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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吩咐把人送走后,转回屋中。
魏王还躺在贵妃榻上,眼睛未睁。
福生想起方才听见的哭声,想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叹了口气。魏王掀眼看了他一眼,他忙凑上前问道:“殿下可好些了?”
魏王坐了起来:“宋游呢?”
“奴婢也没看到他人,这就让人问去。”
刚说到这,门外走进来一人,正是宋游。
他头发乱糟糟的,眼圈比眼睛黑,脸白得像个鬼,穿着一身揉得皱巴巴的长袍,边走边打了个哈欠道:“殿下,时候到了。”
魏王带着福生跟宋游一起去了西厢。
进去后,门就被紧紧地关上了,福生在宋游的指挥下把门后的帘子拉上。这间房子专门被人布置过,墙和门窗上都挂着厚厚的幔帐,此时窗户和门都被幔帐遮得严严实实。
屋里没什么家具,只墙角放着一排高柜,上面摆放了许多油灯,现在油灯都被点燃了,乍一看去有好几十盏,照得整个屋里如同白昼。
再去看墙,墙上杂乱地贴了很多黄符,密密麻麻,没有规则。而屋子的正中摆放着一个木制浴桶,浴桶里装满了褐色的药汤,此时那药汤正淡淡地飘着白烟。
魏王脱去外衫,只着中衣进入浴桶。
福生缩在墙角里没敢吱声,宋游则不知从哪摸出一张黄符,左手捏符,右手掐诀,他右手一顿摆划,点在符上,左手的符无风自燃,他找来一只装着水的碗,将符摁在水里,把碗递给魏王,让他服用下去。
魏王喝下符水,再度合上眼。
与此同时,宋游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皮鼓,他一边拍着皮鼓,一边踩着杂乱的步子姿势奇怪地跳了起来,边跳边击打着皮鼓,鼓声配合着他腰间所悬长铃的铃声,以及他嘴里的念念有词,渐渐汇集成了一股奇特的音流。
福生感觉眼皮子有点重,忍不住眨了几下眼。
而浴桶中魏王似乎已悄然入睡。
……
当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漆黑无光的黑暗中,魏王就知道现实中的自己定然已入睡。
他往身旁看了看,看到一双满是不耐的眼睛,知道并不止他一人。
“你们真是不厌其烦,我是真没觉得有什么用。”对方道,“失控也只是一时的,何必弄这么麻烦。”
魏王没有说话,他开始往前走,而说话的那个人也只能跟着他往前走。
他们似乎来到一座宫宇之前,明明在白天看着富丽堂皇的宫殿,此时却分外有几分阴森可怖。
隐隐似乎传来一个声音,好像有女人在唱歌。
歌声空灵凄婉,却听不清唱词。
魏王控制不住往前走,果然身旁传来一声低咒,他往前走时,跟着他的人也动了。
“这地方到底有什么好来的?难道你心心念念就想回到这?”
魏王还是不语,他的嘴唇越抿越紧,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终于唱歌的女人落入二人眼底。
是个一个极美极美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白衣,正在树下跳着舞。
明明应该是很美的画面,偏偏这地方太过昏暗,对方行径又如此诡异,让人无端打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魏王看了看自己手,果然他的手变小了。
他又去看身边人,那人也变得跟他一样小。其实若有镜子,就能看出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一个人头束发冠,穿着绣样繁复的皇子服,而对面那小孩则是一身黑衣。
女子还在跳舞,魏王却没有心思去看,因为他身边这个人的话实在多,都是一些抱怨之词。
当女子转着圈,伏倒在地时,魏王就知道快结束。
他控制不住往前跑去,嘴里叫着娘,似乎想扶起那个女子,却未曾想被那女子狠狠推到在地上。
“我不是你娘,你别叫我娘……”
“若不是你,我早就离开了这……”
他摔得很疼,手脚都疼,心也很疼。
他面前站着一个满脸不耐的黑衣小孩,小孩儿道:“你不要理她,她疯了!她是他们族人献给父皇的,本就是来和亲的,若是不想来,在家乡时就别来,现在来了在这唧唧歪歪,又有个什么意思?”
……
二人离开了这里,又去了一个小花园。
花园里有几个同样穿着华服的小孩儿,有的比他们大,有的却比他们小,他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两人,嘴里说着疯不疯的话。
此时的魏王已经不记得自己是魏王了,他似乎变得幼小、弱小,他想还嘴,却说不过那些人,很快他就被这几个小孩包围住了,一个个并不有力的拳头捶打在他的身上,旁边有宫人说着劝阻的话,可没有一个人听,场面乱成一团糟。
就在这之际,突然有人冲了上来。
是那个黑衣小孩,他的身体像小牛犊子一样有力,横冲直撞的,将那些人全都掀翻在地。
掀翻了还不解恨,他将这些小孩儿一个个按在地上打,打一声骂一句。
这时,有很多宫人上前来劝阻,还有人想去拉扯那小孩儿走,小孩儿像疯了一样,拳脚一通乱打,又放狠话:“再以下犯上来碰本皇子,我就禀明了父皇,让你们脑袋全搬家!”
最后那些宫人都退缩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小孩儿把所有人都打了一遍。
打完的人的黑衣小孩其实也浑身是伤,可是他很得意,他得意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要跟这些人讲道理,直接打,打服了,道理就是我的。”
……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大多数时候黑衣小孩儿都会受伤,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可他脸上的不屈、得意、猖狂却从未消失过。
当来到一座熟悉的宫殿前时,魏王知道这一次快结束了,而黑衣人也一改话多,脸色凝重起来。
入目之间是一片血红之色,似乎整间宫殿都被血色笼罩,有宫人在尖叫着,到处一片混乱,有很多声音,二人不由自主地被推到一间宫室门前。
整间宫室被都布置成了大红色,龙凤花烛高燃,却映衬得地上的血迹越发醒目刺眼,越往前走血迹越多,而终点便是那张铺着大红色龙凤鸳鸯花被的婚床。
那上面此时一片凌乱,其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女人的颈上有一道血腥、狰狞的伤口,似乎宫室里所有血都是从这道伤口喷涌而出,此时那伤口依旧在汩汩冒着血,可讥讽的却是女人的头上还戴着只有皇子妃可戴的翟冠。
魏王的头开始疼了起来,他不由自主抱住自己的头,他身边的黑衣人也宛如投影,抱着自己的头。
但对方很快就反应过来,提着剑冲了出去,等魏王赶到时,已经晚了,宫殿里死伤一片,而对方已经冲出宫殿。
魏王一路在后面追赶,直到追到一个宫殿,来了很多侍卫试图阻拦他和黑衣人,黑衣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砍杀直到一个华服男子面前,而他却被重重侍卫包围着,他们手持刀剑,却面露恐惧之色,嘴里窃窃私语着‘三皇子疯了’。
三皇子疯了,疯了……
……
魏王猛地睁开双眼。
一旁是面露担忧之色的福生,和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瘫在一旁地上的宋游。
“殿下……”
宋游从地上爬了起来,问道:“怎么样?”
魏王摇了摇头。
“这种事急不得,以前也没有旧例,只能摸索着来,我还是以前的说法,能不能治好,其实与外力无关,主要还是你跟他之间。”
魏王没有说话。
宋游又道:“行吧,我得去歇下了,实在坚持不住,剩下事就交给福内侍。”
福生把宋游送走,此时魏王已经从浴桶里出来了,福生连忙拍了几下手,就有几个扛着浴桶的太监从门外走进来。
几个太监把浴桶放下,在里面灌入温水,魏王进了浴桶,重新把自己洗过一遍,才起身换上干净的衣裳。
回到正房,魏王去了内室躺下,脑中响起一个声音。
「我就不懂了,这么干怎么治病?治什么病?我觉得现在很好,从未有过的好,我也没病,就是那天一时没控制住惊厥晕过去,可我晕之前不是把身体交给你了,也没闹出什么事来。」
「难道说每晚我跟你一起做一场梦,就能治病?你说你受虐不受虐,这不是自讨苦吃,难道那些事你愿意再经历一遍,你不累?」
纪昜的絮叨声,并没有引来魏王任何回应。
他也不耐烦了,道:「反正我已经配合好几天了,自己的时间也供给你用了,我明天就要去找她,你识趣些,别引我逆反。」
「你就没想过,你我这样,成亲后如何隐瞒?」魏王没忍住道。
「隐瞒不住就不隐瞒了,有什么好隐瞒的?」
魏王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婚后如何相处?白日和晚上又该如何区分?」
「这还不简单,就像现在一样,你白天,我晚上,现在没她我夜里睡不着。」他说得理直气壮。
「那洞房谁来洞?」
「当然是我了,难道还是你不成?你就忙你的大业去吧,需要我帮忙的时候说一声就成。」
魏王终于不说话了。
.
殊不知无双回去后也在想这个问题,想等到婚后了,如何跟魏王相处,想洞房花烛夜该怎么过?
想了半天,脑子中都是浆糊一团,自己又实在疲累得很,吃过晚饭就去睡了。
次日,她让人把郿无暇叫了过来。
也没说多余话,将那个瓷瓶放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
“让你吃了以后不会突然反悔倒插我和魏王一刀的东西,以后每月我都会让人给你送一次解药,希望你能老实一些,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郿无暇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郿无双,你我好歹是姐妹,你竟如此待我?”
无双看了她一眼:“你害我的时候,从来也没手软不是吗?我这可不是害人,只是以防万一。”
“这药是魏王给你的?”
“你管是谁给的,你吃就行了。”
“那如果我吃了,你没有帮我,我又去找谁?”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吃,又想让人帮她,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无双笑着又看了她一眼,“你放心,这药比你人值钱,我没兴趣拿它来害你。”魏王当时让人给她时,就说过这药很珍贵,必须亲眼看她服下。
“果然是魏王给你的!”郿无暇冷笑,“那在庄子上,也是魏王帮了你?太姨娘手里的东西在你手上?”
无双也不屑骗她,道:“我家的东西,本就该在我手上,很值得稀奇吗?”
“好!好!好!原来你那时候就心知肚明我的盘算,偏偏装作不知,看着我绞尽脑汁设计你,你和魏王却在后面当渔翁,先坑害了明惠郡主,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