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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缺怀着一颗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收拾好自己本来就没几件的衣物行李,正打算离开这个伤心地,外面却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他失魂落魄地开了门,却发现门外站着的赫然就是不久前还和杨逍在一起亲亲密密说情话的姚秋蓉。
只见她仍旧身着方才那件鹅黄色的衣衫,俏面飞霞艳若桃李,明眸流转顾盼生姿,显然是一幅春风得意的模样。
花无缺此刻最最不愿看见的人便是她,不过既然人家站在门口,他总不能将其拒之门外,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属于人家的屋子。
花无缺勉强压制住心中万千思绪,强迫自己摆出平时的冷静神色将姚秋蓉让了进来。
姚秋蓉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刚才那一幕你已经看到了吧。”
花无缺闻言,俊脸瞬间血色全无,半晌后方才默默点了点头。
姚秋蓉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道:“杨逍让我转告你,说他有负于你,他日你若有所求,他一定会不惜性命万死不辞。只希望你能成全我们。”
这些话果然是杨逍能说得出口的,只是……
他不需要。
即使是被人抛弃背叛,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怜悯。
“不必了。”花无缺垂下眸子,掩住目中的痛楚之色,并努力令自己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请你转告杨逍,无缺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一切都是误会。所以他不必对我心怀愧疚,更加不用所谓的补偿。告辞。”说完之后,他转身拎起床上收拾好的包裹,然后站起身子一步步走了出去。
他的脊背依旧挺得很直,衣衫依旧洁若初雪,但那清瘦孤高的背影却无端端透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萧索意味来。
姚秋蓉一瞬不瞬地看着那抹秀颀的白影走出视线,漆黑的美目中不禁流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来。
花无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当真愚蠢得可以,我只要略施小计就能将你骗得团团转,主动退出这场不见硝烟的惨烈战争。
真不知道像你这么愚蠢的人,杨逍是怎么看上眼的,当真是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还好从今以后这个错误可以终止了,像杨逍这样出色的男子,也只有我姚秋蓉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才足以站在他身边,成为他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至于你,花无缺……哼哼,你就等着在失恋的痛苦和慢性剧毒的双重折磨下,精神一点一点地崩溃,最后痛苦地离开这个人世吧!我保证,绝对没有人能够查得出你的死因。
莫要怪我心狠手辣,谁让你成为了我情路上的绊脚石呢。
自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一生已然救人无数,积下不少功德,如今为了得到心爱之人,耍点小心机,害死个把既没头脑活着也没价值的蠢材又算得了什么?
跟我以前做过的那些医病救人的善事相比,这么点小小过错怎么也能抵消的吧!
姚秋蓉在心中极力安慰着自己,将心中因对花无缺下毒的愧疚感驱除出脑海,然后莲步轻移,朝着那间专门用来替杨逍针灸的静室走去。
花无缺用全部的心力压制住内心中疯狂涌来的痛苦绝望,努力令自己保持以往淡定自若的表情,不让路过他身边的人看出破绽来。至于外界其他的事,他便再没精力也没心情顾及,仅凭直觉浑浑噩噩地沿着出谷的小径向前走去,走到那一大片开得璀璨烂漫的阎王萼前时也未做稍停,而是径直穿过了那半人高的花丛,一步步走到了山谷之外。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件很重要的事忘了做,但是昏沉的大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他也便懒得去想,只是沿着下山的小径机械地走着,走着,没有目的,不辨方向,就那么一步步朝前走去。却不知自己的路将要通向何方。
是啊,他又能到哪里去呢。
――这天下虽大,哪里又是他花无缺的容身之处?!
想到这里花无缺不由勾起嘴角,微微地苦笑起来。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这里所有的人对他来说都是完全陌生,就连唯一一个曾经珍爱他、重视他、被他视为生平唯一的知己和挚爱的人,现在也改弦易辙放弃了他,转而将其他人拥入怀抱。
那个女子是那样的温柔美丽,医术通神,而且还那么爱他,最重要的她是女子,可以给他一个正常的家庭,为他生儿育女,这些统统都是自己无法做到的。
想到这里,花无缺不禁从内心对那个优秀而幸运的女子升起一股深刻的嫉妒之意来。
怎么能不嫉妒?!
即使不得不狼狈退出,心中的那股带着强烈酸意的不甘和嫉妒,却从发现真相的那一刻就开始滋生,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花无缺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凭借着最后一分理智及时离开的话,自己会不会被心内这股嫉妒和不甘操纵,从而失态地向杨逍摇尾乞怜,做出令人贻笑大方之事来?
――幸好他终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方才在那人面前保住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即使这份尊严在别人眼里十分可笑,但那已经是这场飞蛾扑火般惨烈而无望的感情中,他唯一能留给自己的东西了。
……不,自己能留住的绝对不止是这个。
至少,他还能拥有他们之间那段美好的回忆。
尽管这些回忆如今细细品味咀嚼之下会让他更加痛苦,但花无缺还是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回忆着他们之间的过往,他们相处的每一点每一滴。
从峨眉山初识,到并肩作战,再到共居一室,再到他照顾高烧的自己,再到自己替身中寒毒的他充当人体暖炉……那些事当时觉得没什么,如今仔细想来,却在心底凭空升起一股带着辛酸的甜蜜滋味。
花无缺下意识地朝前方走着,整个人都沉浸在他与杨逍那些平淡而甜蜜的往事中,时而面露微笑,时而黯然神伤。
至于身周那些渐渐多起来的行人和逐渐繁华的大街,在他眼中全都变成了一幕幕虚幻的暗色背景。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俊美少年,不住交头接耳猜测着他究竟遭受何等际遇才会如此落魄,却自动自发地让出一条路来供他通过,不少妙龄少女更是大胆地凝视他,甚至还有热情奔放的女子将篮子里的鲜花递到他眼前企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然而花无缺却对这些人统统视而不见,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渐渐的,他感觉到大脑越来越昏沉,身体也越来越沉重,发软的腿脚抬起时也变得越加艰难。
花无缺终于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然而却太迟了些。
随着一阵严重的眩晕感传来,他再也无法维持灵台的清明,身子一软昏倒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姚秋蓉走到静室内,反手关上门,静静凝视着躺在赤、裸着上半身木床上的杨逍,漆黑明亮的美目中忍不住升起一股混合着得意和满足的神情。
自己终于成功地留住了这个帅气不羁的男人,从今以后,他就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了。
杨逍黑曜石般的双眸冷冷地与姚秋蓉对视,片刻后终于开口道:“你在银针上涂了什么?”
“神医华佗研制的麻沸散。”姚秋蓉不无得意地道:“虽然华佗《青囊经》的真迹已经失传,但家师却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这个方子,并把它传给了我。你不要试图运功,麻沸散是内功真气无法逼出来的,只能等十二个时辰后才会渐渐消褪。”
杨逍抬眼静静地看着姚秋蓉,不住地告诫自己保持冷静,片刻后方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无缺呢,你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姚秋蓉听他三句话不离花无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强烈的嫉妒与恼火,暗中磨了磨牙道:“你猜呢?”
――你猜呢?
杨逍发誓这绝对是他一生中听到的最欠扁的三个字,如果自己能猜得到这个疯女人想要做什么,那他还会这么毫无反抗能力地躺在床上任人宰割么?
姚秋蓉看到杨逍吃瘪的神情,心中才舒服了些,遂姿态优美地将一缕散落下来的秀发捻起拨到肩后,然后款款地在杨逍身边坐下,对杨逍温柔一笑道:“杨大哥,我对你的心思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妨告诉你,我姚秋蓉这一世无论想要什么东西,都从来没有得不到手的。你自然也不例外。虽然你现在心里可能还爱着别人,但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让你慢慢的、一点点地爱上我,心甘情愿地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杨逍看着她一脸自信的笃定模样,忍不住冷笑一声:“姚姑娘,现在太阳还没下山呢,你怎么就说起梦话来了?我不妨也告诉你,我这一生除了花无缺以外,绝对不会爱上任何人!你无论对我们耍什么心机手段,最后都不过是枉做小人!”
“是么?”姚秋蓉闻言,脸上的笑容立刻带上了几分恶毒的冷意:“如果我告诉你,你这一生唯一倾心的心上人花无缺,现在已经狠心地离你而去了呢?”
“不可能!”杨逍断然道:“无缺绝对不会离开我,除非你……”说到这里他勃然变色:“你对无缺说了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无缺心思单纯明净,绝对斗不过眼前这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这女人阴险毒辣城府极深,连自己一不留神都着了他的道,更何况是不识人心险恶,也没有半点江湖经验的无缺?
只怕这女人要加害无缺的话,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做到。
想到这里杨逍的脸色愈加可怕,素来如沐春风的声音也冷得犹如在冰水中浸过:“姚秋蓉,我警告你,如果你敢碰无缺一根寒毛,他日我杨逍绝对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