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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口重新被稻草人堵上,左侑跪在只有半人高的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
艾里克的日记里记载这密道是他与父亲所挖,看来所言非虚,四周的泥土坑坑洼洼,大小于左侑而言还留有空间,想起葛林的身高体型,倒是不难理解。
恐怕他们父子俩怎么也想不到,这玩闹用的密道竟然有一天会派上这样的用场。
在黑暗中行进了几分钟后,一丝光亮透进密道中。
左侑知道自己走到了尽头,在这前方便是密道的出口地下室。他没有着急的进入此行的终点,而是呆在密道里,仔细倾听地下室的情况。
压抑的哭声与小声的安慰,从声音上左侑甄别出正在哭的应该是安娜,安慰她的人却不好说,也许是莫古力,也许是汤姆。
“哭哭哭!别哭啦!烦死人啦!还想挨揍吗?!”地下室的门被用力推开,一个大嗓门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嚷嚷着令人不适的脏话。
果然有人。左侑心想,他凑近缝隙,但缝隙外面就是壁灯,刺眼的亮光让他不好睁眼,只能拜托耀将下面发生的事投影给他看。
看守者习以为常的走进密室,将三人一脚踹翻,有一个男孩子挡住安娜,令她得以少受些苦。踹了几脚,看守者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便转头离开了地下室,出去之前不忘嘱咐:“别再让老子听见你们嘀嘀咕咕的声儿了,让我睡个好觉,过几天才好送你们下去。”
地下室的门锁发出咔哒的一声,左侑又等了一会儿,除了比此前更加小声的抽泣与安慰外,门那一端好似空无一人般安静。左侑这才推开密道的出口,不声不响的落在三人身后。
他抬头瞧了一眼他出来的地方,发现密道与地下室的分界线与墙面的斑驳相互融合,并不显眼。
怪不得没被发现,左侑心想。
三人中,其中一个男孩子的余光瞥见了身后的黑影,他没有意识的侧过眼神,看见左侑那张埋在阴影里的脸被长发遮住,像一个女鬼。
地下室的黑暗早就给了他们这样的错觉,只是一直从未见到过罢了。突如其来的惊喜令他忍不住想要尖叫,嘴已经张开,但被左侑及时捂住。
左侑赶紧说:“别叫,是艾里克让我来的。”
“艾里克……”安娜的眼泪止住,她的眼睛里出现零星的光彩,仿佛溺水中即将失去意识的人突然被抓住,在意识消失前看了一眼拽住自己的希望。“我们可以逃出这里了吗?”她的声音很小,比低喃声还要细微。如果不是耀的翻译,也许左侑就错过了这句话。
他肯定的点头,然后又摇头,三人疑惑不解。
“到底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清楚啊。”最早发现左侑的男孩子着急的说道,他一头寸头,额头很宽,左侑猜测他是莫古力。
“没有安全的地方供你们离开这后避难。”他顿了顿,“我来确认你们的安危。”
“什么意思?”莫古力又问,“你不是来救我们的?”
“布恩大叔呢?”他抓住左侑的衣服,用的力气很大,但左侑纹丝未动。
左侑看着莫古力,莫古力只能看见左侑的眼睛,这双眼睛……该如何形容才好呢,莫古力的瞳孔微动,他能从艾里克的眼睛里看到着急,担忧与对友情的坚定,总之一个人此时的想法,多少能从眼睛里看出一些端倪,但这个新来的人,他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这种未知在左侑的眼里形成了某种压迫,让莫古力一下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艾里克在哪?我要见他。”莫古力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安娜已经足够害怕了,他不希望让安娜更加慌乱这个人是敌是友,他看不出来。
左侑没管被艾里克弄皱的领子,“他在家里,你们应该知道一些情况。如果他能过来,他现在就会和我一起出现了。”
“你们俩毫无计划?”剩下的那个男孩子问,“第一个就是艾里克,接下来是莫古力,安娜,最后是我,总得有个计划吧。”
看来他的确是汤姆。左侑转移视线,对汤姆说,“这里是无人之地,是怪物的地盘,即使逃出去,你们仍然置于危险当中。我和我的……朋友正在处理这个事情。”
莫古力与汤姆瞪大眼睛,只有安娜还处于茫然之中,这两人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说:“你们要把这些怪物杀掉?”也许是出于震惊的原因,莫古力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半掩着嘴,“他如果进来,你怎么办?”
他指的是“看守”。左侑略作沉吟,直到站在这三人的面前时,他才注意到了一个原本被他忽视的问题,如何在保证艾里克与尚夏安全的情况下,帮助这三人逃跑?
他无法做到同时将艾里克与尚夏带走,这其中的猫腻太过明显,更何况尚夏已经受到铁皮怪物的不知名影响,如果强制要求,恐怕会引起尚夏的逆反心理。
这三人离开,艾里克危险,尚夏与他们而言还有用,左侑虽然担心,但她却不是此刻最有影响的因素。艾里克离开,这三人也危险。现在左侑仿佛站在一个天秤上,他加入任何一方,另外一方便会发生变故。
如何破除变故,成为他眼下亟待解决的关键。
“这个看守的行动规律你们了解吗?”左侑不答反问道。
莫古力与汤姆对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默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无力,他们必须依仗艾里克和眼前这个人的力量才有机会从这儿离开,艾里克说过,知道这条密道的人只有他,那么他们姑且可以信任这个人。
作出如此判断后,汤姆回答:“他每天会出去一趟……最早是这样,其余时间都呆在门外,大部分时间在打盹儿,睡醒之后会看来查看我们的情况。”
“最早是这样。”左侑重复汤姆的话道,“你们用什么判断的。”
“饥饿,刚抓进来的时候对时间大概有个概念,但到了现在,我们已经分不清早晚和昨天今天了。”汤姆说这话时,包括他在内,三人均露出了恐惧与愤怒交杂的神情,他们纷纷垂下头,好似已经有些认命了的意思。
左侑没有出声安慰,他并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安慰他们。转而说,“我今天得回去一趟,我得确保你们和艾里克同时安全。”
和汤姆还有莫古力在说了一会儿,内容全是围绕看守的习惯与癖好,等左侑觉得已经了解得差不多后,他打开密道钻进去,当“门”关了一半时,他瞧见了汤姆,安娜与莫古力的神情。
不安,害怕重新笼罩在了他们的身上。他们目送着左侑离开,好似在进行送葬,而对象是他们生的希望。
左侑叹了口气,说:“我会尽早过来。”
安娜问:“尽早是什么时候。”
“你们还没觉得饿的时候,我就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