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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府大管家金森,手持书信出了横亘在城东的宽阔庭院。
望着身影出了府门,伤病初愈的金登云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连连后退三五步才算止住身形,原本倦色的双眸上困意更重,望着那金森离去方向,淡笑道:“这天罚,来得真快。”
名动天下的长安金三爷喟然长叹,自嘲般笑了笑,似是解脱了一般念叨着:“为哪般,这天地,到底为得是哪般?”
说罢,金登云强压着倦意,手中铜钱高高抛起,手在空中连结数印,阵阵淡蓝色光辉从铜钱上喷薄而出,向周围四散而去。
淡蓝色光辉逐渐稀薄到最后薄可不闻,将这占地倾余的金府全然笼罩其中,阵阵肉眼不可见的人间气运从纳意湖中升腾而起,似要逃出这府邸一般,可刚接触那层笼罩穹顶的透明光幕便悄然退避,被那九百七十株扶疏蕉吸纳其中。
半空中,铜钱微微旋转,阵阵梵音从铜钱中隐隐传出,那一团团肉眼不可见的人间气运缓缓凝聚,化作一条条透明光蛇裹挟着千丝万缕的单薄春风,缓缓汇入院后高塔中。
绽放淡蓝色光辉的铜钱似是没了灵力支撑一般,纷纷落入金登云掌心,身着白缎锦衣的金三爷凝眸不语,静静地望着那座名为观沧的七层高塔,怔怔出神。
金府院后这尊观沧塔可谓是冠绝长安,登塔便可尽览长安城,塔高七层,似倒锥耸立又似春笋弥生,独占了这宽阔庭院大半空敞,周身笼罩着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淡薄雾气,偶有斗彩仙鹤口衔草木而来,为这高塔添了几分神仙意味。
观沧塔高二十丈,通体朱墙丹瓦,塔身雕有矫龙游凤山林走兽大致与纳意湖上石台中的山兽模样相似,雕刻手法极为精绝,似是真有麒麟瑞兽走蛟猛虎跃居其中一般。
观沧塔成八边形,每一角都是斗拱飞檐,上雕仙鹤腾云成飞举之势,上有金漆,一串金铃垂在仙鹤身下,八角皆是如此,微风袭过,清脆声音不绝于耳。
层层有匾,层层不同。
前六层皆为金登云亲手所提,唯独这最顶上一方‘临沧而出沧’的五字匾额出自当朝建阳首阁大学士笃和学首墨太虞之手。
一层正中一块蓝底竖匾,上书正楷,观沧。
观沧塔有七层,可谓是这天下藏有谶纬戡舆典籍最多之地,起先三层分别是佛道儒三教秘典,有在世流传也有旷世孤本大多都是重中之重的文墨瑰宝。
四五两层便满是风水堪舆和阴阳谶纬之册,无论是在这世上消失匿迹数百年的《青囊经》还是被称为理气走势悬空飞星的《大小金锁玉关》,还有那寻龙点穴的《撼龙疑龙》皆在其列,这观沧塔可谓是精尽天下风水戡舆阴阳谶纬。
观沧塔六层是金登云的丹室,这天下最精丹道者无非道家几门,其中又有内丹与外丹之分但所求所炼大多是金丹,这天下丹道除了道门还有那卢医圣所创医家中的医丹。
自独尊儒术后,这诸子百家中不少学派销声匿迹,也有不少被先朝的太学国子监和本朝的笃和吸纳其中,这医家便是其中之一,千年来这世间医道大贤灿若繁星,有亲身试毒口尝百草著《本草纲目》的药圣李东璧,也有被人称为仙翁罗浮炼丹的葛抱扑,更有那不愿为官捍着金箍铃钢刀噬骨疗毒的元化公,但其中最为世人熟知的便是那创立圣心谷的药王孙十常。
这药王孙十常不仅这医道旷铄古今,对着诸家典籍见解更甚,孙药王这一生著有上百卷《千金方》,又为《老》《庄》两本古籍添注疏,可谓是博采众家之长。
孙十常一生游历于名山大川之间,修行终南、隐居太白、归隐五台,年愈七十,创圣心谷,圣心谷流传一千六百年,世代秉承济世救人之心,谷主又称药王。
这一千余年,凡是天降大疫酷疾,圣心谷中医者必定现世,济世救人,圣心谷传至此代已近两百代,此代中出了两位熠熠生辉的医家圣手,其一是谷主药王孙白山,一句‘人命至重,有贵千金’震撼天下人心。
但这第二位,却被世人称作半鬼之人,这人自幼在圣心谷长大,医道造诣比起药王孙白山不让分毫,俨然是一代名医的模样,可正值名动天下之时走入了一条歧途。
古语有云,是药三分毒。
并非说着药性毒,而是这是药便有几分偏性,这偏性若是对病症,便不是毒,不对证,便会多少带有负逆,这人便想把药中的复逆参透。
这人苦悟十年,悟出一条以毒正医的逆峰,以药中毒性治病,以毒攻毒,以毒驱病,也是如此,一代飘逸绝伦风雅潇洒的医道圣手被这逆峰折磨成了一个枯槁如鬼的伛偻男人,但是毒医大成,世人称之为半鬼毒医。
毒医虽是大成,但为毒医手段太过诡异,被世间不容盖上了顶邪术的帽子,也因此退出圣心谷。
这天下有人邪,便有人心术更邪,自打这半鬼仙医退出圣心谷后,这世间便冒不出诸多自诩正道的武林豪侠,扯着江湖除害的大旗想乘势而起,但大多都被那半鬼毒医手中枯木杖化为血水,也因此,这半鬼毒医被笃和院收入天玄十首。
天玄十首第六,半鬼医赵继骨。
这赵继骨自被江湖人绞杀后便不再以毒医为人治病,也不在世上行走了,终日隐居深山,没了音讯。
这天地极大,但只要找总会有些踪迹,十数年光景,这赵继骨治好了近百名一心求死的江湖豪侠,世人才为这半鬼医中加了个仙字,尊称为半鬼仙医。
虽说这毒医称谓改了,但是这半鬼的名号可是改不掉了,世人都传这赵半鬼身高五尺,腰背伛偻如桥,一双眸子因毒物成了灰白色,手中一根枯木杖可是侵染了天下过半毒物,触者血肉便会化成滩滩血水。
半鬼仙医的性子执拗的紧,非有缘者不医,非濒死者不医,非求死者不医,这人游荡世上,意图效仿圣心谷先祖药王十
常,游遍这世上的名山大川,故而踪迹成迷。
这金登云幼时曾与圣心谷药王孙白山修行过半年,半年时间便将孙药王毕生所悟炼丹之法全然学去,融化诸多道门法典,自悟丹道,颇有成绩,药王孙白山戏称,这名动天下的长安城金登云也算是圣心谷的半个衣铂传人。
观沧塔自六层下全有门窗,透窗便可望尽长安繁华,塔顶与六层皆是密不透光。
观沧塔六层,与整座观沧的恢弘大气不同,六层极为简洁,四壁皆是素墙,没有大家文墨也没有摆件独座,唯有塔中心处一错金色三足鹤驳古鼎竖立其中,古鼎不过两尺大小通体幽碧色,鼎首有两立耳,上细下圆,鼎腹刻有镂空腾鹤驳蛇图,图中有火光闪烁,鼎下三足,通体笼罩着一层淡蓝色单薄光芒。
阵阵火光闪耀其中薄薄雾霭自鼎中喷涌摇曳,可无论如何闪耀升腾冲撞流转都无法逃出那层单薄光芒。
数十缕丝络状的淡薄光蛇从观沧塔外缓缓汇入,凝聚于这尊三足错金鹤驳古鼎中,顷刻间,这鼎中火光大盛,那淡蓝色光幕似是抵挡不住如此火光与雾气,阵阵清香味道随火光终是冲破光芒摇曳而出,转瞬铺满六层观沧塔。
这尊流传数百年的三足错金鹤驳古鼎中丹火已持续了多半年,这尊三足错金古鼎本是圣心谷孙家不传之物,只因金登云丹道天资谷主孙白山违逆祖规,将这世间少有的炼丹宝物赠予这半个弟子。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身着黑色衣袍长发黑白斑驳的女子从观沧七层走下,女子见那漫天光蛇汇聚于此似是松了口气,一双白皙玉手掐动印决,点点流光于掌心中舞动,笼罩在鼎外单薄光芒缓缓散去,尽数被女子纳在掌心,光芒照亮了这简洁楼梯也照亮了女子面容。
这女子花信年纪面容清冷,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足可让人沉溺其中,朱唇未施粉黛却娇艳欲滴,俨然一副人间尤-物的模样,可这般秀艳佳人却顶着一头黑白掺杂斑驳干枯似花甲老人般的黯然长发,极为怪异。
女子轻咬朱唇似在思衬什么,良久,女子清澈眼眸微微流转,手中印决微微扬起,收纳在掌心中的单薄光幕缓缓升腾,顺着楼梯飘摇而上,钻入了观沧塔顶层,当最后一丝淡蓝光幕升腾而去,女子手中印决散去,似是嗔怒一般望着那尊三足错金鹤驳古鼎。
观沧塔顶层。
相比于前五层的满目琳琅和第六层的空旷炼洁这观沧塔顶层可是又多了些人间的烟火气概,一张方桌两盏椅凳,一只泥壶两只粗杯,一盏昏黄灯火,一笼垂帘木床。
椅凳和茶杯大多都有相似之处,都是一张新一只旧,那椅凳旧的极为沧桑,硬木椅凳被衣袍磨平了棱角,隐隐有两道圆痕深深嵌入硬木凳面,椅凳下的地面更是如此,地面上防潮寒的朱漆脱落殆尽,两道浅痕横在其中。
若说这顶层中最旧的便要数那张方桌了,硬松木方桌早已破旧斑驳的不成样子,似是在这人世中经历了数十年的熬打,特别靠近旧椅这侧,已经凹进去两个浅坑,此处似乎与这极尽长安富贵奢华的金家挂不起什么联系。
垂帘木床中隐约可见一女子酣睡在其中,呼吸匀称,胸膛起伏极有度。
此地竟有些烟火的不像塔中,更像一间供凡人酣眠的栖居之所,先不说配不配得上这观沧的恢弘大气,光说此地能担得起那塔顶上悬着的那块有笃和学首当世文圣亲笔所写就得匾额么?
那块寥寥五字‘临沧而出沧’的顶匾,是足可让天下儒学仕子趋之若鹜疯癫成魔的学首亲笔,就这般随意?
此地离海且有些距离,登塔以观沧海有些难为人意,就算登塔,这塔中无门无窗无台,从何而观?
若把这沧,当做沧桑,反倒通顺了许多。
这人世沧桑世事沧桑,从大往小了去,这苦是沧桑,累也是沧桑。
此地,临沧而出沧,临世又出世,这般下来,倒是通透了不少。
这一层层塔基更像是一道道天堑,将这冠绝长安的观沧塔依次分为仙人,天人,凡人。
那五层藏书好比这九天之上的仙人,容纳了反复千年的精华记忆,和成千上万令人心动的光点,似乎得上一件,便是极了不起。
第六层丹房好比世间脱凡入圣的天人,不求旁物,一心一意,悟道也好参禅也罢,动辄一人,去辄一人,无牵无挂,出尘了凡。
而这塔顶居室,就好像人间的凡人,有喜怒哀愁,有人间烟火,有世态百味,有生老病死,有人衣食起居,也有人蓦然沉睡。
这可能便是人间烟火气吧,因为看似最平凡的东西,有时便是一汪汪让人沉浸思虑的清水,便是一件件扣动人心的趣事,是咿呀孩提或是而立不惑,是庸庸碌碌又或是出将入相,其中故事可能是大相径庭,又可能是大不一样,但思来想去,可能就是那句,
人间烟火最值得。
这对于塔外人来说这最不值钱的便是塔顶这人间烟火,那五层仙界一层天界每一样都是让人视若疯狂的珍宝,唯独这顶层的人间味道,不值一提。
可这毫不值钱的人间烟火却凌驾在天人与仙人之上,高居于此高卧于此,可能对着塔中人来说,此地,便是这塔中最贵重的天宫灵阙吧?
阵阵淡蓝色光芒从楼梯处升腾而来,在这满是人间烟火气的塔顶微微一滞,缓缓注入那躺在垂帘木床中深深昏眠的女子体内,那女子身躯微微颤栗,但仍未醒来。
脚步声音迭起,那一头斑驳长发的美艳女子款步上楼,望着那昏睡女子痴痴一笑,而后极为轻车熟路的坐进那只破旧椅凳,双臂极自然的攀在那破旧方桌的浅坑中,一双似水眸子微微闭合,悠悠睡去。
用他的话说,她不爱动。
用她的话说,她不想动。
观沧塔中,那只三足错金鹤驳古鼎中火光蓦然升腾,阵
阵光蛇自塔外而来,缓缓汇入塔中,阵阵清香弥漫而出,时隔大半个月,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往日一般。
长安城,太守府。
一拎着雕花食盒的小书童快步向那座散着熠熠国威的太守府衙,书童身着浅蓝色文裳,内衬白皂衣,头戴学冠约莫十六七岁,长相白净,带着些许机灵模样。
这春冬交替之际,天气仍是寒凉,便是如此寒凉这小书童额间以见点点汗水,小书童拎起沾上些许油渍的袍袖胡乱抹去额间汗水,打量着天色心中慌忙的紧。
这书童叫十六,是个穷苦孤儿,姓氏早就忘了,三岁便进了府,别看这名字起的失水准,那可是老家主年轻时亲自给起的,老家主是谁?老家主那可是通了天的人物,当朝一品太保,门下省匡相,先前的建阳首阁大学士,孙勤阳孙太保,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虽说十六这名字是因为他三岁入府时连吃了十六个饺子,那时老家主老当益壮心情好的紧,见这孩子有趣随口起的,虽说是随口,那也是老家主给起的不是?常人哪有这个福分能让如此大贤起名字。
孙十六就这样成了少爷孙亭儒的书童,从少爷苦读陪到了做官,从一任府尹做到了如今长安太守,这十六也算是跟着这孙家嫡长孙辗转多地。
这长安是一郡之都会,城安郡郡守衙门坐落于此,虽说自家只是个四品太守,可分量比那邛州经略使还要重上几分,在先前府城时,全是一帮庸人,不知道自家老爷的能耐,这长安城倒有不少明眼人,一听说是自家老爷赴任太守,恨不得出城好几十里去摆长亭迎贵人。
想到此处,小书童神情不禁得意了几分。
自打赴任以来,来巴结老爷的全是大官,别看老爷只是四品,但门外候着的正三品从三品可谓是不计其数,特别是那肥硕如猪的从三品城安郡盐运使祝洪,更是殷切的紧,日日候在府门外,任是老爷衣食行都要陪衬着已尽心力。
早中晚三顿往府中送吃食,自家老爷不爱吃那些街面上的油腻菜品,所以这吃食通常都被十六他们几个下人分食了,别说,这厮肥硕对于这口腹之欲真是极有研究,送来的菜品多半不错,特别是那冰糖蹄髈,果真是好吃的紧,小十六就吃了一口,便记了好久。
虽说自家老爷不爱吃那些油腻菜品,但是老爷对这醉仙楼的酸梅汤汁情有独钟,此时尚属寒冷时节,喝着沁凉的汤液多半有些不适,但像老爷这些文人大多都爱服石养性。
这文人从古至今便有些爱好,有人爱那断袖龙阳之癖,也有人喜欢这服石养性,起初时,文人服寒食散,服用之借药石之效让求身躯强健,在房事之时也有些底气和劲头,久而久之这服石便成了文人修身养性之物。
饮寒水寒食穿寒衣眠寒卧,成了一代文人的风骨,可是这寒食散中多为燥烈剧毒之药,服久了,难免积毒成疾,轻者麻痒疼痛,重者体生痈疮。
眼看这寒食散毒性候发,又有人往寒食散中添了丹砂、石钟乳、石胆、曾青等十数种药石,以求中和毒性,衍生出“五石更生散”“五石护命散”等诸多分枝,只为修身养性。
老爷孙亭儒倒不是那般风靡,平日也只是偶尔服些顺气的更生散,不至于麻痒疼痛,但免不了身体燥热,特别是这春冬交接之时,燥热的更为严重,此时饮下几杯沁凉的酸梅汤汁可是极为舒爽。
这不,今日老爷又犯了身体燥热的毛病,便吩咐自己去买些酸梅汤汁,刚至醉仙楼,那林掌柜见是孙太守家的书童,热情的紧,强拉硬拽的为小十六上了一盅冰糖蹄髈。
嘿,老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三品官,他这小书童也有让人巴结的时候,本来是怕误了老爷的事,推脱了几次,可那蹄髈刚一端上来,小书童便再也说不出不字了,只求能快些吃完,别耽误老爷的酸梅汤汁。
可任凭这小十六如何狼吞虎咽这时间过的总是飞快,眼看要误了老爷的酸梅汤汁小书童也来不及与林掌柜道谢,知会了一声便急急忙忙往回跑,虽说这一路上跑的乏累了些,但是能吃上如此味道也不算不得亏,还剩下十多枚铜钱,这下小十六可是能趁着老爷午睡出去偷吃几个糖人了。
这些时日老爷说来也怪,自打那日炸雷之后老爷便不去那金府等候了,终日不声不响得待在书房内,不知在干些什么,半月前,日皇都太和城送来封家主亲笔家书,这取书信的事自然落在了小十六身上。
小书童从那驿丞邮子手中接过信便觉得不对,那信封上是家主孙翊笔迹不假,写得是也是‘父孙翊留。’可小十六在一眼便认出那信绝不是出自家主孙翊之手。
小十六在孙家待了十五年,虽然一直服侍老爷,但心思机灵的紧,家主孙翊的字好看不假,但从不用细毫,最主要的是,这信上所用的墨沁过润梦香。
孙家上下七十余口,唯有老家主当朝匡相孙勤阳孙太保所用文墨浸润梦香,小十六心中明白的紧,但是这糊涂可是多过明白,老家主要写家书,为何要以家主之名冒替?
其中因果孙十六想了多日也想不出来,自那封家书到后,自家老爷日日神思紧绷,终日带在书房中奋笔疾书,连圣上晋选秀女之事都托与盐运使祝洪,这一下长安城内的大小官员可是眼红得紧,谁也没想到这等事竟落在了那祝胖子身上。
但是他孙十六知道,这祝盐运就是运气好了些,若是那日是张胖子李胖子王胖子守在门外,这活计便被别人领走了,眼看离衙门不足三十步,小书童算是松了口气,缓了缓脚步。
可是这步履刚一停下,便听衙门口一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手持信封,恭声道:“金家家主金登云,有亲笔信呈送太守孙大人。”
小十六呼出口气,自顾自的呢喃道:“这几日,我家老爷光接信了。”
月夜,一阵冲天血腥气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