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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七章 西域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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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金藏啊安金藏,你看得多了,几时见过,一个在权势之中混得如鱼得水的人是善茬?

    他反复扣问着自己,然而,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李显,如果是韦皇后,甚至哪怕是武三思,他们都有他们可以写下这份密信的理由,唯独你,上官婉儿没有,也不应该有。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指使的!

    他像是个闯入了一个迷宫找不到出口的人,企图自己推到那些高高的挡着他视线的墙壁,开辟出一条路来。

    然而,武皇不再来了许多日,一切,在他听到了上官婉儿那段流利的古波斯语之后戛然而止。

    而除了已经是鬼魂的武皇,他什么人都不能问,甚至是极有可能问出些端倪的太平公主,因为,如果他表明了立场,和上官婉儿素来亲近的她,不见得会站在他这一边。不,应该说是绝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他多想直接找到上官婉儿,质问她是否就是当年主笔密信的人。

    如果此时,他仅仅是身负着六狐州灭族之仇的少主,他或许会这么做。

    但,他现在还是李隆基的密友,他首先要扳倒的那个人,并不是上官婉儿。

    他站在太卜署巨大的浑天仪前,用手扣动着这巨大的铜铸仪器,发出沉重的金属的搅动声,看着眼前浑天仪所演绎的黄道赤道、南北之极,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要忍,越是真相近在眼前,越是千钧一发,每一步都必须更加小心。

    时局之中,只有利弊,没有对错。

    此时,若分析利弊,他还不能与上官婉儿公然为敌,在这宫中,权势鼎盛的各方势力中,上官婉儿是可以拉动的一方,如果仅仅是太平公主这一支力量,还不足以和韦氏与武三思抗衡。

    天地之极,无时无尽,安金藏,等到这一切平息,再去解开这尘封的秘密吧。

    他对自己说着,仿佛在和心里另一个自己做着斗争,终于,在一场艰难的撕扯之后,理性的一面占了上风。

    人的心呐,在坠落深渊的时候,总有两个选择,让那个至情至性的自己占了上风,任由山崖的碎石割裂自己每一寸肌肤,壮烈地死去,又或者,让那个理性的自己占了上风,咬着牙,攀住每一个可能停止坠落的石缝,咬碎了牙齿,抠裂了指甲,一点一点爬上去,碾压过自己的爱、恨甚至尊严。

    金藏选择了后者,只是他不知道,越是经历这样的挣扎,人就越会渴望达成自己千辛万苦想要达成的愿望,越是想要达成自己的愿望,就越不会瞻前顾后,越是一往无前,就越不会在意无谓的伤害,这伤害,不仅是对他自己的,也是对别人的。

    那些他入宫之前就埋下的种子,由那件血衣开始在这宫里的人心中种下的不同心事,在这之后的时光里,在悄悄地发酵着。

    安金藏始终还记得这些,在茫然离乱之后,他竟然比之前更加专注。

    不知不觉,他给了自己太多的担子,现在,他决心要一件一件地解决之前许诺下的事情,尽管这些许诺从来都是在他心中默念,未曾和任何人提起。

    仿佛这些事情做完了,他才可以让他成为自己,才可以毫无牵挂地面对那个终将成为他敌人的女人。

    他出了太卜署,望着东宫的方向,在那里,有个最容易扰动的不确定因子,可以让这奢靡浮华的光影假象之下的死水泛起波澜。

    ……

    烈日当头,武三思站在长生殿之外,并没有因为酷暑着急走入清亮的殿内,他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这座奢华的殿宇,有种莫名自恋——皇后终究还是离不开他。

    武三思和当年的张易之不同,他曾经是有过当这帝国君王的雄心的。

    奈何,时运不济。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一开始的纵情享乐,他并没有那么放开自己,那不过是在动荡之后,急于攀附上这新王朝的主人翁的一种非常手段罢了。

    然而,时间久了,原来这种无边的放纵,竟然是如此快乐。

    他这辈子,为了权力,追逐了一生,钻营了一生,原来放下对王位的执念,一头扎进**的海洋,是这么令人畅快的一件事。

    只不过,在这个权力的角斗场中,一旦进入之后,哪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的。

    他是静德王,是皇帝的亲家,是皇后的闺中客,是所有人眼中,韦皇后的政治同盟,当然,也包括安金藏。

    “皇后殿下……”在一段时日不见之后,武三思识相地用回了尊称。

    在他面前的韦氏,斜倚在床榻上,带着令人玩味的眼神看着他:“天热,你额头上出了许多汗。”说着,从怀中抽出一条丝帕,甩到了他的面前,“擦擦吧。”

    武三思接过还带着韦氏体温的丝帕,嘴角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笑意:“谢谢香儿。”他立刻露出了一副无赖的模样。

    “过来吧。”韦氏慵懒地说着。

    武三思立刻挨着她在床榻边坐下了,摸着韦氏厚施脂粉的脸:“怎么,西域的瓜吃腻了终于想起三思来了?”

    “哼,我几时吃过西域的瓜了。”韦氏翻了个白眼,倒也并没有生气,“你知道我不见你是为了什么。”

    “是犬子的鲁莽伤了香儿的心了。”这些被“雪藏”的日子,当然够滑头的武三思想明白这事儿了。

    “知道就好。”韦氏看了武三思一眼,“怎么说也是我皇家的体面,酒后吐真言,你那儿子要真敢欺负我家裹儿,看我不饶了你们!”

    这话与其说是责怪,不若是撒娇。

    武三思被说得竟然很受用,厚着脸皮笑着:“这事儿呢,过了好些日子了,今天,三思斗胆呢,说句公道话,训儿那里,三思反复问了多遍了,确实是那安金藏利用我训儿酒醉了,挑衅在先。从前在神都之时,这小子就喜欢搬弄是非,搞出许多事来,香儿可别小瞧了他,三思可吃过不少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