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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安格丢出一发巨火球之后,云鸿突然感到丹田一阵沸腾。
像一壶持续加热的水,如今终于到了爆发的时候。
原本丹田内的灵力已经液化,呈现胶水般黏稠的质地,而此时此刻,那胶状物正逐渐向中间靠拢,好像被无形的手压缩,最终变成一颗金色的小球。
金丹!
金丹形成的瞬间,云鸿突然就感到不同了。
这种变化十分微妙,有不同,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
他对天地大道的理解更加进一步,对灵气的存在更敏锐。
再尝试着调动灵力,好像也比以前流畅许多,许多原本需要念咒或者是掐手诀才能完成的攻击,现在只需要一个念头,那些灵力便如温顺的狗子一样,悄然在他指尖形成。
他的经脉更宽阔,灵力更纯粹,而躯壳也离凡人更远了一步。
部分灵力已经悄然替代了原本的人体功能。
哪怕现在把云鸿丢到深海里,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喘气也死不了。
他愣了下,忽然笑了。
当真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在决定斩断与安格的暧昧关系之后,他好像一瞬间轻松了许多,想通了许多,没想到停滞已久的境界竟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突破了。
其实若说是轻而易举,似乎也不恰当,因为在这之前,他也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而且尤其是在昆仑虚的这段时间,更是从身到心经历了无数磨难。
爱恨离别苦,从直面折磨,到糖衣炮弹,无数考验轮番过,早已熟悉到麻木。
再加上这里充沛的灵气,以及终于下定的决心,一切不过水到渠成。
要说进入金丹期后,对他来说最大的惊喜莫过于一招:无师自通的袖里乾坤。
从今往后,他出门再也不背大包小裹的拖行李了。
只要轻轻抬抬手,衣袖内就好像出现了一个异次元空间,什么培元丹、什么充灵符、什么黄粱枕的,通通塞进去,简直是外出旅行居家必备之精品。
云鸿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近乎荒谬的想法:
这玩意儿倒是挺适合走私的……
虽然决定跟安格断了,但他也没想至对方于死地,所以刚才那发大火球也是警告的意味居多,哪怕白狼瘸了一条腿儿,也很轻松地避开了。
它显然十分震惊,震惊云鸿竟然如此不念旧情,直接对自己出手。
可又瞬间猜透对方的想法,既愧疚又窃喜……终究是手下留情了。
可率先打破承诺的是自己,白狼又没脸上前说话,只好缀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悄没声跟着。
大路朝天,更何况昆仑虚一带根本就没有正经路,纵使云鸿心中烦躁,也没有理由撵人,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当他是个路人便罢了。
返程十分无聊,手机又没电,云鸿难免胡思乱想。
其实真要说起来,他跟安格的关系打从一开始就颇有几分微妙,哪怕知道了前因后果,也只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如今说分手,倒不大合适。
思及此处,云鸿自嘲一笑,又换了个姿势瞎琢磨。
以前他总觉得对对方有种天然的亲近和信任感,原本只以为是天生缘分,可了解到前因后果后,心情不免十分复杂,原以为的缘分也成了弊端。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游戏中早已设定了命运的NPC,只要有这什么见鬼的前世今生背景,他的个人意愿就不再重要。
因为所有的人都默认,你们应该是在一起的。
看啊,甚至连碧霞元君也这么想。
但云鸿却无法接受,无法接受这种被人强推着往前走的感觉。
他毕竟不是袁天罡。
至少,不完全是。
我是云鸿,一个家境很不怎么样,却又凭着一股劲儿,一口气奋斗到现在的现代人。
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否认我的存在,抹杀我的努力。
既然不完全是,他就不可能毫无芥蒂地被当成另一个人对待。
既然不能接受,那就散了吧。
天下之大,人生漫长,做点什么不好呢?
又不是没了感情就不能活。
正式进入金丹期之后,修仙者就有了自主飞行的能力,云鸿自己飞一段,坐小叶子一段,三天后正式抵达望燕台。
看惯了昆仑虚的荒芜和冷漠,再次俯视着脚下的车水马龙,云鸿总觉得自己与这个现代化的繁华都市有些格格不入。
他先找了个地方给手机充电,连上网络的瞬间,整个人都懵了:
距离他进入昆仑墟竟然已经过去了1年11个月!
当真是修行无日月。
按理说他手机的话费应该早就没了,可竟然一直没停机,估计是谁一直给他交着。
开机之后,无数消息和未接电话疯狂涌来,大部分来自于徐友善,华阳和潼关,还有几个是林振鹤和月月鸟。
在突破到金丹期之前,云鸿就渐渐不摄入普通食物的。
而在昆仑虚这段时间,又因为疗伤经常吃培元丹,也没真正萌生过食欲。
可是之前以为自己只是出去了几天,大不了是一两个月罢了,如今骤然得知竟出去了近两年,再看外面的车水马龙时,忽然生出种恍如隔世的感慨。
他有点想吃饭,迫切地想沾染点尘世烟火气了。
他编了条短信给各部门报平安,然后找了家餐馆点了几个菜,慢慢吃着,就一点点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回普通人了。
修行的时间越长,修仙者们距离正常人类生活也就越来越遥远,相应的,也越来越丧失身为人类的七情六欲。
仔细想来,其实是很可怕的。
几乎是消息刚发出去,潼关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你还活着?!”
云鸿:“……很失望?”
这算什么问候!
亲耳听见他的声音之后,潼关狠狠松了口气,“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你是没有大碍的,怎么样,安格找到了吗?”
云鸿吃饭的动作顿了顿,故意不看墙角的一抹影子,漫不经心嗯了声,“我们已经解除监护关系了。”
虽说早就超了一年监护期,可潼关还是本能地感觉不对。
他刚要问,就听对面哗啦啦报出一串药名,然后云淡风轻地丢出一颗重磅炸\\弹,“算是因祸得福,我突破了,麻烦帮我准备点药材,我想炼炼洗髓丹试试。”
潼关原地消化了几秒钟之后才回过味来,声音瞬间拔高好几个8度。
“突破了?又?!”
这小兔崽子上次突破才过去几年啊?!
妈的,这就……他现在什么境界来着?
天资过人了不起啊?
大能转世了不起啊?
嫉妒令他面目全非。
哪怕中间隔着大半座城,潼关的酸气都要从听筒里冒出来了。
云鸿失笑,总算慢慢找回了对现代社会的熟悉感,“洗髓丹还想不想要了?”
“要要要!”
潼关疯狂点头,就觉得当初自己亲自出马,把这孩子拉到自己麾下的决定实在是太正确不过了。
看看,老话怎么说来着?
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呐!
真要能炼出洗髓丹的话,还管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儿!
什么都不算事儿!
监护关系解除就解除吧,又不是死了,两个人之间的事犯不着外人来说教,都是成年人了,由他们去吧!
倒是这个洗髓丹耽误不得。
潼关攥着手机的手都暴出青筋来了,原地嗖嗖转了十多圈,发烫的大脑才慢慢恢复正常。
洗髓丹,传说中的洗髓丹啊!
因为人类中已经许久没出现过金丹期修仙者,相应的,洗髓丹也渐渐销声匿迹,早已成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宝物。
谁能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有机会见到呢?
还是新货!
妈的,这要是放在几年前,谁敢信!
如果足够幸运,服下洗髓丹后,他的修行资质就能拔高一截,纵然还不能踏入修仙门槛,肯定寿命也会延长许多,也就有更大的几率突破。
好事,大好事呀!
但凡能多活一二百年,谁想早早地死了?
想到这里,潼关忍不住嘿嘿傻乐起来,回神后赶紧拍拍自己的脸,一阵风似的卷出门去,扯着嗓子喊道:
“那个谁,过来……”
第二个打电话过来的是华阳,对方开口就劈头盖脸的骂了云鸿一顿。
“你这小混球,还有脸回信儿,老子都以为你死了!”
之前他怎么都联系不上,十分担心,就打了潼关的电话询问。
对方回应说是去执行秘密任务,具体详情不方便透露。
在理智上,华阳可以理解,但在感情上,华阳却难免担忧。
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把云鸿当自家弟弟了。
如今弟弟在外执行任务,生死未卜,说不担心是假的。
尤其家里还有两位老人隔三差五就念叨说,小鸿怎么还不回来看他们?
华阳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说了实话。
俩老人一方面觉得那小孩子出息了,能为国家效力,觉得骄傲;另一方面,又开始天天念叨着担忧,把华阳念叨得耳朵都出茧子了。
已经很多年没被人骂过的云鸿突然觉得这感觉还不错,乖乖领罚之后又问起众人的身体状况。
华阳就没好气道:“你之前不是偷偷给他们两人吃了那个培元丹吗?现在身上的旧疾都好了个九成九,身子骨硬朗得不得了。
去年爷爷还爬墙上树的摘枣呢,说要挑最好的留着你回来吃,你这小没良心的也没回来,倒把我和奶奶吓得够呛。
结果奶奶今年也让我给买了个音响,天天拉着村里几个老太太一起跳广场舞……”
云鸿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噗嗤一声笑了。
“别扯那些没用的,什么时候回来?爷爷奶奶的扫帚疙瘩可准备好了!”华阳也笑。
这会儿确定人没事,他一直吊了两年的心,才慢慢落回肚子里。
云鸿撇嘴,“他们才不舍得打我呢!”
这一切说笑都落到角落里的安格眼中,叫他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曾几何时,他和云鸿也是这般说说笑笑亲密无间。
他会在自己化出原型后趴在身上,懒懒散散的,然后轻轻地抚摸自己的头颅,梳理绒毛,用带着点狡黠的神色,偷偷去掐自己脚掌上的肉球……
现在回想起来,他好像还能闻到阳光落在身上的味道。
可他亲手把一切都毁了。
想到这里,白毛青年禁不住沮丧地垂下了头颅。
对现在的云鸿来说,世间的饭菜都挺难吃,但他还是一口一口吃完了。
好公民不能浪费粮食。
走出餐厅时,安格也像个魂儿一样跟了出来。
云鸿有点不耐烦,拧着眉头瞅了他一眼:
你特么的跟我在这儿演什么虐恋情深?
老子不吃这一套。
虽然一字未发,但安格神奇地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垂下来的手指都收紧了。
他低了头,真是像极了一只被打击惨了的大狗。
哼,苦肉计。
云鸿嗤之以鼻,转身离去。
这一次,安格没有继续跟上。
他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云鸿跟自己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拐弯处。
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