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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的夜晚,一轮皎月清寒,漫天星子点缀在博大辽阔的夜幕中。古老的松木盘旋在附近,花草悄悄地在暗夜吐露芬芳。松木香味伴着清风徐徐而来。
路放拉着秦峥的手,沿着小路往前行走,溪水之声就在耳边响起,他沿着那溪水往前走,时而为秦峥挡住横过来的枝叶。
耳边水声渐渐大了,间或能听到一群汉子在大笑嬉戏的声音。
路放俯首在秦峥耳边,低声道:“这是军中的将士,他们晚上会来这里冲洗。”
秦峥点头,便跟着路放继续前行,待行了没多久,耳边嬉闹之声越来越大了,忽然间,便一片开朗,却见不远处有瀑布,瀑布下是一汪潭水,许多赤条精壮的汉子,一个个脱得光溜溜的,正在水中冲洗打闹。
秦峥见了,不由好奇,便睁大眼睛极力望过去,却见那群男人,有高挑劲瘦的,也有壮实如熊的,有黝黑的,也有白细的,一个个都极为精壮,胸膛坚实,腰腹雄健,偶尔间有人一跳一跃躲避水花,那大腿矫健有力。
此时恰月光正好,照在这一片潭水上,望着一群赤条男人在那里各种耀武扬威,实在是闻所未闻。
秦峥越发觉得好玩,甚至要走近前去看,谁知道路放沉着脸,将她的目光挡住。
秦峥不悦道:“你这是做什么?”
路放蹙着眉,硬声道:“不许看。”
秦峥挑眉:“我就是要看,你待如何?”
路放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我说了,不许看!”说着这话时,便拉起她的手,强要将她带走。
她自然知道,这个男人对别人冷硬无比,说一不二,可是对自己,向来是好言好语,温柔至极的。
可是如今,路放竟然用如此霸道的语气和她说话。
当下冷眼斜睨他,挑衅地道:“我就是要看,我偏不走。”
路放此时脸色已经极不好看,眸中泛着压抑不住的冷怒,可是见她眸中闪着挑衅,知道她也是极不高兴了,便强自压下怒火,硬声道:“他们有的,我都有。”
这话一说出,路放心中怒气荡然无存,热气上涌,他耳根泛红,面上发烫。
秦峥却是没听明白,微眨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疑惑的光。
路放越发脸红,扭过脸去,道:“你如果非要看,那就看我好了。”
秦峥这次是诧异的嘴巴都合不上了,神色古怪地瞅着路放,想笑,却是只能勉强忍住。
路放从旁揣度秦峥神色,见她并没恼意,便拉起她,沿着小路继续前行。
月光透过盘旋的老松洒在小路上,夜色黯淡,一旁蛐蛐的叫声传来,鼻端是似有若无的青草芳香,夹着些许松树香。
两个人手牵着手沉默地前行,却是说也不曾说话,彼此仿佛都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声。
路放的心,一下一下,跳得重而快。
他低首爬山,削薄的唇微微抿起,线条冷硬的脸上透着红色,攥着秦峥的手,收得有些紧。
不知道走了多久,秦峥听到汩汩水声,周围有雾气横生,待细看,果然是一眼温泉,正从石缝中某处汩汩流出,在一旁的石潭中形成一汪泉水,冒着热气,蒸得四周热气氤氲。空气中有淡淡的硫磺味儿,那是山中温泉特有的味道。
来到这里,两个人都没说话,静默地立了一会儿。
路放并不曾回首看一眼秦峥,只是望着那温泉出神。
就在秦峥正想张嘴说什么的时候,忽然间路放抬手,解开腰带,脱去外袍,然后又开始脱去里衣。
哦……
一时之间,秦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片刻功夫,路放的身体,便毫无遮拦地呈现在月光之下。
他的黑发垂在肩上,两肩清宽,背脊挺拔,窄腰强劲有力。再往下看,他的劲臀结实,长腿修长而富有爆发的力道。衣衫尽褪的他,仿佛原野里的豹子,浑身散发着遒劲彪悍的力道。
月光开始柔和起来,如玉一般洒在他的身上,他清黝的肌肤散发出淡淡的光泽,那是日头底下多少年岁的操练才会有的底色。
路放深吸一口气,依然背对着秦峥,只回过头,凝视着已经睁大眼睛看他的秦峥,哑声道:“我先下去了。”
说完这个,他便纵身一跃,跳入了泉水之中。
这泉水原本就不深,他跳入其中,溅起许多的水花,秦峥的衣袍边角顿时湿了。
秦峥想着他竟然自己脱光了给她看,也不让他看那群将士,不觉好笑,当下干脆坐在泉水一旁的杂草丛生的石头上,翘着腿儿歪靠在那里看路放。
少年下半个身子都浸透在了泉水中,倒是少了许多的不自在,他从容地撩起温泉水,洒泼在自己胸膛上。少顷,未经裁剪的黑发也被打湿了,发梢黏在肩背上,也有一丝半缕贴在额间,为他刚毅的脸庞带来几分狂野之气。
秦峥忽然想起那日,她要摸他胸膛,他却不让。
那是他的,他的,并不一定是她的。
少年抬眼看向一旁的秦峥,秦峥却依然在望着自己。
他淡声开口:“你不来洗?”
秦峥微惊,“啊”的一声,眸中泛起疑惑。
路放见她并不回应,微抿了唇,便斜靠在一块石头上。那石头因长期浸泡在温泉中,便发着烫,背脊靠在上面,很是舒适。
当下路放眯着眸子,闻着这淡淡的硫磺味儿和芳草清香,听着静谧的山间传来的幽幽虫鸣,默默不言。
秦峥望着闭眸养身的路放好一番慵懒享受姿态,便有些眼馋。
她发现自己面临有生以来最大的踌躇,而这般踌躇,却是因为这个与自己最为亲密的人而起。
她踌躇了半响,终于站起来,大声地对路放道:“你出来!我要泡温泉!”
路放眯着眸子,连眼都不曾睁开,低哼道:“你泡就泡吧,我没有不让你泡。”
秦峥平生第一次红了脸:“路放,出来!”
她现在终于明白,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路放见秦峥恼了,却是心情大好,忽然睁开了双眸,撩起水来,泼向岸上的秦峥,一边泼着一边发出爽朗的笑声,口中道:“难得你也有害羞的时候,你以为你的身体我没有看过吗?”
秦峥不及躲避,湿了个大半,在岸上冷哼道:“看过又如何,当时是病了,当然和现在不一样!”
路放闻言,忽然停下手中动作,定定地望着秦峥,问:“现在怎么不一样了?”
秦峥呐呐了一番,终于昂首道:“男女有别。”
路放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语气中却是带了几分任性和执拗,低低地道:“我不想和你男女有别。”
秦峥站在那里,不说话了,任凭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膀上。
月影西斜,山风微动,两个人身上都沾了几分凉意。
路放见此,叹了口气,从水中站起来,走到岸边,用带着的布巾擦了身子,然后才捡起一旁的衣服穿上。
穿完了衣服,他背过身去,负手而立,道:“你洗吧,我在这里给你看着。”
秦峥斜瞅了路放一眼,这才开始动作,悄无声息地褪下衣衫,然后噗通一声跃入水中。
这温泉,乃是山间天然形成,于那石缝泉眼中缓缓流出,开始泡的时候略烫,只片刻之后,浑身便无处不舒畅。秦峥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舒服地眯着眼睛,也学了刚才路放的样子,靠在那块石头上,任凭泉水涟漪在自己胸口处荡漾,自己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路放听着身后的动静,唇角微挽。
他开口,低低的声音醇厚动人:“你若喜欢,以后我时常带你来,如何?”
此时温泉上方热气缭绕,秦峥悠然自得地在温泉中伸着腿儿,她身形在女子中算高挑的,双腿修长匀称。因为这些时日经常泡牛乳浴,是以如今肌肤又雪白如脂,如今在温泉中轻轻划过,自己看着也极为好看。偏此时有汩汩热流不停歇地从下方冒出,顺着腿儿流淌,越发让人浑身舒畅。
她听着路放这么说,点头道:“好啊!”
路放只好道:“嗯。”
却说那日,段青自然知道了原来自己来错了时空,自己在这里辗转想要寻夫寻女,却原来其实已经是十七年后。夫君早已亡故,女儿也已成人。
她开始的时候经受这番打击,只觉得神色恍惚,不知今夕何年。就在这懵懂之中,她忽然被高璋掐起来,扔到了马上,紧接着,便是没日没夜的颠簸。
段青一路上跟着高璋,受尽了苦楚,疲惫不堪,可是脑中却是越来越清醒了。
秦一人已经不在这个人世,自己来晚了十七年,来到这个世间的时候,他恰恰已经死去了。
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掐指一算,如今竟有十八岁了。
她长得极好,聪明镇定,冷漠坚强,可是又不乏赤子之心。
就在她一转身的时间里,一人把她养大了。
自己对这个世间,还有什么牵挂;这个时空,对于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在那无数个赶路的夜晚,段青偶尔间望着天上浩瀚的夜空沉思。
她脑中的许多事情,并不能为这世间人所知。
曾经的相知,已经死去了。
恍惚间,忽然想起凤凰城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
不知道他如今是否安在,是不是已经两鬓成霜?
她算了算,还不至于太老,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吧。
段青苦笑一声,曾经的一切,其实都已经随风逝去了。
这个世界,原本已经不是她知道的那个世界了。
正凝思间,高璋来到她身边,如鹰一般的眸紧盯着她,审度着她的神色。
段青垂眸,故作浑沌状。
如今她已经醒悟过来,秦峥说,高璋是她的杀父仇人。她宁愿为了杀高璋而留在高璋身边。
那么,高璋如今便是她杀夫的仇人。
她并不会如她的女儿那般刚烈和孤勇,可是她却并不是愚钝之徒,不会任凭仇人去窥探了心事,更不会将拿捏女儿的把柄亲手交给仇人。
高璋拧眉,见她依旧深思恍惚,两眸无神,便不再说什么了。
他总觉得她身上有一个埋藏很深的谜团,而且那个谜团是和秦峥有关系的。如果他能破解,也许会有所发现。
如今,他对和秦峥一切有关的事物都充满了兴趣,几乎是固执偏僻地收藏着,当然也包括了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
如此一路回到南蛮的国都黎雅,高璋一直试图从段青口中套出话来。有时候会故意拿着那砂锅,在段青面前说些关于秦峥的,有时候是也会故意提及秦峥如今的境况。
当高璋知道秦峥又回到路放身边的时候,他自己恨得咬牙切齿,便大骂秦峥贱人,然后拿着鞭子要抽打段青,段青若无其事地笑着,承受着高璋的鞭子,仿若真得一点都不疼。
严嵩是一路跟随着高璋回南蛮的极少人之一,他见此情景,说道:“据说人疯了是不知道疼的,看来这个女人是真疯了。”
当高璋知道秦峥中了瘴毒的时候,勃然大怒,命人去寻高登,可是高登却根本不见他,于是他又命人去找申屠江。他可以杀秦峥,可以作践秦峥,可是别人却绝对不能这样害她。
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段青,沉痛地说:“你是她的亲人,是不是?如果是,你心疼吗?她遍体鳞伤,还得了瘟疫,她将死去,还会死得很惨……”
回应他的,是段青流着口水的傻笑。
高璋盯了段青片刻,厌恶地将她推开了。
当高璋知道秦峥都好了起来,跟随路放离开的时候,他怅然若失。
他是盼着秦峥不要死去,可是却又恨她还活着。
他对段青说:“你看,她有了其他的男人。”
段青仿若未闻一般,在那里数着地上的蚂蚁。
再到后来,多湖在大炎溃败,从此后大炎境内没有了南蛮军,他的消息来源也断了。
他这个时候,也有点顾不上段青了,他开始争夺南蛮王之位。
他有许多的兄弟姐妹,这些人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他的那个父亲眼看着就要死了,结果偏偏还没死。
这群父亲还没死的兄弟姐妹,开始了争夺父亲死后的那个位置,大家各自纠结了兵力,开始在南蛮境内开始了争斗。
他一直派人在寻找申屠江,因为他认为只有申屠江能从段青口中挖到她的秘密。可惜,申屠江却仿若消失了,一直未曾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