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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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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所有亲戚集体回到半岛酒店。

    我进了房间,倒在床上,伸出左手,细细地看刚收到的玉镯子。

    翟知今在我身边倒下,笑道:“喜欢吗?是翡翠,四五万块钱呢。”

    “你爷爷对我有什么评价?”

    “几万块钱都搁你手上了,这评价还不够啊?你以为我们家见面礼是随便乱送的?”

    我点点头:“那就好,算是没白来这一趟。”说完,我侧过身看着他,拍拍他的脸,笑道:“翟知今,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孝顺孩子。”

    “这你都看出来了?”

    “嗯。知未告诉我你爷爷的病了。”

    他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说:“还有呢?”

    “呵呵,你爷爷真逗,能从小明星身上看出妖气来。我一直闹不明白你为什么找上我,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就因为我身上没妖气,是吧?”

    翟知今沉默不语。过了很久,他终于笑了:“小京,我发现什么都瞒不了你。”

    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找到湖面上那个日盼夜盼的冰窟窿了。我扎扎实实地掉进去,冰冷的湖水像千万根刺扎着我,又是冷,又是疼。不过谢天谢地,我不用再担心了。

    “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是我爷爷会喜欢的那种女孩儿”,他慢慢地说,“我爷爷年纪大了,这次动完手术也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如果能带你去见他,也算是让他少一个遗憾。

    “然后我就试着追你,本来我也就试试,心想实在不成就算了。没想到还成了,结果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了。我得谢谢你,说真的。”

    我淡淡一笑:“现在就跟我把话摊开了说?你不怕我翻脸,明天不配合你?”

    他微笑:“没办法啊,你直觉太强,再解释也没用,你也不会信。明天……如果你实在不想去,我就跟家里人说你病了。”

    我不再说话。

    “估计你今天晚上不想看见我。我出去另外开个房间,明天早上再来找你。”说完,他起身往外走。

    “翟知今”,我忽然叫住他。

    他站住,回头看我。

    我轻轻地问:“我这人是不是特好骗?”

    他沉默片刻,也轻轻地问:“你相信过我吗?”

    说完,他走出去,关上门。

    我就这样呆呆地躺在床上,不知多久。

    我并没有哭,我发现根本哭不出来。到了这把年纪,除了赶上汶川地震那样的国难,已经很难找到能让我泪流满面的感觉。平时受了刺激总是下意识地压抑,淡化,等它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于无形。

    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地跟我摊牌。看来他八成也是演得累了。能把我哄得那么开心,想必也费了不少心机吧。

    我抱着枕头,脑子里关于翟知今的点点滴滴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他的甜言蜜语,他的温柔体贴,他怀抱里的温暖,他偶尔露出的那种邪恶的腐笑……这一切,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吧。

    人总是这么奇怪。失去了才开始怀念。

    记得matrix第一部里,最鄙视那个叛徒,为了能吃上牛肉就愿意自欺欺人地活在matrix里。现在,我忽然有点儿了解他的感受。然而,我已经不能再回到matrix了。

    后悔吗?倒也没有。

    如果只是为了谈谈恋爱,那大家撒撒小谎,猜来猜去,可能觉得很有意思。但如果是想找一个人共度余生,最起码的条件,是我能够完全信任他。

    古人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半夜里我脸上身上忽然奇痒难忍,开灯一看,身上起了好多红色的肿块,再一照镜子,鬼啊~~~~这哪是我的脸,分明是猪头!

    看看表,三点半钟,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酒店房间里,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办法,咬咬牙,一边抓一边继续睡吧。

    就这样熬过了半宿,早上正半梦半醒间,电话响了,我一把抓起来:“翟知今,是你吗?”

    翟知今吓了一跳,小声说:“是我啊,怎么了?”

    “你快来!都是你个乌鸦嘴,我这回真病了!”

    没过几分钟门铃就响了。我打开门,翟知今看见我,大惊失色:“怎么肿成这样了。”

    “不知道,可能昨晚上吃的东西过敏。你有药吗?”

    “我带你去医院吧。”

    他找了他哥过来,联系上了某医院某大夫,我用披肩包住头,跟着他打车到了医院,先是屁股上挨了一针,然后又要吊水。

    我坐在椅子上看护士帮我插针头,对翟知今说:“你赶紧去教堂吧,你哥不是中午结婚吗,应该还来得及。我打完了自己回酒店就行了。”

    “你一个人怎么行呢,你又不懂日语。”

    “说得跟你懂日语似的,你刚还不是跟大夫说英语,英语我也会。” 说着我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昨儿晚上半宿没睡吧?看你这熊猫眼。”

    “是啊,困死了……你还不走?”

    翟知今认真地看着我:“你就这么讨厌我?”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你哥结婚这么大的日子……”

    翟知今叹气道:“那好,我走。”说完他真走了。

    然后我陷入了深深的孤独感之中。自找的,完全是自找的。

    我用手肘撑在扶手上,托着腮帮子打盹儿。忽然有人拍我,我睁眼一看,却又是他。

    我笑了:“你没走啊?”

    “我跟大夫说了,给你找了张空病床,你躺着睡一会儿吧。”

    我被他感动了。真是买卖不成情义在啊。

    我在病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觉,他在旁边帮我看着点滴。

    等我一觉睡醒,发现他还坐在我旁边,正拿着手机打游戏。我看看手背,针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拔掉了。

    “几点了?”我问。

    “醒了?现在是……下午三点。去婚宴来得及。”

    我大惊:“你没去教堂?你哥结婚诶!你竟然不去。”

    他笑着说:“不能放你一人在这儿啊。放心,我们家人都很实在,礼金给了就行了,也不在乎人到不到……”说着端详了我几眼,“消了一点儿,不过还是肿。”

    我用手捂着脸,仰天长叹:“目黑雅叙园啊!我竟然看不成了。”

    “怎么不能去啊?身上还痒吗?”

    我瞪他:“我是不想吓着你们家亲戚。”

    “那你现在想去哪儿?我陪你。”

    我刚想制止他,却忽然间意识到,他能陪我的日子,也就剩下这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