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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祠堂里,陆四娘让她父亲以装病为由献出一副苦肉计。
陆瑾延心里却自生一计,他被人算计了这么些年,也该反手一搏。于是便跟夫人沈岚商量,要做一出诈死的好戏。
丹芝来报之时,陆氏兄妹听她一席言辞便是怔住,谁也没料想到他们父亲还真能豁得出去...
可这戏已经开始了,那便只能接着往下唱。
陆子虞美目流转,神情哀哀欲绝,身子一软瘫在地上,“父亲...父亲,女儿还未能替您洗濯干净冤屈,您怎么就先去了...”
待她出声不久,陆之庭也是反应过来,赶紧扶着自家小妹身子,“父亲定是知晓了这冤屈洗不干净,都怪儿子不孝呐...”
他声音略有暗哑,仔细一听便是能感觉到那失去血亲的悲痛之情。
二人失魂落魄跌坐在地,那模样似乎是生生把门外百姓的心给挖出来撒上一层盐。
百姓们懵了,这跟他们想象的情景不太一样呐。
这本不应该是惩处奸臣,人人唾骂叫好的事么?怎么如今让人瞧着有种肝肠寸断的痛惜之情。
陆之沐也是开了窍,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子,血迹斑斑的拳头握了握,怒不可遏紧紧盯着白落松。
“噗”,一口鲜血非常合时宜的从他口中喷出。
“都是你,是你杀死我父!”
百姓们傻了,这案子真是比茶楼里唱的大戏还精彩。
人群中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事儿似有蹊跷,若是陆国公府真贪污了,为何还会击鼓鸣冤,为何还会闹出了人命。
高堂之上的白落松自从听见了丹芝一番话,整个人的身子到现在还是僵硬着,四肢冰凉的寒意缓缓流入心底,他怎么样也不敢相信,陆瑾延那厮竟然会薨了?
这太过突然了,可若这件事背负上了人命,谁知圣人会不会下令严查十年前的旧案?
他蠕动了下嘴唇,尝试找回身子的归属感,眼皮儿飞快一阵颤动,心里正打算想着这该怎么应付。
可没等着他开口,地上的陆子虞倒是抢先一步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朝着府门口的百姓缓缓说道,“家父十年前任户部尚书,他体恤万民修撰田赋税,均田亩,减地租,当时人人肚饱,年年有余。”
不少人随着她的话,想到了十年前光景。
陆子虞话锋一转,凌厉又指向了高堂之上的白落松,“可正因如此,得罪了不少官僚,他们包囊里的银子越来越少便想着把我父亲的乌纱帽给摘了下来。算计攻心,栽赃我父贪污灾银,逼的我父亲辞官返乡。今日小女本要查清真想,谁知京兆尹大人不允,又对我兄长棍棒相向,逼死我父。”她顿了顿,转向百姓之时已是泪流满面,楚楚可怜,“这世上,当真就没有公道么,当真就没有王法么?”
白落松气血翻腾,直接从高堂之上杀了下来,手插在腰间双目愤恨,“你休要胡说,本官何时逼死你父亲过?”
陆子虞不语,只用一席素袖遮面,娇躯如风中的花骨朵儿扑簌簌的颤着。
此时无声胜有声,多说无益必自毙。
她陆四娘这场局,算的不是计,而是人心。
桩桩件件,连环设套,让白落松一步步走入了死胡同里。
百姓们四下讨论开,对着这京兆尹府指指点点,这位白大人官品本就不怎么好,这些年滥用官权判了多少冤案,人人敢怒不敢言,如今他又陷害忠良之臣,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谁还能忍下去?
人群中,一个七十有余的老翁站了出来,他高举骨瘦嶙峋的手臂哑声吆喝道,“官府给个公道。”
随着他的话,人人挥袖而起,怒声震天,“给公道,给公道...”
白落松耳根发麻,看着门外一群刁民呼呼喘气,“该死的,都给本官闭嘴。什么都不知道别来这儿添乱,胆敢在说一个字,本官送他进刑部大牢。”
陆之辰早就混入人群当中,他正准备来一招“推波助澜”,谁知被人给接了胡...
一个吊儿郎当的女声从人群里炸开,“谁说咱们不知道的?今日我还非得跟你掰扯掰扯。”
人们让开道,才看清了那个女子的模样。
赤脚,头发蓬乱,衣裳也是歪七扭八,皮肤虽白可这会儿都是沾着灰土,这打扮怪异极了。
她拍拍手上的灰,晃晃悠悠站在了人前,又伸出大拇指比了比自己,“我知道!”
白落松扬了扬下巴,趾高气昂的问,“你谁啊?”
“老子朱雀大街,苏小疯子是也!”这声音狂傲,不是苏婉婉还能是谁。
陆之辰自然是认识她的,听她这般介绍自己,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婉婉递了个冷冷的眼风,陆之辰脸僵,露着森白的牙齿也忘了收回去,嘴里呼呼灌着风。
白落松误以为她是个叫花子,扔出几个碎银子在地上,又一脸嫌弃的摆摆手,“滚远点要银子去。”
谁知苏婉婉理都没他,自顾自对着一群百姓绘声绘色地说道,“我刚从清水巷的陆国公府门前经过,白幡都挂上了,里头哭声一片,那叫一个惨啊。大家想想,若这不是一桩冤案,怎能就会活活把人给气死?我看,说不定就是这白大人当年做的此事,事到如今还不敢审,摆明了做贼心虚!”
经她一番挑唆,百姓们心中更是信了陆国公府乃是清白之身。
有人出声,“十年前的田赋税让我家月月有余粮,如今呢,连口热乎饭有时都吃不上。”
“原来十年前的田赋税乃是陆国公所做?此等爱民之举咱们应该替他讨回公道。”
“陆国公忠善纯良,是个好官呐。”
“...”
街道上不知不觉站满了人,听闻陆国公的事迹后皆是惋惜哀叹。
不知是谁喊了句,“抓住白落松这个狗官,替陆国公鸣冤”。
霎时,人人振臂挥舞,要闯进京兆尹府活捉白落松。
“打,谁敢进来就给本官狠狠地打!”白落松没想到这事态怎会成这样,他略有心悸往后退了退,将肥硕的身子藏在高堂后面,圆如汤盘的脸从椅子后凑出来,满是讥讽,“不狠狠教训你们一顿,看来你们是不知道谁才是掌管京城的人!”
没等他得意许久,一个尖如钉子的声音响起,“都给咱家住手!”
随之相伴的,还有刀剑出鞘的嗡嗡声。
只是这些刀子不是对着百姓,而是对着京兆尹府衙中那些为非作歹的乱臣贼子...
陆子虞笑哂,她这第三计看来也要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