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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鸿愕然看着自己的双手,活像见了鬼。
他干巴巴扯了扯嘴角,“我觉得这个阵法……像是我画的。”
绘制者和阵法之间特有的精神联系做不得假,眼前这个阵法让他发自内心觉得熟悉!
太诡异了!
分明突破之前还没有这种感觉的。
而且他记得当时流了好多血,大部分都该顺到祭台上刻画阵法的凹槽里去的,可现在……我血呢?
“不可能!”潼关脱口而出,“你知道这个阵法、这座祭台是什么朝代的东西吗?”
云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之前灵魂脱体而出时看见过的画面,“唐代?”
潼关一愣,“你怎么知道?!”
云鸿用力捏了捏眉心,苦笑几声,“这事儿说来话长,先回去吧。”
那些巍峨的宫宇、华美的建筑、繁盛的坊市,唐人特有的服饰装扮和洋溢在百姓脸上的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自豪……还有觐见的番邦使者们于大殿上恭敬行礼,口呼“唐王”的场景,都清晰得像他亲身经历过,碎成一帧帧,电影画片一样自脑海中飞速划过。
事情的严重程度超乎想象。
他好像不光灵力本源出了问题,甚至就连灵魂……也多了很多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但奇异的是,没有排斥。
云鸿尝试着运转灵力,真是德芙都不如他顺滑,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
回去的路上,白狼坠在两人身后,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鸿。
唐代……
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它尘封已久的记忆深处鼓动几下,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碎片试图冲破飞出。
就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儿!
突破后,云鸿的感知更加敏锐,觉察到它的视线后便扭过头,以眼神询问。
但白狼自己脑子里尚且空荡荡一片,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直到推门而入时,云鸿才主动问:“你认识法阵的绘制者?”
白狼摇头。
它隐约觉得熟悉,可什么都想不起来,自然也谈不上认识不认识了。
云鸿又问:“那你以前见过的修仙者,也会出现我这种情况吗?”
白狼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望了他一眼,先去浴室洗澡了。
云鸿身上的血痂都被碎掉的冰壳带走,倒是一身清爽,只换身衣服就行。
他看着关上门的浴室,不知在想什么。
潼关先冲回自己屋翻箱倒柜,最后拿出一本陈旧的册子跑来交给云鸿。
“在现代公众的认知中,紫云洞是宋代建筑群,但实际上,道观内最早的遗迹历史还要更久……”
紫云洞此名源自宋代,当时有两位游方道长想选地定居,途经本地时觉得这座山颇有灵韵,就决定在此建一座道观。
谁知上山考察后发现被人捷足先登:山腰上有一座刻着法阵的石台和两间小草屋。
彼时修仙一道盛行,他们在外云游,自然也为了求仙问道。如今竟意外发现了疑似前辈的居所,顿时喜得浑身发痒,更不舍得走了。两人就近胡乱搭了个棚子静候,每日餐风饮露,不敢擅离半步,静候前辈归来。
谁知这一等就是三年,依旧不见人来,两人便知要么对方已经出事,要么此地已被遗弃。
修仙一事,缘法何其紧要,难得碰到前辈,却又这样擦肩而过,二人倍感遗憾之余,却也暗道侥幸,这才安心居住下来。
后来他们以那两座石台为中心,不断向外扩张,建造了一大批建筑,就是紫云洞的雏形。
“……石台旁的两座茅屋宋代时就已经完全坍塌,后被开辟为药田,你现在看到的建筑主体大部分是宋代修建,还有一小部分是元明清几朝和建国之后陆续扩建修补的,所以总体来看,说是宋代建筑也不为过。”潼关进一步解释道。
云鸿了然,难怪之前看那座祭台边角上刻的花纹大气磅礴、潇洒肆意,并不像宋代的风格。
这么说,他记忆中曾看到的视角,就是刻画符阵的前辈吗?
那自己被强行变更了的灵力本源又是怎么一回事?
“画阵法的是谁?”云鸿问。
潼关摇头,“紫云洞的两位创建者都不知道,现在过去了千百年,就更无从考证了。”
云鸿不死心,“那两位前辈还在世吗?”
独苗苗就是这点不好,一旦出现问题,都没人可请教。
潼关叹了口气,“宋代天地灵气已然大不如前,除非天纵奇才,不然修行速度十分缓慢,两人也只活了500多岁就陆续仙去了。”
500岁听着多,但跟以前那些动辄上千年的大前辈们比,当真不够看。
“手掐子午诀,羽化登仙界”,这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结局。
但事实上,九成九的人也只能“手掐子午诀,老死在人间”。
说到天纵奇才几个字时,潼关忍不住看了云鸿一眼。
修仙一事,玄而又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全凭天分和悟性机缘。有的人光是引气入体,可能就要花费漫长的几年甚至几十年。而这小子入修仙门不过几年,竟一举突破入门、练气和筑基……
潼关端起茶杯喝了口,压了压升腾的艳羡,“你刚才能一口叫破他的时代,是发现了什么吗?”
云鸿整理了思绪,“简单来说,我与那个阵法主人留下的一点精神力产生了共鸣,好像时光回溯,看到了他曾经看过的一些片段。”
潼关激动起来,“有什么能证明此人身份的人物或者建筑吗?”
能留下这么一座了不起的阵法,必是一方大能,或许曾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也说不定。
云鸿下意识摆出了打坐的姿势:盘膝而坐,两脚脚心向上,都分别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修行时间久了,这个在外人看来颇为扭曲的姿势,反而令他最放松。
“那人好像曾在朝为官,而且地位很高,权势很大的样子……”
那些片段中,这个视角的主人曾经不止一次出席过规格很高的宫廷宴会,甚至就连番邦使者觐见的时候他都在场,想来地位不会很低。
潼关的声音都有点抖,“若说唐朝最出名的道士,有两个,一为袁天罡,另一个是李淳风,都曾身居高位。而对两人的关系,后世有颇多猜测,有的说是师徒,有的说是知己,也有的说是仇敌……”
总之交情匪浅。
不管是这两人中的谁,后山那套阵法真可谓无价之宝了。
浴室里的白狼听到这里,脑袋里嗡的一声,头痛欲裂。
久远的记忆碎片终于打破封印,自脑海深处破土而出,山呼海啸般涌来。
它努力地回忆,甚至想起作为幼崽时,与兄弟姐妹们在狼窝打闹时的情景、初入世的情景、唐王建国之前的情景……
它好像遇到了一个道人,那人在它额上轻轻一点,轻笑道:“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然后它就悟了。
一直以来横亘在修行路上的障碍雪融冰消,它摇身一变,从白狼变成了少年模样,开始跟在那人身边,学人说话,学人写字……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后来呢?
仙人去哪里了?
见潼关的面色变来变去,云鸿抢道:“你可别扯什么前世今生的瞎话,我不信那个。”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又如何?
前世种种皆如昨日死,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今生没有前世的记忆,出身、家庭、一路走来的所知所感,都截然不同,感悟也南辕北辙。
说到底,就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人。
曾经的密友分别数年后尚且有可能形同陌路,更何况是两世为人?
什么狗屁的前尘往事,都是扯淡。
潼关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的样子。
云鸿忙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了。好不容易告一段落,都别想了,先好好过了年再说。”
潼关表情复杂,“……”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他瞅了眼,“大佬,还过个鬼的年呦,今天都大年初六了,你在那儿一站就是十天,都快变成靓丽的风景线了……”
一开始他还一天三遍过去看,毕竟血糊糊的太吓人了,就想试试云鸿还有没有气。谁曾想安格这监护官做得忒尽职尽责,哪怕昏睡中也还警惕着,但凡有人靠近就龇牙。
昏睡中的大妖怪难分敌我,潼关也实在不敢轻易捋狼毛,只远远看着云鸿的胸口还微微起伏,呼吸也悠长,灵力波动没断,这才离开。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天。
云鸿:“……”
他手忙脚乱翻出手机,发现早就没电关机了,抱着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哀嚎,“有没有人找我?”
潼关点头。
还真有俩。
“一个说是你哥,叫华阳,好像一开始给你打电话来着,但那会儿你不是神游天外吗?也没法接,我也没法动,然后那家伙竟然报了警,说弟弟失踪了……”
华阳自己就是警察,调查起来贼方便,先由通话记录找到徐二姨夫,又通过他联系上潼关,三下五除二断定自家傻弟弟可能是进了传销窝……
哪怕现在再回想起来,潼关还是觉得无语。
那二愣子一根筋,死活不信他说的话!
“我不知道你跟他交没交底,也不方便解释,就请这边派出所的同志跟他对接,这两天才安稳了。”
这冷不丁的,你说让他怎么解释?
哦,你弟后山修仙呢,不太方便接电话。
为什么?冻住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