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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风波镇。零点看书
又是一年春。
“你们可听说了,白大侠将那为非作歹的血手人屠给杀了!”
“嘁,那什么血手人屠,哪比得过白大侠的孤鸾神剑?”
“自从白大侠当上武林盟主,这武林终于又太平了。”
“可不,要不哪能是白大侠呢,武功虽不及,但论功绩,比起那位燕苍梧燕大侠也丝毫不为过啊!”
“哈哈哈,你以往对燕大侠推崇备至,如今怎么又向着白大侠了?”
“燕大侠我没见着,此生饮为一憾,不过那白大侠我却是见过!没话说,人中龙凤!模样长得那叫一个俊!”
“你见过白大侠,我还见过萧紫凝呢!”
“你咋见的?”
“那年武林大会时,她带着面纱站在我旁边,向我请教他们行招套路,身上那叫一个香啊!店家,再来一碗阳春面!”
“好嘞!”
客栈对街的面片摊上,生意热火朝天,老头依然精神矍铄,他那双粗糙有力的手正用力地在和面,动作行云流水,刀工干脆利落,偶尔有汗淌下来,他用手背抹一抹,一点儿也不妨事。
他一边下面,一边听那大汉急了眼,在那嚷嚷道:“老子说得都是真的!老子本也使得一手好刀法,上武林大会比试过,可两年前我婆娘生了个娃,嫌我整日不务正业,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我才退隐江湖,开了家铺子打铁,不练功夫有些年数了。”说到这里,那汉子的声音低了下去,老头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他搓着手,表情有些羞惭,又有些得意。
旁边人打趣道:“嗯,传宗接代,也是大事,换了我,也得扔了刀抱儿子去!”
那汉子却像是勾起了满肚子牢骚,道:“我小时候就爱听大侠故事,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痛快得很!可你说……那些大侠以后都干啥去了呢?”
“自然是拥着美人,从此闲云野鹤,浪迹天涯。”
“哪有这么轻松?”汉子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双手,“你闲云野鹤,吃啥?穿啥?我这双使大刀的手,现在都来养家糊口了,拿的是锄头,捧的是娃儿,算的是今日赚的钱够不够割块肉、扯匹布,可仇家却还是一茬一茬地找上门来,现在尚能撑得住,要是老了,我那婆娘可咋整?”
“谁说不是呢?我有个兄弟,年少时闯荡江湖,杀贪官除恶吏,临了想退隐了,没过几天逍遥日子就被官府给通缉了,他拖儿携女地逃啊逃,逃了半年,还是被杀了头!我还有个师兄,最是逍遥洒脱的性子,现在为谋生计,还不是给权贵当了护卫……”
汉子嗟叹道:“当一时英雄容易,当一世英雄却难!依我看,这大侠,还是不当的好!”
“砰”地一声,那边老头将一碗面重重往桌上一搁,吓了他一大跳。老头这时候看起来不太高兴,将面碗一搁转身就走。
他旁边那人一边吸溜面条,一边继续道:“不提那些,不提那些,刚说到哪儿了……你说你见过白大侠,啥时候见的?”
“也是那年武林大会……就是四年前的今天,当时老子长笑一声,杀上台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那柳玉铭在我手下可走不过三招,险些就成了武林盟主哩!”
“我看你是风钻进鼓里——吹牛皮啊!”
“你别不信,老子可不是吹!现在是比不得当年了,可那时老子一手刀法可神勇得很,虽然将将输了一招半式,但下去时,老子还吟了首诗呢!你不信,老子念给你听……”
老头正听得入神,耳边却有风声掠过,他目光一闪,随即听到噼里啪啦一阵桌椅碗碟的碎裂声,一个彪形大汉正一脚将那汉子踹飞出去,然后跟上去踩住他胸脯,狠狠道:“姓彭的,总算找到你了!”
那汉子却硬气得很,忍着痛道:“齐老四,老子当年是废了你儿子一只手,但那是他活该!我没杀他,算是对得起你了!”
方才与大汉一同吃面的那人上前要帮,齐老四身后呼啦啦涌上一帮青皮混混,将他围到角落里痛打一顿,这下一旁想拉架的都跑光了。
齐老四哈哈大笑,面色阴沉道:“你道你是谁?燕苍梧?还是白琢光?想要行侠仗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五虎断门刀传人?!我呸!”
就在此时,一个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燕苍梧的名字,也是你这种鼠辈叫得?”
齐老四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片狼藉的棚子下,一个老头将满是面粉的手掌在粗布衣裳上擦了擦,像是风轻云淡地赶着苍蝇一样,道:“打扰我做生意了,还尽说些狗屁不通的话,还不快滚。”
齐老四怒极反笑,“你莫不是活腻了?老子就是砸了你这摊子又能如何——”
他话还没说完,人就猛地倒飞出去,“砰”地一声重重撞进了临街的墙上,整个人胸腔塌陷,口鼻流血,眼看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随后那些青皮混子们惶然地四下看了看,不知是何方高人出手,竟是一个字也不敢放,夹着尾巴赶紧溜了。
“是哪位前辈助我?请出来一见!”彭卓爬起身,大喊了几声却不见回应,只好原地跪下,砰砰砰先磕了三个头,“多谢高人救命之恩,彭卓感激不尽!”
那边,老头将手在水里浸了浸,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又切了面团儿继续和面,和声和气道:“接着说啊,刚刚你说到,你吟了首什么诗?”
彭卓呆了呆,一时反应不过来,“……我、我吟道: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怎么了?”
老头静静听着,眼前仿佛有刀光剑影,策马踏花。
他下意识摸了摸身侧,却什么也摸着,他看了看自己沾满面粉的手,虎口上是厚厚的茧子,于是他沉默了半晌,只是说了一句:“是首好诗。”
……
……
四年间,物是人非。
接任了武林盟主之位的白琢光并没有一统武林,也没有将名剑山庄扶植为天下第一大派,在接纳了原幽冥宫左右二使碧落、黄泉的投效后,他竟将一切权利都放给了这两人,让当时在所有人眼中是“魔教余孽”的二人执掌武林,令江湖中一片哗然。
然而四年后,他当时被人批判为“轻信”“草率”的举动经过时间充分地验证后,被证明是无比的英明。因为此二人原本执掌幽冥宫便是再熟稔不过,一人手腕高明,拉拢分化,将人心收拢得妥妥帖帖,一人处事果敢,事必躬亲,将大小事务处理得滴水不漏,一时江湖上海晏河清,时间越长,质疑的声音便越来越少,到后来那些义愤填膺的人,也就偃旗息鼓,大加赞赏白大侠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了。
而白琢光呢?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只是江湖上,却一直有他的传说。
某年某月,他又破了哪个作恶多端的山寨,几个月后,他又杀了满手鲜血的江洋大盗,过几天,又听说他把欺男霸女的花花大少给宰了,之后又是半年没有消息,却忽然有一天朝野震动,天子大怒,原来权倾朝野的东厂都督竟被人悄无声息地在府上被杀了,全身上下只有脖颈处细细的一道剑伤。
那一天,无数被东厂都督手下整得家破人亡的百姓都在家里供上了长生牌位,日日焚香,牌位上虽不敢写上名字,人人却皆知是何人所为。
天子发下海捕文书,天下通缉,大张旗鼓地搜捕了一阵,闹得沸沸扬扬,只是过了几个月,就好像是没这回事一样地悄然撤了,后来世人才发现,原来东厂都督之死,最高兴的人便是当今天子,当时通缉不过是为了朝廷颜面——死了个大都督总得做个场面文章,实则高兴还来不及,没了东厂这个庞然大物的掣肘,皇帝终于能放开手脚剪除党羽、革废弊政,天下很是过了一段太平日子,于是对那位侠客的通缉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有关于他的奇闻异事越来越多,什么孤身闯龙潭、飞剑斩都督之类的事迹都被改编成了话本,在酒馆茶肆里头传唱,人人纷纷道:此乃真侠士也。
可白琢光对这些事,却并不太关心。
他一向认真,认定了一件事便去做,他不擅长打理事物,也不擅长谋定而后动,只是肩负着重振武林之责,见到不平事便顺手铲平,看见可杀之人便一剑杀了,于是渐渐变成了走到哪,杀到哪。
他在潇潇雨夜中杀遍王府,在春日艳阳中杀破重楼,在漠北风沙中杀卷了剑刃,在天山之巅上杀红了白雪。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厉害,多么传奇,只是认真地做一件事,直到完成为止。
他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风景,杀过许多人,这世上已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牵动他的心怀。
直到有一天,他牵着马儿走过熙熙攘攘的街头。
他忽然觉得这街,这景,有些熟悉。
人影如织,从他身旁经过,他站在原地,像是又回到了风雪漫天的那一天,寒冷的北风在他身旁呼啸,冰凉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手中的剑像是万年不化的冰,还有像是红梅般映在绯衣上的血。
他那双沾了无数鲜血也不曾动摇的心,终于感到了惘然。
明媚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站在街上,仿佛有个红衣裳的少女走在他身边,笑嘻嘻地对他说:“你这就知道我不是坏人了?白公子我告诉你,我坏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一样的街,一样的阳光,可却再也不会有人狡猾地把他骗得团团转,不会有人跟在他身边,不会有人再和他絮絮叨叨地说些奇怪的话,也不会有人对他微微一笑,他便觉得灿然生光。
四年未歇的他,在这一刻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第一次感到很累,累得什么也不想去想。
……
……
很多很多年后。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破落的酒肆中,灯火昏黄。
正中央的桌前,小二正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拿着茶壶,慷慨激昂地道:“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白琢光拔出孤鸾剑,身形快如疾风,又似那闪电般,如惊鸿般刺向那柳玉铭……”
“武林大会这段我可听腻了。”听说书的少女托着腮,道,“听说白大侠与那魔教妖女曾经轰轰烈烈、海誓山盟……”
“噢,那又是个很长的故事了。”小二清了清嗓子,换了一副感慨沧桑的语调,“饮不尽的杯中酒,唱不完的别离歌,流不尽的英雄血,杀不完的仇人头……要说那萧紫凝其人,绝色倾城,却心如蛇蝎,那时……”
掌柜的听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嘟囔了一声“尽扯淡”后,便缩回柜台后,依偎着暖和的炉火,心想自己以前跑堂当小二,可不像这小子一样没谱儿。
角落里,老者独酌孤饮,他喝得半醉,昏昏沉沉地用筷子敲着酒瓯,漫声吟道:“左边是仁,右边是义,头顶灰天,脚踩泥地。只因存爱,所以存恨,只因心慈,所以心悲,只因成王败寇,所以济弱扶倾,只因天下无道,所以以武犯禁……”
旁边桌一个青衣少侠听了,等他唱完,问道:“曲老前辈,这说的是谁?”
老者晒然一笑,道:“说的是侠。”
……
……
[浣花洗剑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