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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柳迷糊中睁开眼睛。昨晚那神仙酿后劲十足,几坛酒一下肚,神仙也能醉的不省人事,何况他这个年纪尚轻的妖神。他多天没好好睡过觉,这一觉倒是睡的神清气爽,似乎将这几年来积攒的疲乏一扫而光。
墙角一块海贝缓缓打开,一颗硕大的海明珠将石洞照的通明。他环视四周,发现正身在一个巨大的石洞中。那洞壁的巨石虽有棱角,但看着晶莹剔透,五彩纹络似在那石中丝丝流动,莫非这就是钟山的暖玉?相柳知道钟山盛产暖玉,这石洞倒像是形成于一块巨大的暖玉石中,这么说来他居然躺在了玉石中心。身下的这张石塌光滑平整,大概因受到长年灵力滋养,又比周围的石壁更剔透几分,躺在上面不但清爽,还有一丝暖意缓缓渗出,让每个毛孔都无比舒适,正是暖玉的特点。只是这么巨大的暖玉石,真乃世所罕见,怪不得死老头不肯下山。这般奇特的暖玉石洞,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
正想着,肚子里传来咕噜声,昨晚只喝酒,并未进食,这会儿倒有些饥肠辘辘了。他正欲下榻去寻点吃的,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进来,笑眯眯的看着他,一脸关切的问道,“醒了?”
相柳晃了几下脑袋,这白衣老头究竟是谁?
“怎么?大孙子,睡一觉就不认得我这个爷爷了?”烛九阴一脸不高兴的问道。
相柳这才记起,昨晚从天上掉下个爷爷,好像就是眼前这位。如今在他的地盘,自己又打不过他,他只得乖乖喊了声,“爷爷!”
烛九阴立刻满脸堆笑,“怎么样?我这地儿你可喜欢?”
相柳装作不屑的样子说道,“凑合吧,那海明珠个头倒是够大!”
烛九阴撇了撇嘴,“那是你爹爹讨好我的东西。”
相柳白了他一眼,“他倒是有心了,这般大的海明珠,把大海翻个底朝天,只怕再找不出第二颗。”
“哟哟哟,咋不提我还送给了他一个如花似玉的宝贝闺女呢。“提起闺女,烛九阴一脸心疼。
相柳嗤笑一声,懒得搭理他。
“大孙子饿了吧?爷爷给你弄了点好吃的。”烛九阴见相柳似有不悦,忙幻出一颗灵草,递给相柳。
“这是什么?”相柳看着那棵像草的东西,一脸嫌弃。他不由得想起钟山玥当年吃海藻之事,果然是烛龙族,吃草为生!
“这可不是一般的草,这是祝余仙草!爷爷今早去了趟瑶山,专门给你采的。你成天和人打架,定是饱一顿饥一顿的。有了它,以后就饿不着了!”烛九阴满脸笑意。果然,天下爷爷皆一般啊,即便身为上神,最关心的也是孙子有没有挨饿这件事。
“祝余草?”相柳自然知道祝余草何其珍贵,那可是瑶山三宝之一:祝余草,迷谷树和狌狌兽。祝余草食之后不觉饿,迷谷树用之后不迷路,狌狌兽留存过去不会忘。
这祝余草听说上千年才能长成一株,蕴含瑶山山中灵气,不但让人感觉不到饿,还能促使灵力增长。这么珍贵的东西他怎么能受,于是推却道,“爷爷您自己留着吧,我不用。”
烛九阴脸色一沉,一副要干架的样子,“怎么?怕我毒死你不成?”
这死老头怎么说翻脸就翻脸,相柳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接过祝余草,几口便吃了下去。
这祝余草果然是灵草,没一会儿,他便感觉浑身热乎乎的,刚才的饥肠辘辘感荡然无存,灵台处隐隐作痛。他忙运气,将灵力在浑身上下流转一遍,半晌后,他运气结束,身上竟是说不出的舒坦。
烛九阴见他气色明显好转,松了一口气。大孙子虽灵力高强,但平日用之过度,身体亏空的很。
他正欲开口,洞口传来了声音,“九阴!”
烛九阴脸色一变,忙不迭的应了一声,看着竟有几分紧张。
相柳暗自好笑,一个上神竟然会怕成这般。
那人径直走了进来。相柳定睛一看,竟是钟山老夫人,顿时比烛九阴还紧张。
老夫人走上前,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烛九阴,目光越过烛九阴的肩膀,落在相柳身上,脸色一沉。
相柳知道大事不好,立刻下了榻,跪在钟山老夫人面前,头也不敢抬的说道,“相柳见过祖母!”
烛九阴一愣,怎么这小子比自己还怕她?
“祖母?你好大胆子,竟敢去高辛宫抢婚!”钟山老夫人毫不客气的数落道。
相柳赶紧回道,“是相柳考虑不周,给祖母添麻烦了!可是,相柳绝不愿意看着小玥嫁给高辛游奇那样的魔物!请祖母谅解。”
老夫人哼了一声,“我看你是知道了她是神农玉瑶后才决定去抢婚吧?她要只是钟山玥,你也就听之任之了!”
相柳急道,“我与玉瑶相识在先,她当年因救我身死,可我从认识小玥第一天起便感觉她就是玉瑶,后来因为一点误会,才差点酿成大错。该打该骂,但凭祖母责罚!”
烛九阴顿时听明白了,问道,“大孙子,你真心喜欢玥丫头?”
相柳点点头,又有些泄气,玉瑶如今身在高辛宫,宫门深重,见面不易。
“大孙子?”钟山老夫人不解的问道。
“忘了告诉你,这是我的亲孙儿!”烛九阴得意的笑道,好像全天下只有他有孙儿似的。
“昨晚是不是你俩打架?”钟山老夫人看着烛九阴责问道,又白了一眼相柳。昨晚钟山恨不得地动山摇,她以为出了什么事,一大早便赶了过来。
“哎呀,姐姐,不打不相识,这不,打架才能打出个亲孙儿!”烛九阴笑嘻嘻的回道。他明明是个上神,却总是一副讨好钟山老夫人的样子。
“他真是青钰的孩子?”钟山老夫人将信将疑的问道,脸上的怒气倒是缓解了不少。
“那还有假?”烛九阴一脸肯定的回道。
钟山老夫人正欲开口,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我娘是不是长成这样?”
两人回头一看,烛九阴顿时浑身发抖,眼前的人不正是活脱脱的宝贝女儿青钰吗?他一把搂过相柳,嘴里喃喃的喊道,“闺女啊,你总算回来了!爹爹盼了你一千年了!”
钟山老夫人看着那张像极了青钰的脸,原来,他竟真是青钰的孩子。她忍不住老泪纵横,抹了抹泪笑劝道,“九阴,他是相柳,你的亲孙儿!”
烛九阴这才松开相柳,眼眶湿润,他自嘲道,“唉,是我糊涂了。”
相柳幻回原来的模样。当初用这张女形骗过了海月,也差点让祝融夫人错将他当成了他娘,现在连爷爷都能骗过,没想到他的那张女形竟是和娘一模一样。
烛九阴叹了口气,“当年,我找到青钰的尸身,她本怀有身孕,可体内龙蛋不知去向,我想复活她,可她体内已无龙珠,就连她的护心鳞也丢了,我毫无办法。”
身为上神,却救不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是他过去几百年的心结所在。女儿去世之事,如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龙珠?”相柳心里一惊,赶紧问道。
“是不是在你身上?”烛九阴问道。
相柳便将龙珠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烛九阴和老夫人。
“玉瑶救了你,你给她的龙珠救了她,又碰巧生在了烛龙族,所以玥儿才既是烛龙女,又是神农玉瑶。不曾想,这世间竟有这般凑巧之事。”钟山老夫人垂泪道。
相柳感慨万千,原来这一切,竟是他娘在冥冥之中保护着他们。他幻出一直护在他心口的护心鳞,递给烛九阴,含泪问道,“爷爷,这是不是娘的护心鳞?”
烛九阴双手发抖的接过护心鳞,细细看了,正是烛龙的护心鳞。原来,宝贝女儿将一条龙最宝贵的龙珠和护心鳞都给了体内的龙蛋,只为了替他寻得一线生机,自己却宁可身死,这确实是青钰的性子!
想到这,他的心像是被猛击了一下,有东西开始慢慢融化。既是青钰心之所选,他做父亲的又何必心有不甘?这世间的恩怨,原本就是心念所致。他曾为青钰之死怨过这天地,可上苍终是待他不薄。他们虽带走了青钰,可是送来了相柳和玥丫头。
他将护心鳞还给相柳,“收好吧,这是你娘的一片心意。”
说完后他盘腿坐在玉榻上,神色庄重。如今一切明了,他如释重负,这红尘中的最后一点挂念,终得圆满。世间缘起缘灭,皆因心中所念。心有善念,方结善缘。大爱无边,大道无疆。
如今尘缘已了,心中再无郁结,灵台一片清明,他脸上含着笑,似是要进入坐化修行之态。
他看了一眼钟山老夫人,老夫人轻声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说完她赶紧给相柳使了个眼色。
相柳会意,在烛九阴面前跪了下来,郑重的行了跪拜之礼。
烛九阴对他说道,“心中有大爱,大道自常在。凡事莫强求,缘去缘又来。”
相柳轻声道,“爷爷保重,孙儿定将牢记您的教诲!”
烛九阴缓缓闭上眼睛,他周身已是仙气萦绕,进入了太虚修炼之境。七百年前,他因为青钰身死之事离开太虚之境,数百年来一直被困于心结之中,无法再入太虚之境。如今心结已解,灵台再无杂念。一代天神,回归本位。
下山途中,相柳感慨万分,这一趟钟山之行,既解了他身世之谜,也解开了爷爷多年的心结,算是皆大欢喜。他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些都告诉玉瑶,让她知道他们之间的缘分是何等奇妙。已是数月不见,不知她在高辛宫中过的可好,有没有和他一般已是思念入骨。
老夫人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是时候走一趟高辛宫,将这婚约作个了结了。不如你就扮作我的侍女,明日陪我一同去吧。”
相柳笑着点点头,他幻出绿竹的模样,随着老夫人进了钟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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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辛宫内,玉瑶和楚牧才从高辛王寝殿出来。
“王姬妙手回春,陛下已是大好!”楚牧夸赞道。
“医官也知道,陛下虽说已是性命无忧,可灵力大损,想恢复恐怕不易。若不能恢复灵力,陛下大限…”玉瑶欲言又止。
楚牧点点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失去灵力不仅意味着维持国本将面临无数挑战,最主要的是,大限将至,时日无多。
玉瑶告别楚牧,在高辛宫内转了转。她被困在这宫墙内已有数月,每日都在替高辛王精心调理身体,只盼着他能尽快好起来,她可以早日离开这高辛宫。
高辛规矩繁多,自从和轩辕交战后,宫内的防护变得异常严格。她一个神农王姬,虽和高辛游奇结了婚约,可婚礼未成,高辛游奇入魔,高辛王身负重伤,朝中不少大臣对她颇有微词,所以她行事十分谨慎,生怕惹来非议,这几个月从未出过宫。
高辛羲瑗虽每日都会抽出空来与她说说话,可她每日要料理朝中事物,宫内大大小小的事也要操劳,日日忙的晕头转向。她虽也帮着打理,可她毕竟是客人,很多事情有心无力。
所以每日里,她相处时间最长的便是楚牧医官,无非是一起商议高辛王的身体需要如何调理,有什么药材可用之类的。
时间长了,内心的孤独滋长蔓延,入骨的思念让她度日如年。
她思念相柳。听说他和无支祁带领洪江军联合高辛军灭了轩辕的先锋军,就连垣木也来了。不知他有没有受伤,龙息丹还有吗?有没有开心一点?他平日里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想到这儿,她总会心痛,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像是被触到了一般,突然有那么一下就会变得特别渴望陪在他身边,即使帮不了他什么,握着他的手看着他也会让彼此安心许多。
她想念祖母和母亲,不知她们一切可好?轩辕王室有没有为难她们?
她想念叔父,想念在江城那些快乐的日子,哪怕是无支祁,她也觉得很是有趣。她手里捏着无支祁给的玉隐,想试试出了宫去可又不敢冒险,每日只在挣扎中煎熬着。
当然,这宫内还有一个人比她更难熬,那便是德琅。她虽不出宫门,可高辛宫内随便转悠。严格来说,她其实是有出宫自由的,不过是不想惹麻烦罢了。
而德琅,终日被关在一座殿内,宫殿除了有法力罩防护,还有不少侍卫日夜看守着,他连殿门都出不去。
高辛羲瑗每日也会去探望他,她陪着去过几次。德琅心灰意冷,对人不理不睬。高辛羲瑗自知理亏,可为了高辛,她别无选择。玱玹选择在高辛大乱之际出其不意的攻打高辛。高辛准备不足,若不是以德琅相挟,这战事如何能平息的如此顺利。高辛羲瑗知道这招管用,更是将德琅牢牢控制在高辛手中。
她想到这些,心里一片黯然。这天下争来抢去的,又有何意义?若不是战争,她和德琅这样的王姬王子,又何必被困在这陌生的高辛宫中?
她正郁闷着,一个侍女走上前,说道,“王姬,钟山老夫人来了。”
玉瑶大喜,忙跟着侍女一路急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