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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全身乌黑亮泽的鸠鹰张开巨大雄壮的翅膀,好像旋风一样从山谷上方掠过,发出高亢尖锐的长鸣。谷内此起彼伏的鸟鸣兽叫顿时消失了,只有鸣叫声在谷内久久地回荡。鸠鹰锐利的目光扫过阴翳幽深的山谷,落在谷底一片雾气缭绕的金色林子上。
林中,一名年轻的男子正闭着眼睛坐在如碧蓝翡翠的水潭里。他赤着上身,露出发达的肌肉,任由岩缝流出热气腾腾的温泉流到他的肩膀上,再汇入谭中。
“主司,您果然在这里呀——”突然,水潭边上出现了一个深蓝色的光幕,一个佝偻的黑色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什么事?”游嗤依然闭着眼睛,慵懒地问。
“不好了,圣女又回到神庙大军的营地了!”
“我知道。”游嗤并不在乎,“她总不听我的话,我已经习惯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怎么值得奎连佽父特意为她跑一趟呢?”
“主司,这次不一样!”
奎连黑祭司显得有些焦急,马上从衣服里掏出一幅焦黑色的兽皮,然后把它往前方轻轻一扔,兽皮飘到游嗤前方铺开了。白色线条同时在兽皮上显现,很快就勾勒出一幅地图来。
游嗤在水雾中睁开眼睛,往地图上瞥了一眼,淡淡说道:“这不是神庙大军的防线布局图吗?有什么不妥吗?”
“主司,您再看清楚一点——”奎连黑祭司指向地图上的一条光带说,“白鞭林附近的防线颜色已经变了。这条防线原来是座前祭司布的,一直都呈银白色。但从今天早上开始,东北处的银带竟然带上了红色的游丝,它虽然很不明显,但自从有了这游丝以后,我对那里的感应便逐渐变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圣女开始用她的力量为神庙大军布防,她的力量开始复苏了!”
游嗤吃了一惊,随后便紧锁眉头望向奎连黑祭司,“你确定?”
“主司您应该还记得,神历6274年您击毙了罣壳部落的残余部队后便失去了踪影,连我都找不到你,是圣女前去救你的。为了给圣女接应,我特意用这雷逵图来感应她的行踪,那时她在地图上的力量场也是由红色游丝组成的!所以,这定是圣女的力量无疑!”
游嗤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慢慢从温泉里站来,低声说:“本来想让你远离战乱,可是你还是要卷进这局里来……”
“她是圣女,这是她的命运,避免不了的。主司,这个时候您应该担心的是我军的安危。万一圣女的力量恢复,我们就没有必胜的把握了!”
“你以为一个圣女就可以改变战局吗?你忘记当年的战乱是谁来平定的?对于战士,千年的承诺我不会食言,对于斐嫣,就算是天定的命运,我也要为她扭转过来!”他狠狠地说,左手一伸,挂在树枝上的衣服飞到他手里。他把黑色长袍披上,带着担忧问道:“对了,弩榘知道这事没有?”
“应该还不知道,他一直躲在营帐里,谁都不给进。看来前天他独闯敌营把圣女劫了回来,又伤了座前祭司,自己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这可不一定——”游嗤眯缝了一下眼睛,思绪似乎飘到了远方,“我记得你曾经跟我提过,有一种法术可以令身体死去但意念还在的人重塑肉身,对吧?”
“是,但主司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呢?”
“你说,具有强大意念力的人可以打散动物的血肉骨头,用他的意念力重塑骨肉,来替代自己的肉身。”
“这只是一种传说,是奎连无意中在一块古老的豸壳上看到的。虽然这是一种能让濒临死亡的人重获新生的黑巫术,令人神往,但我尝试了好长一段时间,却连入门都找不到,也不能确定是否真的存在。主司,你怎么关心起这事了?”
“那你有没有觉得弩榘有什么不妥?”
游嗤突然望向奎连黑祭司,奎连黑祭司愣了愣。
“弩榘来我军营地不过几天,我也只在他袭营和劫回圣女时见过两次,而且每次的时间都很短,您指的是……”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了,硕大深陷的眼睛露出恐惧的神情。“主司,您不是怀疑弩榘这个身体只是替代肉身吧?他如此嗜血,不断冒险闯进敌营,就是为了塑造这个肉身?”
游嗤紧锁着眉头望向水潭里的瀑布,“那天他袭营企图把我锁定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我能够透过他的脚跟看到地面的树枝,而且斐嫣曾跟我提过,弩榘是一个具有毁天灭地力量、连始祖圣女都对付不了的人,手下还有差点儿令娄枭灭族的沽血兽。虽然他现在的力量的确高于一般的祭司许多,但和传说中的力量相比,似乎还差远了。所以我猜,我们所看到的这个弩榘只是他的替代肉身,他投靠我,是想等待机会,解开他的真身。”
“仅仅替代肉身便可以到达这样的境界……”奎连黑祭司的脸色顿时变成煞白,“既然这样,您为什么不趁现在就把他除掉呢?!虽然您有战神力量,可一旦弩榘解开真身,将后患无穷啊!”
“我当然知道。但即使现在,我重伤初愈,要消灭他也会让我元气大伤。大战在即,你说我是解开凝结神石的封印重要,还是对付弩榘重要?”
“这……”奎连黑祭司被问住了,冷汗从额头上直渗出来,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那主司有什么打算?”
“弩榘投诚于我,是因为他知道这娄枭大地上能够克制他的,除了斐嫣,就只有我。斐嫣力量被封印,所以只要我愿意留他,等到决战之时,他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获得大量鲜血,巩固替代肉身的力量,届时只要我进驻神庙,他便可趁机解开真身。可是你说,如果弩榘知道了圣女的力量开始复苏,他还能像想现在那样安心等待吗?”
“您的意思是……他会提前展开杀戮,迫使神庙大军向我们宣战,从而打乱整个计划……”
“这还不是最坏的。万一他在青獒星重现之前获得真身,娄枭大地恐怕就再也没人能够降服他,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不,绝不能让这事情发生!”奎连黑祭脸上的肌肉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主司,你说这困局该怎么解?他频繁出入敌营,这事肯定瞒不住!”
“我需要你为我办一件事情。”
“您尽管说。”
“把弩榘带到结界入口的营地。”
奎连黑祭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好一会儿才激动地颤声说道:“不,恕奎连无法领命!”
“奎连佽父……”
“主司,奎连从来没有违抗过您的命令,但这次恕难从命!上次青獒星重现您从神庙强行夺取凝界神石就差点儿被反噬,受了重伤,这次可是解开凝界神石的封印,比上次要凶险万倍,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没有我亲自护法,万一出了差池,谁来救您?请主司让谷珂办这件事吧!”
“如果谷珂能够做,我又怎么会请佽父你呢?”游嗤平静地说,“这个弩榘虽然表面上臣服于我,但实质对我戒心重重。他生性狡猾多疑,如果在这个时候突然把他调走,势必引起他的怀疑。而你,是军中除了我最有分量的人,所以只有你带他离开,他才会相信。而且如果你真的为我安危考虑的话,就更加应该把他带离这里,在我解开凝界神石的封印以后,身体会极度虚弱,万一弩榘有异心,趁这个时候夺取凝界神石,你想想这样的结果会是什么?”
“这……”奎连黑祭司的眼睛掠过一丝恐惧,但马上又说:“可是……可是让这么危险的怪物进入人类世界,您就不怕节外生枝吗?”
“我们经过的地方不会有普通人类出现,更何况,在他没有拿下娄枭大地之前,是不会打人类世界主意的。”
奎连黑祭司似乎还想争辩,却已经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了。他咬着牙低下头,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不情愿地说:“好,既然主司这么说,奎连只好领命了。”
“谢谢你,奎连佽父。”
游嗤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飘在空中的地图随即飞入他的手中,他卷起来递给了奎连黑祭司。
“佽父,弩榘的到来必定会引起部落盟军的恐慌,你能稳定军心最好,不能也不必勉强。结界入口并非主战场,盟军也只是乌合之众,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弩榘是个极为危险的人物,你一定不能激怒他,为了我,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奎连黑祭司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他带着复杂的心情注视着游嗤,双手接过地图。
“主司请放心,打,我打不过,但要逃,我还是有这个本领的,只是……只是主司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我需要斐嫣的帮忙,不过这事情不能太早,免得打草惊蛇。如果她能封印弩榘最好,就算不能,她离开战场对我军也是有好处的。至于弩榘,他察觉到异常后必定会赶去伊侬神庙,从而强攻结界入口,佽父可利用他夺取结界入口,你千万记住,在青獒星力量消失之前,一定要让大军全部退回娄枭结界内,否则会影响我下一步的计划。”
游嗤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和深沉,“佽父,这一步是险棋,决战胜败的关键,游嗤就托付给你了。”
“是——”奎连黑祭司深深地弯下腰,“奎连必定不负所托,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助主司完成千年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