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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蜀,拒马坡。
一具一丈余高的铁青色人影站在拒马坡中段,天穹中数道猩红匹练源源不断汇入号称西蜀第一名将牧野侯体内,阵阵嘶吼声不绝于耳。
拒马坡中,八千名绛云武军率先涌向那早逝多年的西蜀将神,只是一瞬,便有数十把绛云刀齐齐劈下,数十名在阶武者在战场中厮杀多年膂力不俗,但那牧候死儡身躯坚硬如铁,数十刀中只有三五刀可在铁青肌肤上留下细微痕迹,其余都似砍在金石上一般不痛不痒,也只是一刀,便有三十余绛云刀锋刃崩卷。
但牧候死儡似乎没时间搭理这些蝼蚁兵卒,仍是一心一意容纳空中猩红匹练,拒马坡之中太过狭窄,只有靠在最前数十名绛云武军可接触到死儡,一声口哨声响起,绛云武军中不知谁嘶吼了一声,‘变阵!’
将牧候死儡团团围住的云铠战士极为整齐停下脚步向两旁退去,拒马坡中更是如此,数千人停下了前冲的脚步,退到一旁为袍泽让开道路,短短两息时间,原本围绕在死儡身旁的乾元军武尽数退开,取而代之的是数十位绛云精锐副将,与寻常绛云军武不同,这数十人中有半数可以触碰到那名叫镇灵的玄妙境界,刹那间,拒马坡中气机鼓荡,数十道汹涌气机齐齐斩向死儡腰身要害,数十道气机掠过,死儡遍布伤痕的腰腹间又多了不少浅薄伤痕,但都是极其细微。
拒马坡下,同样智计冠天下的司马成晋看出了诸葛匹夫釜底抽薪的拼死一搏,接连呼了几大口浊气才算平稳住了心神,三军在侧主将跃马其中,身为这三军将士之根骨他不可乱,他若乱,三军将士将斗志全无,强忍着来自死儡的震惊,低声喝道:“都统司马尚昭何在!”
“末将在。”
乾元军神司马成晋次子三品都统新城将军司马尚昭曳马出列,纵马至乾元大司马身侧,双手成礼,朗声应道。
军中无父子,法令大如天,至亲父子于沙场前于万军侧也需军职相称军礼相待。
乾元军神司马成晋端坐于马背,腰间长剑锵然出鞘三尺剑锋掠过右掌一道血痕浮现掌心,鲜血自伤痕中缓缓渗出,司马军神伸手解去发冠,将掌中鲜血涂抹在额间印堂,拒马坡下,只见那马背上的男人满额鲜红一头斑驳长发随阴风肆意飞舞,伤手托举过顶双目紧闭口中喃喃自语,掌心处鲜血越聚越多,可诡异的是鲜血似有灵性在掌心中荡漾,不散不凝不滑不落。
“取符纸来。”
乾元军神司马成晋猛然睁眼,在一旁等候的次子司马尚昭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纸符纂捧送到父亲面前,司马成晋右手翻转掌心处鲜血滑落在符纸之上,趁着鲜血未凝,以指为笔在符纸上刷刷点点,接连十余笔画出一张鲜红符纂,符成之时,周遭士卒隐约感觉呼啸在身侧的阴风趋于平缓,只是不知这感觉是错觉还是确有其事。
原本双目如电的黑袍文士在符成之时双眼神色黯淡,屹立于马背上的身躯也略略弯曲了几分,顾不得疲惫从怀中掏出一黑一红两颗丹药,一同交于次子司马尚昭叮嘱几句,三品护军新城将军司马尚昭不敢有丝毫怠慢,应了句喏便策马疾行而去。
鲜血符纂刚离开,中军位置处阵阵阴风再次升腾而起,军神司马成晋强忍着充斥脑海的无力眩晕,强打着精神,军令如雨落下,“那妖人弱点在眉心和周身图形,强弓手齐射周身图形,贲德、城纪、蒙山三军主将与绛云军精锐将士拖住那妖人,其余将卒直取拒马坡,半个时辰内要兵破拒马坡不可贻误战机。”
阵阵号角撕空而出,拒马坡中数万名略显慌乱的乾元军武再无人理会那铁青人影,如潮水一般涌向拒马城寨,这便是乾元军武可怖之处,兵贵神速,任凭前方战火何等汹涌己方何等不利也可在最短时间重整旗鼓再迎强敌,再者便是军令如山,无论战端何等酣鸣只要一声军令至便无一兵一足犹疑,冒死进军应敌也好或壮士断腕退守也罢,只闻军令不计代价。
宁静了片刻的春秋决战又恢复了喧嚣,滔天喊杀声响彻云霄,震颤人心,拒马坡上,八千绛云武军为首直奔那座简陋城寨,数百支箭矢遮天而来,将那容纳血云的铁青人影笼罩其中。
箭雨势头极准几乎都可避开围在死儡旁的袍泽命中死儡周身的诡异图形,场中尽是乾元兵武精锐,偶有偏歪的流矢也无法破开护体罡气和坚实云铠,无伤大碍。
一名身着赤红重铠的精壮将军手持一柄近百斤重的开山巨斧冲在最前,此人便是乾元南征先锋大将王翦,此人相貌熊毅身高八尺勇冠乾元与绛云武神白诺齐名并称乾元双雄,王翦手中开山巨斧托曳在地狂奔疾行,巨斧上满是罡气流转,离那牧候死儡不过十余丈,嘶声喝道,“蒙恬,助我!”
身侧一披黑甲持长戟魁梧汉子听闻呼喊手中长戟飞掠而出,直奔死儡面门,先锋大将王翦身形骤然腾空跃起数丈,于半空中踩踏着长戟锋刃借势身形又起,手中巨斧高高扬起,汹涌劲风自斧刃喷薄而出,半空中,那红甲将军一声断喝,额间青筋暴起手中巨斧似泰山崩殂一般朝着死儡头颅汹涌袭来,似要将那金铁浇筑搅动天地阴邪的铁青人影一分为二。
强横巨斧破开漫天阴风撕裂一方天地,那猩红匹练似乎受不住如此锋芒微微消散,巨斧夹杂着滔天灵力,似江海倾泻破竹建瓴一般凶狠劈下,等到那容纳血云的铁青死儡反应过来为时已晚,那手持开山巨斧红甲将军以至面前,铁青大手猛然成拳,直直一拳轰掠而出。
何为先锋?
便是一往无前,三军之中以他为先入之兵,以他为尖锋利刃,任是敌军百万任是漫野荒殍任是那前方是神鬼还是凡夫,都由他一人走在最先,都由他一人冲杀在前,如此是谓先锋。
手中开山巨斧之意亦是如此。
若说面前山海难渡?
那便破去。
王翦即为先锋大将,便是需要出生入死以身犯险,登台祭天戴甲出征时生死已是身外之物,如今他便要用这百斤重的开山巨斧为乾元皇朝开出一个太平盛世,开出一个万载基业,莫说面前是西蜀皇都,就算是那巍峨天宫中的南天凌霄,他也是如此,不计生死,碾压过去。
那身披赤红重铠的男人知道面前这铁青人影不是易予之物,也知道若等他容纳血云便可以一己之力破去乾元倚仗的绛云精锐,如此,西蜀难平天下难定,如此,乾元不在国将不国,也正是如此,他丝毫不在意那死儡悍然轰出的重拳,全部心神寄于巨斧之中,意图以命开天。
死儡拳势夹杂移山断海之劲力直奔那先锋大将,眼看离红甲将军不足五尺,若是以血肉之躯如此硬抗死儡竭力重拳,定难逃根骨尽碎筋脉碎裂,若到那时天人难救,如此紧要关头,一柄通体火红的三尺长剑自拒马坡中激射而出,转瞬便飞掠至先锋大将王翦身侧,挡在那滔天重拳前。
轰然一声巨响。
死儡重拳轰击在三尺剑身上,号称乾元十大神兵之一,数百年前以北境赤银锻造的不世名剑‘赤乌’,竟受不住如此劲力,在那滔天拳风下轰然碎裂。
与此同时,王翦手中开山巨斧狠狠劈入死儡印堂,将那铜锻铁铸般的铁青头颅撕开一个三寸余长的伤痕,伤口最深处足有一寸余深,可惜,伤痕与眉心处的诡异图形相隔不过两指距离,若是能重创死儡弱点,便是以牧候尸骨炼制的死儡实力都会大打折扣。
重拳破去古剑赤乌后落在王翦铠甲上,虽说劲力大不如前但仍不是寻常血肉躯体可阻挡的,汹涌劲风中,一身着赤红重甲的先锋大将似离弦之箭一般飞出数十丈,阵阵殷红鲜血自王翦口中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刺目血线。
拒马坡中,一银甲小将跃起数丈,手中罡风流转将那倒飞而出的红甲身形缓缓停住,乾元先锋大将王翦七窍流血,双眼紧闭昏死过去,银甲小将伸手在其口鼻之间探了探,还有隐约温热气机从口鼻之中艰难呼出,这才稳下心神。
银甲小将弱冠之年名叫李信,兵拜陇西将军,乾元军武之中,如此年纪便被始皇帝亲封将军者只此一人,这年轻将军也是那古剑赤乌的主人,但此时此刻,李信顾不得心疼佩剑断裂,手中流光大涨一阵流光托着重伤的先锋大将退回拒马坡下,身形暴起踏着漫天箭雨,直奔那哀嚎不止的铁青死儡。
一震阵撕心裂肺的哀嚎从死儡口中响起,只见那死儡周身诡异图形忽明忽暗,魁梧身躯止不住的抽搐颤抖,半空中汇入死儡的猩红匹练势头猛然一顿,缓缓与铁青躯体分离开来不在汇入,数道猩红匹练无处可去只知与空中流淌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