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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恩果然没回来。
左侑与艾琳娜一家坐在餐桌上,吃进嘴里的食物索然无味。自从男主人葛林从外面回来后,屋里的气氛就沉闷下来,他那双绅士,矜持的眸子里有怒火燃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左侑心想,也许是春水给他找了点儿麻烦。
春水看似随和,但实际上是个很麻烦的人。想起春水,这个不稳定的盟友正在某处拼搏,左侑的心稍安。
也许今晚的计划会容易一点。
晚饭结束,艾琳娜收拾了桌子,葛林邀请左侑出门转转。左侑稍作考虑,便应了这份邀请。反倒本该是没事人的艾里克有些慌乱,想替左侑拒绝,但只是有这个念头就让他小脸有些发白。
左侑知道,为了维持住那个秘密,艾里克就已经竭尽全力,他轻声对他说:“没事的。”然后跟着葛林走出了屋子。
葛林带着左侑走了一会儿,在开垦过的泥巴地上找了颗原木做凳子。他摸出口袋里的香烟,递给左侑。
左侑摇头拒绝。
从这儿能看见挂着星星的夜空,还有一小片漆黑的林子。夜晚独特的味道随着夜风进入左侑的鼻腔,做个几个深呼吸后,充足的氧气让他精神一振。美中不足的是,偶有烟味会飘到他的位置。
直到这一根烟结束,葛林也没说话。第二根烟的烟头燃成了红色时,他这才说,“能说说你的脸吗?”
左侑的眉头微皱,他没料到葛林会说起这个事儿。按理,这和他们毫无关系,“是艾琳娜女士告诉您的?”
“当然。”
“你们似乎对我的脸很感兴趣。”
葛林瞥了左侑一眼,夜色太浓,左侑没能看得清楚,但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忌惮。
“说不上感兴趣,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他吐出许多白烟,透过白烟,很多东西都变得模糊,迷幻起来。这也许是他的回忆,带着葛林当时的情感。
左侑感觉有些奇怪,他明知坐在自己身边的葛林是个铁皮怪物,但他的一言一行却与人类并无不同,不仅如此,他似乎通过这几句话便将自己带入了一个无法言明的情绪当中。
左侑轻咬舌尖,警告自己,这些怪物不同寻常,他不能掉进对方的节奏里。
【需要帮你屏蔽知觉吗?】耀及时问道。
“什么意思?”左侑问。
【你的身体状态并无大碍,非常健康,但你的心理活动却完全相反,你很疲惫,容易受到影响。屏蔽知觉后,我是指选择性的屏蔽你一部分的神经反应,你就感觉不到诸如难过,好奇的情绪了。】耀一边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看着上面的记录一边跟左侑解释道。
左侑听了,不做犹豫,立刻要求耀执行。
片刻后,左侑的的确确察觉到了变化。他丢失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令他感觉心脏的位置好像空了一块,仿佛漏风的窗户或是冬天的凉棚。
“还好吗?”葛林踩灭香烟,关切的问道。他发觉左侑捂着心脏,暴露在头发外的眼睛眼神好像暗了少许。
左侑转过头,他的手依旧放在心脏的位置,转回到此前的话题,“您说的故人,脸与我相同?”他主动撩开头发,露出左边凹凸不平,好像埋了几只蜈蚣般的脸。
葛林静静的看着他,并未对这脸的异样感到惊讶,他端详的神色更像是在欣赏某件艺术品那般。
“实话是……他那会儿年纪太小,我并不知道长大后那张脸会是什么样,所以才想着问问你的过去。”葛林挪开视线,左侑放下头发,两人默契的转头看向不同的方向,葛林继续说道:“不过你似乎遗失了小时候的记忆。”
左侑点头,“的确是忘了。”
“……”葛林看着夜空,但左侑确信他从那儿看到了别的东西,他的表情,眼里,全是故事。葛林说,“忘了才对。”他侧过脸,略微低头看着左侑,“这世上的巧合很多,但命运这个东西最是奇妙,所以即使你是假的……其实真假与我而言并无所谓。”
左侑不知道葛林再说什么,他想问,但葛林却没给他机会。
“别多管闲事,等过段时间,我会送你们去21区。这是看在过去的份上,我能给你的警告。”
葛林突然把话挑明,左侑想问的问题从一个变成了许多个。“什么意思?”
“安心在这住着,别接近任何人。”葛林没有回答左侑的问题,自顾自的说了句话后起身离开。
左侑坐在处理过的原木树干上,思考着葛林带来的信息量。
【倒不失为一个好时机。】耀突然插嘴道。【的确,这位叫葛林的先生似乎对你的过去有所了解,但眼下,你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需要考虑,完成艾里克的约定,还是采纳葛林的建议?】
【你现在正站在距离密道入口不足五百米的地方。葛林率先离开,他大概率知道你会陷入纠结,这正是一个客观存在,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
【但如果采纳了他的建议,他也许会在送你前往21区的路上告诉你更多关于身世的秘密。】
耀像一个说书先生那样,在左侑的脑子里玩起了角色扮演,扮演的对象正是左侑本人。
左侑认真琢磨了耀的话,他打断耀的即兴表演,“指路吧,我们去完成艾里克的约定。”
【诶?】火柴人把模拟出来的长发去掉,它看着眼前的屏幕,手里的书翻了又翻,【为什么?艾里克和他的朋友们不见得会遇见危险。】
“当然,对你来说都是概率的问题。”左侑站起来,“但约定就是约定。”
【???】火柴人挠了挠头,他不明白左侑做这个决定的依据是什么,但它必须无条件支持宿主的决定。耀从角落里翻出一本标有《人类左侑未知问题大全》的书册,在上面记录下左侑方才的决定。
左侑跟着耀的标记绕到葛林与艾琳娜木屋的后方,耕好的田地中间,插有稻草人的位置。左侑把稻草人拔起来,泥块与稻草混合在一起的一块半米大的地方跟着稻草人一块被打开。
漆黑的洞口下传来细不可闻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