们都得不到消息……这群家伙,莫不是会腾云驾雾吧?”
朱元璋盯着徐达,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他心头好奇,自己怎么就会有这么个榆木脑袋的亲家呢?
于是,没好气道:“咱让你没事了多看点兵书,少看那些鬼打架的话本!”
徐达讨了个没趣,讪讪靠到了一旁。
“李善长,你一声不吭的,说说看你的看法呢?”
原本,站在角落兀自想着心事的李善长,冷不丁再度被朱元璋点卯,吓得他下意识就扑通跪在了地上。
“臣在!”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刘伯温、徐达都不由吓了一跳。
“你搞什么?咱问你话呢,起来回答。”
朱元璋有些不乐意了。
“是、是!”
李善长赶忙上前,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说道。
“铁浮屠自打出现以来,行踪飘忽不定,但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我军正面战场上,将要血战的时候。”
“不论是攻打陈友谅,还是元大都、元上都,乃至驱逐鞑子,皆是如此。”
李善长稳住心神,说道。
“陈斗胆,有这么一个猜测。”
“铁浮屠这支军队,虽然跟我们从不接触,但从他们打的这几场仗看来,不难推测,他们应该对我们大明是没有恶意的。”
“甚至,更进一步来讲,铁浮屠与鞑子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恨。在这个方面,与我们的利益诉求是相同的。”
“所以,臣以为……铁浮屠不管源自何处,他们对我大明来说,都是友非敌。”
“而既然是朋友,那么或许他们并不愿意我们去调查他们的跟脚。”
“之前在元大都左近故意丢弃的那枚令牌,便是对我们主动释放的善意。”
李善长鞠躬行礼:“以上,便是微臣的看法了。”
朱元璋听完,微微颔首:“有点道理。”
“行吧,这件事情暂且搁置,等铁浮屠有新动向了咱们再说。你们下去吧。”
“是,陛下!”
三人向朱元璋行了礼,鱼贯出了御书房。
最后出门的是李善长。
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在出门的时候甚至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究竟是何事,让李善长如此反常呢?
朱元璋双眼微眯,心中慢慢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毛骧在抵达荆州城之后,一直低调行事,暗中调查。
很快,他便收集到了如山一般的铁证。
即便是见惯了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毛骧,也不得不被这群混账人渣给惊到。
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罄竹难书!
说实话,光是砍头,简直太便宜这群败类了。
坐在油灯下,毛骧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每当他提笔的时候,眼前总是会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些受折磨的无辜百姓们。
咔嚓!
不知不觉,毛笔竟然被他给生生捏断了。
毛骧深吸一口气,将脑袋狠狠扎进了冰冷刺骨的冷水之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终于,他感觉到了一丝平静。
于是终于冷眼,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全部整理出来,全部写下。
直到东方吐白才终于停笔,他揉了揉略显酸胀的手腕,将所有文字装进牛皮口袋之后,他将荆州城剩余的工作交接给了手下,自己则快马加鞭,将消息速速带回顺天府。
仪鸾司指挥使毛骧亲自带回来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宫中。
摆在朱元璋的案前。
他仔细翻阅,逐字逐句查看完。
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朱元璋缓缓说道:“这群败类!他们九族的人头,果然是不够砍的。”
原来!
荆州城的那些地方豪强势力,之所以会那般嚣张跋扈,皆是因为他们的身后,有个当朝为官的大人物是后台,是靠山!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才敢践踏法律,草菅人命!
朱元璋此时面无表情,但他的内心却是充满了熊熊怒火。
“来人。”
他轻声说道。
早就等候在一旁的仪鸾司指挥使毛骧立即跪地:“微臣在!”
“彻查此事,彻查此人!”
朱元璋的声音,宛若万年寒冰一样,听得人遍体身寒。
“咱倒要看看,这朝中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敢为虎作伥,给这些地方上的杂碎打掩护。”
说着,他从腰上解下一枚玉佩,丢到了副指挥使的面前。
“持咱的玉佩,有若咱亲临!咱允许你先抓人后问责,只要是跟此案有关的人,不论官职高低,全部给咱拿下!”
“是,陛下!”
仪鸾司副指挥使浑身一震,立即双手抱拳行礼。
然后,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御书房。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朱元璋又说道。
“等一下,你先回来。”
毛骧不明所以,但仍然听了朱元璋的话,回到御书台前面听令。
只见朱元璋抬起毛笔,在圣旨上写下三个大字:锦衣卫。
“从现在开始,你们仪鸾司改为锦衣卫,直接受咱的管辖直属,有监管百官、监管百姓、监管天下的职责。”
“尤其要记住的是,尤其百官,要是发现他们有任何问题,都准许先擒后奏,这是咱给你们的皇权特许!”
听完这话,毛骧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朱元璋。
正好对上了他凌厉、凶狠的眼神。
“毛骧,你是个聪明人,可不要让咱失望了。”
“卑职,甘愿为陛下效死!”
毛骧双手抱拳,真心实意地说道。
……
此后不久,顺天府的大街小巷之中,便多出来了一些面色冷峻的陌生人。
他们也不与人交流,就用眼神冷漠地打量着四周。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现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但他们那一身暗黑色鱼鳞纹的飞鱼服,以及胯间的那柄绣春刀,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们并不好惹。
不多时,便有三三两两的普通人、小官吏被他们破门而入,将他们提审到了监狱之中,进行严刑拷打。
一时间,心中有愧的家伙们,人人自危了起来。
这段时间里,许多人更是想要易容、化妆甚至男扮女装,以此蒙混出城。
可惜,仪鸾司的成员们,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尤其那一双眼睛,更是有毒!
没有人能够顺利出逃。
与此同时,新一天的朝会开始了。
文武百官鱼贯进了朝堂。
这一次,朱元璋来得特别早。
他面无表情看着官员们一个个来到大殿,然后迅速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陛下今天来得这么早,肯定说明有大事情要发生!
就是不知道,今天是谁要挨训斥了。
果不其然,等到所有大臣全都到齐之后。
朱元璋也不给他们行礼的机会,直接将之前锦衣卫调查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给众人。
站在朱元璋身侧的吴伴伴,大声念着荆州城那些官吏、家族世家所犯下的滔天大罪。
一条条,一桩桩。
每一个案件的背后,都有数条亡魂含冤,数条无辜人命枉死!
渐渐的,百官们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时候,不论是淮西派还是浙东派,他们所有成员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没有人想到,在这大明盛世之下,居然还潜藏着如此丧心病狂、罄竹难书的特大案件!
淮西派的徐达、汤和、常遇春等人全是武将出身,尤其徐达、汤和,更是和朱元璋从小就受尽了苦日子的。
当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不由便联想到了当初自身的体会。
一时间,众人气得浑身颤抖,牙冠紧要,拳头更是捏得嘎吱作响。
要是那些狗官在面前的话,他们肯定会一拳打过去,恨不得将他们生生打死!
如此狗官,还有何等颜面存活于世?
死!
全都死个干净!
而另一边,浙东派的诸位。
刘伯温、宋濂、戴良、方孝孺、胡翰等人的表情亦是怒意勃然。
他们虽然大多都是文臣出身,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赤子之心。
尤其当听说这些人所做出的种种惨绝人寰的恶毒之事后,更是咬牙切齿,恨不能生撕了这群败类!
其中,更是以荆州城的最大豪门李氏为最!
当听到了李氏众人所犯下的滔天大罪之后,作为淮西派领袖成员之一的李善长,这时候面如死灰,万念俱死!
他很清楚,当荆州城内的这些李氏成员的名字,出现在了这上面之后,就说明他们肯定是招供了的。
没有来得及将这群混账及时抹杀,反而任由他们张嘴胡说。
试想一下,连他们自己都是砍头了,那李善长还能独善其身,逍遥法外吗?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李善长才会有此表现。
吴伴伴终于将厚厚的内容念完了,他恭敬地退到身后。
朱元璋扫视了众人一眼,视线在李善长的身上稍微停留多了一点时间。
而后,他说道。
“太子何在?”
“父皇,儿臣在!”
太子朱标立即走到大殿中央,等待听旨。
“咱新建立了一个机构,名叫锦衣卫。此后,就由太子你亲自带队,负责彻查荆州案!务必要将这背后之人,给咱揪出来!”
“先擒后奏,皇权特许!咱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是谁,敢欺负咱大明的百姓!”
“儿臣遵旨!”
太子朱标铿锵有力地回应,起身回到了队列之中。
听到这个消息,诸位大臣的心头不由浮现出了一抹阴霾,联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成立的锦衣卫,便不由感觉到了阵阵后怕。
尤其是皇权特许四个大字,更是注定了不管他们有没有犯事,从今往后锦衣卫这三个字,都将会成为所有人头顶高悬的一柄利剑!
在得了朱元璋的圣旨之后,太子朱标立即着手,跟新晋锦衣卫指挥使的毛骧一起,去了奉天殿议事。
纵观到场官员不过寥寥,仅有方孝孺、宋濂、毛骧三人而已。
即便是这三人,其中两位也是由毛骧提前验明了正身之后,方受允许的。
太子朱标坐在首位,扫了众人一眼。
“诸位,此地已无乱耳之人,且说正事。”
“今日我们的议题,想来诸位应该都已经清楚了。”
“父皇朝会所言,暗指我当朝百官之中,有人暗中与地方势力勾结,狼狈为奸。而我们今日要做的,便是将这个怀疑范围缩小,最好能划定到具体几人的身上。”
“所以,我们今天在这里所说的一切,都不能对外流出,须得三缄其口。若是有胆敢泄密者,与暗中勾结者同罪论处。”
三人闻言,齐齐行礼,表示赞同。
其实都知道,能够被太子朱标叫到这个地方的,都必然是为他所看重之人。
等到今后权力交接了,即便不能平步青云,也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于是众人群力群策,开始发动脑筋思索起来。
方孝孺率先站起身来:“诸位,我倒是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权当抛砖引玉。”
“倘若当真有朝中大臣与地方谋私,那么首先要满足的一个前提条件,便是他的府邸之上,或者旁的地方,肯定经常有地方人士登门造访。”
“因此,我们倒是可以从这些方面入手,进行查验。”
毛骧点点头:“我已经发动锦衣卫麾下百户,率领总旗、小旗、校尉进行了排查。”
“首先要查验清楚的,便是朝廷之中诸位官吏麾下的良田、宅院、钱币的多寡,是否与其地位相当。”
“若是有出入,则着重追查其往来关系,人员接触。相信,肯定能从中受获。”
太子朱标眉头微锁,心中有些疑惑。
如此大费周章?
肯定不可能只是为了搜查区区一个荆州城那么简单。
他联想到父皇朱元璋在朝廷之上,突然宣布筹建锦衣卫的事情。
分明都没有过多介绍,但毛骧却已经早就搭建好了整个组织体系的框架不说,连带着特殊的人才都招募到位了。
想来此事肯定不可能是朱元璋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暗中安排了,只是寻了这个么恰当的时机,当着众人给顺水推舟公之于众了而已。
而且!
父皇此举,肯定不可能单单只是为了荆州城。
他是把朝廷上的文武百官都当成了猴,专门杀荆州城这只鸡给他们看的!
大棒什么时候最具有威慑力?
不是落下的瞬间。
而是时时刻刻都高悬头顶的时候,才是威慑力最大的时候!
一念及此,朱标不由心中恍然大悟!
果然,果然……治国、御下、为王,自己还有好些路要走,更还有好些事要学。
“我觉得,还可以再缩小一下范围。”
宋濂沉吟许久,这才缓缓说道。
“麾下有门生、后辈、同乡在荆州扎根,发展最为迅速的,便可合并调查。”
话音刚落,毛骧便令人抱来一大摞书册。
“这是荆州城境内,所有豪门大族的信息。”
毛骧解释道。
“这上面按照不同姓氏,我做出了划分。”
于是,方孝孺、毛骧、宋濂三人各自取来一本,仔细翻查。
太子朱标见状,也不假思索上前,抽出一册,认真查阅起来。
这件事情是父皇钦命他执行的,自然不可置身事外,最好是能够融入到调查的每一个环节之中,深度参与。
为今后执政,也能积累不少经验。
书册过半,终于有所收获。
宋濂忽然低声喊道:“有了!”
众人抬头,看向宋濂。
他手指着其中一行字,说道:“这李姓乃是荆州望族,族内子嗣遍布大江南北,出仕者众多。”
毛骧略一思考,便缓缓说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桩事。荆州府有个李守典的学子,在科考开始之前,曾向李善长递交过名刺请求拜见。”
“而李善长对待此人的态度,也与旁人不同。别人少则一两日,长则三五天才会收到回复。”
“但这李守典,却是立即被召见了。”
毛骧没继续往下说。
因为没这个必要。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当然明白毛骧的弦外之音。
“李善长么?”
太子朱标微眯双眼,沉声道:“从现在开始,重点监察李善长,不论是他的生活起居,日常交流,还是粮钱买卖、书信往来,孤全都要弄清楚。”
“毛骧,你可有信心做到?”
毛骧当即跪下领命:“臣必不会让太子殿下失望!”
李善长府邸。
此时,他独自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将额头上的汗水擦了又擦。
自从派遣去荆州城的心腹断了消息之后,李善长便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便会一惊一乍的,疑神疑鬼。
顺天府里越是平安无事,他的心里便越是担忧害怕。
荆州城的李家子嗣没有处理干净,现在又全部都被丢进了大狱。
这些细皮嫩肉的后生,怎么可能经得起严刑拷打。
自己迟早会被供出来的!
如今之计,就是要想出一个万全的计策,以应对当下的不利局面。
可惜,可惜。
李善长自诩聪明过人,也颇以急智着称。
但当下,也不知道是荣华富贵的生活还是沉溺享受的思想,让他的脑袋早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越是需要思考的时候,就越是一团乱麻。
而正在他急得满地打转的时候,管家前来通报,说是胡惟庸上门求见。
听到这消息,李善长有些意外,来不及多想,便让管家将其请进书房。
“学生见过老师,老师最近身体可好?”
胡惟庸见到李善长后,立即上前行礼。
毕竟,胡惟庸之所以能够有如今的地位,有耐当初李善长的提携与照顾,因此可算得上是他的恩师。
在胡惟庸的面前,李善长尽量保持着克制。
“子中有心了。”
(子中是胡惟庸的字)
“老师,最近学生听到外面有一些风言风语在瞎传,其中不乏有心人,想要趁此机会构陷老师。”
胡惟庸站在李善长的身侧,持弟子礼,温言细语说道。
“虽然都是无稽之谈,但毕竟有损老师清誉,所以学生想来还是有必要告诉老师您一声。”
李善长眼中多了一抹苦笑。
他沉吟再三,终究还是低声说道:“倘若……那并非是谣言呢?”
“什么?!老师,您……”
胡惟庸闻言,不由瞪大了双眼,脸上尽是慌乱、惊诧。
李善长长叹一声。
“唉!荆州城内李氏,是我李善长的本家,当初他们与我联络,我本想着毕竟是同根同源的宗族胞众,也就顺手拉了他们一把。”
“却是不想,竟然养虎为患,反倒是受他们牵连了。”
李善长的眼中,写满了苦涩与懊悔。
胡惟庸眼里满是震惊,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学生素知老师宅心仁厚,想来是那荆州城内李氏持宠而娇,多行不义,此事断然与老师无关。”
有胡惟庸的这样一番话,李善长的心里,总算是好过了一些。
“学生不敢隐瞒!其实,学生听到了一些对老师您颇为不利的消息。此番,学生正是为帮助老师您而来的!”
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令李善长不由百感交集,心中感动非常。
在他的心里,亦是响起了一个劫后余生般的声音——天不亡我李善长啊!
……
巾帼将军入荆州?
到底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