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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寒风从辽阔的北方大地吹来,散落满地枯叶。
狂风吹走了街上的行人,吹来了送往西南的一封封报平安的家书,沈睿书房门前的林荫道在此悲景下却有种静谧的美感。
沈睿端坐在棋盘前,眼中却满是山河,这繁荣安祥的景色,这是沈家一直追求的、楚军一直守护的太平天下。
这代价,便是沈家以天下为棋盘,以每个人为棋子,甚至不惜牺牲家人、楚人为代价,以保苍生之太平的一局棋。
沈仲南为此,甚至以死布局。
此时,沈仲南的门下客兼沈睿同门师兄弟——张以权,前来拜见沈睿。
“门客张以权,见过王爷。”
沈睿见了,忙示意他过来,说道:“快来,陪我下盘棋。”
张以权刚坐下,沈睿就落下一子。
张以权笑着问道:“王爷,不猜先是不是不太好。”
沈睿摆摆手,“哪有事事公平,再说了,咱俩毕竟是师兄弟,没人的时候该怎么喊就怎么喊。”
张以权点点头,“您这不拘一格的性子还是跟当年一样。”
他随即递给张以权一封信,“闲话就不说了,看看吧。”
张以权接过信,看完后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道:“青山门果然跟西南闹掰了,青竹先生果然堪当大任。也不枉先王的布局。”
沈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他归根结底还是心疼自己徒弟,其实信上的有很多话他是不该说的。按照父王的意思,我哥不应该在青竹山知道这么多。”
张以权笑道:“王爷且宽心,其实只要不让他太早知道第二件交易,后面的路就不会乱,您终于可以宽心些了。”
沈睿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哥想要什么我就要暗中给他什么,我爹想做什么局我就得按着谱下棋,当个推手我容易吗我。”
张以权说道:“您以前可不会这样。”
沈睿抱怨道:“毕竟我也只知道一些计划,父亲这么下棋,也就罢了,可碰上我哥这个家伙,可是苦了我们这些局中人了。”
张以权安慰道:“还好,您只需要知道消息,慢慢把这中盘下稳就好,剩下的就是做些坏事了。”
沈睿不爱听了,“那你说说我干啥坏事了?”
张以权细说道:“王爷为了大王爷,坛前殴打正二品礼部侍郎,闹得天下皆知,无非要告诉天下人两个消息:一,您跟大王爷虽分离多年,但情同手足,二,您凶狠跋扈,无所畏惧。越是这样,大王爷云游就越安全。新皇看到新楚王是如此性情,也就放心了,一举两得。也自然不敢随意对大王爷下手了。”
沈睿作沉思状,“情同手足是真的。”
张以权低头拱手道:“那是自然。”
沈睿感觉有点惭愧,“其实这盘棋我和父亲都是棋手。不过我哥要什么,我就得想办法给他什么。就是苦了我大姐了,要背负这么多东西。”
张以权说道:“大小姐也是自愿的,为了这步棋,她也是煞费苦心,别看平日里大小姐柔弱温情,可在这方面,大小姐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啊,不管啥都能扛住。”
沈睿眼眶有点泛红,“那毕竟我亲姐姐啊……”
张以权安慰道:“这盘棋,归根结底是为了保住沈字旗,保住大王爷,让天下平稳,王爷,莫伤心了。”
眼下沈、张的这盘棋快收官了。
沈睿看着棋局,揉了揉眼角,夹起棋子,缓缓落下,问道:“向前看吧,我哥到哪里了?”
张以权不紧不慢地跟着下了一步,“刚传来的消息,昨日在西川城周围河边休息了一晚,今早刚进城就摘了沈字旗。应该快去王家了。”
沈睿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我这个哥哥玩心重,随他去吧。”
张以权面不改色:“他这样做正遂了王爷的心意。”
“哦?”沈睿揪了颗葡萄吃,“说说看。”
张以权道:“他摘沈字旗,就没打算以大王爷的身份进西川城,他要面对的就是明枪暗箭,估计他是另有手段。”
沈睿反问道:“你知道这手段的,不是吗?”
张以权带着疑惑地道:“进城前,白江雪离开车队了,去向不明。”
“去找景御军主帅李行了。”沈睿的表情胸有成竹。
“是啊,大王爷估计是猜出点什么了,那这样,计划就乱了,原本叶车夫应该死在西川的,大王爷这步棋是要保车队所有人,但恐怕会打乱您的部署。”
沈睿试探性地下了一步,随即收了子,说道:“我其实对我哥这步也不满意,有点把西南顶在前面的意思,随他保谁吧。”
张以权看穿了这些,说道:“其实这也在您的谋划中,您把那东西给了大王爷,就在等这一刻。”
沈睿愣了一下,随即会心一笑,“虽然破坏了棋局,大不了重新下,但人命只有一条。我父亲吧就是心狠,做法直接,不过效果是真的好,可既然我哥想保他们,我就会替他安排第三条路。”
张以权赞叹道:“王爷果然妙手仁心。”
沈睿面不改色地说:“这句话可是形容大夫的。”
张以权继续说:“妙手,仁心,分开讲就说得通了。”
沈睿叹气道:“如果我是他,恐怕没有自己布局的胆识。就让我哥自己下这一步吧。”
沈睿迟迟不落这一子,悬在棋盘上的手停留片刻后,把棋子又放回棋篓里。
张以权提醒道:“您可记得王爷的称号?”
沈睿头也不抬地答道:“白甲屠夫——沈仲南。”
“先王还有另一个称号,比较长。”
沈睿愣了一下,“你是说……”
张以权点点头,“世人都说他:一步百算,一算百步。”
沈睿听出话里的东西了,问道:“你想说什么?”
张以权解释道:“先王做了不止一套方案,无论事情怎样发展,怕是都在先王的预料当中。”
沈睿表情厌烦,摇着头说:“好麻烦,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原本我以为章林是我爹的心腹,没想到你才是,老师兄,跟我爹多少年了?”
张以权回忆道:“三十多年吧,今年四十多岁了。”
沈睿严肃地道:“所以,你才是我爹的心腹。”
张以权连连摆手,“不算,我只是你的助手,章林也只是个跑腿办事的。”
“我知道,自从章林出了手我就看出来了。”沈睿皱起眉,“不对啊,那谁是?”
张以权问道:“王爷可听过算无遗策陆天成?”
沈睿道:“肯定啊,当年楚军南征北战,楚军总军师陆天成,我父亲的得力助手,那是我和我哥的师父,但是现在把自己锁在西院的落云楼中,说不逢乱世不出楼。”
张以权说道:“一共三位心腹,陆天成算一个,有一个战死了,最后一个我至今不知道。”
“好了,为了试探章林,我谎报了自己的境界,但既然棋局都到这里了,我是时候跋扈起来了。”说着,沈睿站了起来,扭动身子热身,准备大干一场。
张以权试探地问道:“若是京城和欧阳龙对大王爷出手呢?”
“这还用问?”沈睿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外,“敢动我哥一分一毫,兵发江南府,马踏洛京城!”
张以权感到欣慰,拱手道:“王爷正当如此,可保大王爷前路无忧,可保天下万世太平!”
说罢,跟随沈睿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