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中文网 www.19zw.com,最快更新俯身之门 !
“别胡说,咱们再想……”
阿谣看着恩由决绝的样子,也不得不认同,这是在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唯一的出路——能保一个是一个。
恩由和小羊,无论少了谁,陈寻新都不会罢休,不会放掉任何一个,阿谣不在他计划内,即使发现漏掉了她,也不会揪着不放。
“我怎么能舍弃自己的丈夫?”
阿谣是明白恩由的用意的,只是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阿谣,你先是自己,然后才是小羊的妻子。这不是舍弃,而是我们一致认为,对你最好的保护。”
恩由将火团范围缩小,移至小羊和阿谣面前。
“你已经救过我们一次,同样的危机再来一次,你也会有办法救我们的,对吗?”
恩由安慰阿谣,不断提醒她能为他们做更多的事,以减轻她的负罪感。
嗯~
阿谣点点头。
——
仉川嵇冬季的夜空遥远而高,漫天星斗像是神明撒给人间的璀璨珠宝,偶见几朵绵柔的云,也在冷风萧瑟下消失殆尽。
冬季总是昼短夜长,仿佛经历了一个漫长而悲哀的黑暗,翘首以盼,才等到了朝阳带着耀眼的光芒占据整片天空。
空旷的天地之间,只剩一片微弱的风,夹杂了些许抽泣的声音。
源景研究所内。
因冯承业的死讯,整个研究所内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在座的老学者们无不眼含热泪,冯承业的尸体没有被运回,而是直接送到了火葬场,简单的仪式后便将骨灰撒在了山上。
也就是说,这里没人见过他最后一面,他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走的。
“冯承业的岗位空缺,我会向政府申请其他人加入,各位继续工作,不要有心理负担。”
清泗看着士气下颓的老学者们,冯承业的离世对他们打击很大,所有人心知肚明,他不是死于疾病或意外,而是以极其悲壮的方式向掌权者反抗。也让他们看清,在死神名单上,赫然出现了他们所有人的名字。本以为被逼下台的陈寻新会有更好的方式解决政府与源景研究所的矛盾,直到此刻,他们才意识到,矛盾已被无限激化。
挖掉已经腐烂的根,在原有位置上种上新的种子,不消多久,这片土地会重现生机,只待来年秋季,硕果累累。
“我有必要提醒各位,未向上级领导请示就无故旷工而导致的意外死亡,不在政府赔付范围内,各位,请务必保重自身。”
清泗的话说的耐人寻味,那话里话外全是讽刺。
只是这话听到众人的耳里,和平日他冷言冷语的样子大相径庭,平日刻薄些就算了,今日他手底下的研究人员去世,他不想着自己的过错,不为亡者惋惜,却说这么多阴损无德之语。
“清泗教授学识渊博,确实是生物界的标杆,就是这说话方式,真刻薄啊!”
自源景研究所出事以后,石信洁的心态已和从前大不相同,整日沉闷着,不大和其他人说话。
但冯承业的死再次唤醒了她,如果这次继续退步,下一个死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是吗?你们也会觉得别人刻薄吗?”
清泗一眼就看出来是角落里的石信洁在说话,他很快就锁定了她的位置。他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再次出现。
石信洁很快就想到清泗说的是源景案无辜死亡的那些人,一时无语凝噎。
这是他们所有人的短处和污点,犯了重罪之人,哪来的自信批判别人行为上的差错呢?
八千四百二十八人,他们会永远压在源景的耻辱柱上,也钉死在每个人心里,成为他们在人前永远抬不起头的证据。
此前清泗并没有因为他们犯过的大错为难他们,也没有用这些错误对他们施压,哪怕今日他被惹急了,也没有用那些事回怼,只是这话听到他们耳朵里,意思就被曲解。
“不正是因为过去的那些事,你才来到了源景吗?”
石信洁的态度略显强硬,隐隐的怒意随着呼吸的起伏缓缓释放出来。
“我来这,是因为你们没用,不是吗?”
清泗的眼睛里全是蔑视和不屑,这些人也配来找他的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一事论一事。冯教授只是不满你频繁转岗,你就将一个活生生的人逼到死路,甚至等不到陈教授回来,你就擅自处理了他的后事,让我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而你,依然站在这里高高在上,在工作上用看蝼蚁的眼睛看着我们,在冯教授的事上用看饕餮的眼睛看着我们,我们兢兢业业在实验室里工作多年,难道是为了能正常死亡让身后人拿到政府的赔付吗?”石信洁的话语犀利,强忍着肚子里的火,尽量让自己发音清楚:“你难道不清楚常年在实验室一线工作的,因常年接触这些化学用品而致生育困难?我们这些人,可没几个有子孙后代,要这些赔付,给谁?”
石信洁的话如冰刺一般一点点熄灭了清泗心里的偏见,出生在顶端的他怎么能理解第一代科学家的辛苦?哪怕是他父亲,大概也是踩在祖父的肩膀上才有了那样的成就,祖父那一代人,应该和眼前的这帮人一样,是吃过苦头一点一点熬出来的。
“我们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实验,最好的青春,最好的头脑,都投进了这个根本看不到未来的项目里,我们先想的一直是仉川嵇的未来。只有……只有这一次,我们不得不从缝隙中苟活下来……可所有人第一时间的选择就是抛弃我们。清泗教授,我们自以为挡在了国家身前,可冯教授的死,让我们彻底看清,我们是被世界孤立的,我们站在了所有人对面。”
说到最后时,石信洁的语气里才有了几分哽咽。
“我们对不起那些无辜的人,却不欠仉川嵇政府的,我们臣服,不代表我们要一直退让,清泗教授,请你,学着尊重我们。”
石信洁一个抬手便抹掉了眼角的泪珠,愣是没让它经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