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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杨佑与李三清促膝长谈了一夜,仍是没从这个老狐狸嘴中套出什么有用的讯息。这名太平道北宗掌门护法非但不卖自己面子,就连一拂场面话都懒得说予他听。杨佑这些年虽然一直留在漠北草原作质,但凭借手下的幕僚线人的查侦,对神都洛阳的局势也算了如指掌。
从本质来讲,庙堂之争与修行世界的纷争没有什么不同,无非追名逐利耳。不管你是浩漠上境的绝世天才,亦或是位列三公的两朝重臣,都逃不开名利场的束缚。难道修行者便不用埋锅造饭,便可不食人间烟火了?若是这般,那武当山大掌教李天贯为何会甘愿舍弃自身四十年修为去为先皇妃子续命?所为的,还不是武当道教的一世荣宠?既有束缚,修行者做事便难免瞻前顾后,卷入世俗世界的争斗中去。那位骑驴下江南的前朝王叔可是忘我境的大师,南粱国主的一袭推恩令还不是叫他乖乖的星夜奔回襄阳,闭门不出一心修禅?
还真当一人可敌千万军?如此这般,怕只有那三危山普渡道观的林清玄道长能做到了。相传当年中原板荡,西域三十六国企图趁火打劫,洗劫九州。各国国主集结了五十万铁骑便气势汹汹的越过葱岭,直扑敦煌。西秦朝廷得知消息后阵脚大乱,小皇帝和摄政的太后眼看大敌将至,手足无措的躲到太液池中蓬莱仙岛上抱在一起嚎啕痛哭。满朝文武更是一个个唉声叹气,与家人商量着置办后事。春秋乱战几十载,西秦朝廷所剩不多的实力都耗散在了对南楚北魏等国的征伐上,哪里还有气力应对西域三十六国的倾力一击?
林老道长得知消息后不急不躁,执一素白浮尘立于三危山下,于日光映耀最盛之时凭一身浩然罡气大败西域联军,挽狂澜于即倒,为西秦朝廷续命五十载。可他老人家现在不是乘鹤飞升了吗?
这李三清虽然也是道门中人,与林清玄老仙人比却是差的很远。在杨佑看来,在这个世上,不是仙人那便是俗人,没有第三种可能。自己早派人查过他的底,他是太子的私聘幕僚,一直为自己的这个大哥出谋划策,被大哥倚为臂膀。太平道北宗自打在二十四年前的宗门之争中溃败后,便一直被南宗压制,要想重返巅峰,必须借助世俗朝廷的力量。看来,李三清是打算把所有的宝都压在这个大周储君身上了。
哼哼,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攀龙附凤自然可以一朝入龙门,鸡犬升天。但若一不小心站错了队,同样可能落得个身死族灭,挫骨扬灰的下场!
杨佑背负双手走出营帐,慨然南望。这大周帝国的大好河山凭什么就要拱手送予大哥?难道就因为那荒谬无比的长幼尊卑古礼?
这位困居漠北蛮荒之地近十载的藩王龙子深吸了口气,紧紧攥固拳头,面容一时变得阴鸷无比:“李三清啊李三清,你不是能攻心参命吗?你说我大哥受命于天,当承大宝?偏偏本王这辈子不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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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使团营区南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立着一主一仆。
“少爷,到底是你面子大。昨夜要是我去找那李三清道长讨要,他肯定不会把那几床棉被送来!”小书童阿木此刻正啃着一只烤羊腿,腮帮子一鼓一泻,霎是好看。
萧铭慵懒的抻了个懒腰,摆手道:“这有什么,那牛鼻子老道吃了我的烩面片,有把柄拿捏在我手中,自然得照我说的去办。几床棉被算什么,便是一部侍郎,你信不信只要少爷我一张口,那老道儿也会乐呵呵的替我去朝中斡旋?”
小书童阿木呵呵一笑,露出两颗大门牙:“这个人家不信,少爷一定又在吹牛!”
萧铭显然被这话伤的不浅,没好气的瞪了阿木一眼道:“真是个白眼狼,这些年少爷我真是白疼你养你了,你说,你说你少爷我这辈子什么时候吹过牛?”
小书童灿灿的挠了挠后脑勺,只是望着萧铭继续呵呵傻笑。
萧铭无奈的长叹一声,刮了刮小书童的鼻梁:“这世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罢了罢了,你少爷我上辈子一定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派你小子来惩罚我!”
萧铭稍顿了顿,望着不远处升起的炊烟道:“走,少爷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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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盘驻地中部的空场外,围拢了不少人。
萧铭一手拉着小书童,一手拨开身边的袍泽,硬着头皮向前挤去。
“让一让,让一让啊!”
萧铭个子虽然不矮,但在这些老行伍中一衬比,就落不得什么优势了。这些士卒都是赵卓从蓟州边军中精心挑选的,不论是实战的工夫还是忖度人心的本事都不居于人后。他们早知道萧铭是李三清道长钦点的护驾人选,一路上对萧铭自然非常客气。此时见少年穿行而来,众士卒都本能的向两侧散开,给少年让开了一条将将能通行的小径。
“少爷,你真神气啊!”小书童阿木双目炯炯,神采奕奕的望着周遭的大周士卒,得意的砸吧着嘴慨叹。
“出息!”萧铭摇了摇头,苦苦相笑。
待得从最后两名袍泽身边挤过,萧铭终于长吁了口气。只是少年还没舒坦的歇落一晌,便听得一尖锐的叫声。
“来,还有没有人敢来一战?你们谁要能打赢我,本塔格便嫁给你!”
萧铭不由的蹙紧眉头,朝上首望去。但见齐人高的土围子上立着一个妙龄突维尔小娘。柳眉月目桃花面,再加上那细挑的腰身,便是放到国都洛阳,也算得中上之姿......
但,但怎么看这副嗓门也有些煞风景啊!
“你看什么看,本塔格岂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看的!”
萧铭心中还在慨叹,便觉一凌冽箭意朝自己袭来。少年一把推开身侧的阿木,身子猛地向后仰倒,一记铁板桥将将躲过迎面袭来的夺命利刃!
一个纵跃翻起身来,少年冲眼前小娘怒目而视:“你一个姑娘家,心思恁的如此狠毒,小心没人敢娶你!”
谁知那突维尔小娘柳眉一挑双手叉腰冷笑道:“这个不劳烦你费心!本塔克正在设擂,你无端闯入算作什么?你若不是接擂,本塔克便是射死你又如何?”
“你!”萧铭满吸了一口凉气,一时竟是语噎。
这小娘小小年纪心思却是如此缜密,若自己不是接擂的她自然占着一个理字。若自己是来应擂的那更简单,直接上家伙操练便是。
一句话便封死了自己所要的退路,当真是副玲珑心思!
“既然如此,我便来会会你!阿木,拿刀!”萧铭抬手弹去袖口尘土,慨然吩咐道。
他这一句话可一时令周遭的军卒炸开了锅。虽然这些军卒知晓萧铭是李三清道长钦点的人选,但对少年是什么来头却一无所知。这下萧铭主动要求和突维尔小娘比试,正好满足了众人的好奇心。
“唉,老王你说这小公子不会是修行者吧,不然怎么那么有把握?”一个满面胡茬的老兵,双手抱在胸前冲身侧的好友挤弄了一番,却落得一番奚落。
“切,修行者?老张,你别逗了。你真以为这修行者遍地都是,烂大街的啊?咱大周朝在钦天监登记在册的修行者不过万余人,算上闲云野鹤般的游侠儿也不会超过五万,咱们蓟州城这鸟不拉屎的地界儿怎么会有修行者,何况,何况还是一个胡子都没长齐的娃娃!”
那老王头摇了摇脑袋道:“我猜啊这小子八成是李三清道长豢养的兔哥儿,你瞧这面相,呦呦,都能捏出水儿来,跟熟鸡子似的,简直比小娘子还水灵。要是我啊,八成也得动心。”
张姓老兵听后嘴巴张的有如鹅蛋:“乖乖,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老王啊,这小子还真是俊秀的紧......可是李老道长是出家人啊。他们不是讲,不是讲要六根清净吗,怎么也能玩兔儿哥儿?”
“去你的,那明明是释门中讲的经义,恁的被你安到黄老学说上去了。你小子懂个屁,人家道士也有七情六欲,难道就不能玩玩男人?”
老王头狠狠的朝张姓老兵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摇了摇头。
“不过,这小子真的是水灵的紧啊。啧啧,怪不得,怪不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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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铭却没甚工夫去听眼前众人讲胡话,深吸了口气接过阿木递来的横刀。这柄横刀是元叔倾心打造,虽比不上武道第一人耶律钦手中的那柄鸣鸿刀,亦远不及西胡怪人拓跋杵的昆吾利刃,但依他老人家的话讲,这柄刀怎么也能进当今刀评副榜的前二十。而且使刀者向来讲究以血喂刀,刀口饮血越多,便越具威力。要不为什么魔宗随便一个致知下境的刀客都能与炼虚境的高人大战三百回合?
不过遗憾的是,萧铭这次走的紧,没来得及给这柄刀起名字。
“少爷,小心啊!元叔讲过,山下的女人像老虎!”
小书童担心自家少爷的安危,连忙在一旁提醒劝说。
萧铭却是阖上双目,屏息凝神攥紧了手中横刀。
“念力、自然、修行、魂器......缺一而不可,正所谓富贵有命,成败在天。只有恰逢天时地利人和,才能造就出那一个半个的不世出天才!”
元叔的话再次浮现到少年的脑海中,他沉沉入定,感受着身侧忽强忽弱的天地元气。
屏息,凝神;屏息,凝神......
元叔赠送的《昆仑吐纳大法》中的经句瞬间填满了少年的实海,如一条条牛筋勒出沟壑万丛。
少年只觉胸前雪山,腰后气海隐隐钝痛,不多时的工夫已是汗流浃背。
“破!”
意识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呐喊,萧铭只觉周身三百六十一窍倏然通畅,手中的横刀登时飞起!
你是突维尔塔格又如何,乱我心者,我必斩之。
不过,不过......这好像算命犯桃花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