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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3 幼年张三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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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图斯。

    这个曾经是联邦最大的垃圾堆积场所,如今却俨然多了些生机。

    在六年前联邦和帝国的战争开始之后,边境上成百上千亿流离失所的难民,开始朝着联邦内部的星域迁移。

    甚至有帝国的民众,趁着混乱潜入进联邦内部。

    他们搭乘简易飞船,靠着黑市上购买来的星图,如蝗虫般的流窜到一个个美丽而又平静的文明星球中。

    这些难民无视联邦法律,为了吃的,抢劫、杀人、制造暴乱,甚至冲击政府。被前线激烈的战事搞得焦头烂额的联邦政府,无暇去管这些难民,但又不能坐视事态扩大化,于是它们颁布了一条引起舆论哗然的政令。

    也就是日后臭名昭著的星历35718号法令:在联邦政府和幽暗帝国交战期间,实行戒严状态。一切不能提供联邦合法公民身份证明的可疑分子,全都以帝国间谍论处。任何组织和个人,均可对其采取“非常措施”,而不用受到联邦法律的惩罚。

    在法令附属的说明文件中,对于这个所谓的“非常措施”,做了长达数页详尽的解释。包括但不限于:限制其行动自由、攻击使其失去行为能力、逼供审讯、虐待、击杀等等。

    这条剥夺了难民做为人的权利、违背人道主义精神的法令一出,随即遭到了无数议员的反对。但一切反对的声音,在司康坦那星球的突然沦陷后,全都消失了。

    司康坦那是一颗位于联邦版图中部的富饶星球。它以成熟的工业体系闻名整个联邦,在此次战斗中大放异彩的“幽灵”突击舰,就是在这个星球上建造出来的。

    不仅如此,作为联邦十八颗最为重要的文明星球之一,司康坦那还是领导此次战斗的最高统帅,杰森威尔将军的家乡。

    据说司康坦那失陷的噩耗传来之时,杰森威尔将军当场吐了几口鲜血,晕了过去。

    联邦上下震怒,虽然迅速派兵剿灭了帝国军队,并收复了司康坦那,但那颗原本绿意盎然的星球,早已经成为了一片荒土。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帝国军队有没有给联邦留下。包括幽灵突击舰的生产线,包括,人口。

    而通过联邦中央光脑“星灵”的推算和调查,这支帝国军队,有90%的可能,是通过乔装打扮成难民,分批越过边境线,化整为零之后,在司康坦那上汇合,最终发动了这次惨绝人寰的袭击的。

    帝国和联邦千年里彼此交战上百次,但都保持着底限,比如不伤及平民。而然幽暗帝国这次灭绝人性的行动,将所谓的“人性的光辉”,彻底抛弃。

    潜伏在帝国中的间谍传来消息,这次行动,不是出自帝国那位隐藏于幕后、掌控一切的“帝师”之手,而是一位名不见惊传的,一位叫做“丑”帝师门客的主意。

    联邦对丑下达了最高规格级别的追杀令,同时展开了一系列的报复行动。此次事件之后,双方在战争中所动用的手段,越来越百无禁忌,几乎凭空让此次战争造成的伤亡,高了数倍。

    而这件事,对于联邦内部更加深刻的影响,则是又催生了“奴隶”贩卖生意的崛起。

    作为自人类自诞生以来就存在的黑暗交易,奴隶买卖一直隐藏在法治的阳光下,伴随着人类的历史,一直存在。

    而35718号法令的颁发,境内无数的难民们,让联邦的商业巨头,嗅到了巨大的商机。

    于是乎,这些靠贩卖星图、报废飞船从这些逃难的可怜人身上,大赚了一笔的家伙,又将贪婪的目光对准了他们人本身。

    作为帮助难民偷渡的暗中帮手,这些商人们对于绝大多数的难民的行踪,都了若指掌。于是乎,一批又一批的难民被他们不废吹灰之力的抓了回来,送往了各个拍卖场、地下交易所……

    侥幸逃脱的难民,开始向联邦的欠发达地区逃窜。

    那些人迹罕至,只有机器人往返其间的垃圾星,也成为了他们的选择。

    赛图斯,就是其中之一。

    比起六年前,在这里定居的人,翻了数倍不止。

    赛图斯中央的连绵的垃圾山中,一个瘦弱的身影,正悄悄的穿梭着。

    那是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小男孩,由于营养不良的缘故,他原本漆黑的头发,此刻却是隐隐泛出黄色的光泽。

    小男孩一边行走着,一边机警地打量着四周,时不时停下来翻检着周围的垃圾,将有用的东西装进身后的包包里。

    包里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是一些散发出腐烂恶臭、已经过期的流体食物,也有一些生锈的零件。

    小男孩从地上找到一个完好无损的轮子,脸上顿时浮现出喜色。他拿手比划了一番,郑重的将其收在了怀里。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背后传来了脚步声,面色一变,立马转过头来。

    “哟!这不是和那个傻不拉几的机器人呆在一起的小杂种么!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这里是我们的地盘!看来,你还是被揍的不够啊!”一个十多岁、头发金黄,有着蓝色瞳孔的少年,歪着头说道。

    他捏了捏手指,嘎吱作响。在他身后,五六个身穿破烂衣物的小孩,脸上带着坏笑,慢慢将小男孩围了起来。

    “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或许是很少跟人沟通的缘故,小男孩说话不是很利索。他一脸警觉的看着将自己包围的众人,将身后的背包拿下,紧紧抱在了怀中。

    “干……干什么?当……当然是……是揍你!”金发男子学着小男孩说话的模样,结结巴巴地说道,随后发出一声大笑。

    “果然是杂种,你们看他那说话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金发男子指着小男孩,仿佛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笑的腰都弯了下来。

    其余的几个小孩,也跟着发出放肆的大笑声。

    “我……我不是杂种……”小男孩瞪了金发少年一眼,鼓起腮帮子反驳道。

    “不是杂种?那你是怎么来的?你的父母呢?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从小到大都和那个破烂扫地机器人生活在一起!你连个名字都没有!”金发少年吐了口口水,恶狠狠的说道,脸上满是不屑。

    “我……我有名字……”小男孩涨红了脸,毫不示弱的看着金发少年。

    “哦?你的名字叫什么?”少年掏了掏耳朵,弹了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我……”小男孩仿佛在回想着着什么,但是就是想不起来,他有些着急,挠了挠头,不断喘着粗气。

    “说啊!你不是有名字,你倒是说啊!”金发少年走到小男孩面前,一把将其拎起,不断晃动着他的身躯,威吓道。

    “我叫……我叫……”小男孩脸上几乎皱成一团。

    “张……我叫张……”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大声说道。

    “张什么……”金发少年一脸戏谑。

    “张……张……张……三……”小男孩努力的回忆着,终于回想起了一些已经模糊的记忆。“张三……三……”

    而然他还没说完,就被金发少年爆发出的大笑给打断了思绪。

    “张三,他说他叫张三,你们听见没有?”金发少年一把将小男孩扔在地上,左右看了一圈,嘲笑道:“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这在遥远的东方星域,专门是用来称呼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的!你还说你不是杂种!张三,哈哈,张三!”

    小男孩一直被叫杂种,脸上有些恼怒。他悄悄蹲下了身子,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趁着金发少年大笑的间隙,出其不意的扔了过去。

    正中金发少年脑门。

    “啊!”金发少年发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

    他身边的几人,慌张的跑到少年身边,查看着他的伤势。而小男孩则趁着这个机会,从他们的包围圈中溜了出来。

    “废物!你们这群白痴!还愣住干什么,快去追!要是这小子跑了,我扒了你们皮!”金发男子猛地站起,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众人,愤怒的咆哮道。

    他捂着头,鲜血从额头的伤口不断流出,将他的视线染红。

    “狗杂种,竟敢打我,狗杂种……”他嘴里喃喃地说着,身子气的发抖。

    小男孩疯狂的奔跑着,在他的身后,几个比他年纪稍长的男孩,紧追不舍。

    对于周围的环境熟悉无比,小男孩试图通过地形的掩盖,甩掉身后的那群人。但是他已经好久没有吃饱过了,渐渐的,他有些体力不支,速度也慢了下来。

    俩者的距离在被不断拉近。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赶上。

    小男孩有些着急。

    就在这时,暗黄的天穹中,一道白光突然闪过。坠落在前方不远处。

    自小在垃圾星长大的小男孩,对这一场景并不陌生,那是又有垃圾被抛下来了。

    然而,和以往不同的是,小男孩这次呆呆的看着那道白光,不知为何心中莫名升起一个感觉。那道白光中,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开了片刻的小差,身后的呼喊声似乎就近在咫尺了。

    小男孩看着白光落地的方向,将怀中的背包朝后砸去,自己则猛然转向,朝着那里飞奔。

    猝不及防被包里飞出的杂物砸中,追击军团乱成一团,人仰马翻摔倒在地。

    “废物!那小子肯定往白光的方向去了,给我追!”后方,金发少年一边奔跑着,一边发出扭曲的嘶吼。

    甩开众人,小男孩来到了白光坠落的方位。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烧焦味,经验告诉他,那东西应该就在此处了。

    翻来覆去找了许久,小男孩终于看到了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

    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几分,小男孩冲了过去,将盒子拾起。

    正当他准备好好研究这个盒子又什么玄机的时候,金发少年他们到了。

    “这下子,我看你个杂种往哪里跑!”少年面容扭曲,发出令人心悸的笑声。

    少年眼尖,看到了小男孩准备藏在身后的东西。

    “把他手上的东西给我拿过来!”金发少年指挥道。

    几个打手一拥而上。

    小男孩面色变得苍白无比,但还是鼓起勇气,死死将盒子抓在手中,和对方扭打在一起。

    “给我狠狠的揍他,往死里揍!”一旁观看的金发少年似乎不解气,从周围捡起一根木棍,不时朝着对方身上殴打。

    小男孩起初还能挣扎一番,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他就只能处于挨揍的状况中。

    一拳又一拳潮水般涌来,小男孩没有选择护住头颅,而是将那黑色盒子抱在怀中护住。

    “给我打!什么破烂玩意,当成宝贝一般!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殴打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那个火红色的恒星,已经东垂,赛图斯,即将迎来夜晚。

    几个少年,也早已没了力气。可是金发少年没有喊停,他们也不敢收手,只是有气无力的往小男孩身上招呼。

    小男孩此刻身上已经血肉模糊,时不时地抽搐着身体,似乎随时会死去一般。

    “停!”金发少年抬头看了看天色,总算叫停了暴行。

    他走到小男孩身边,一脚将其踢开,将那个黑色的小盒子拿在手中。

    费了些功夫,少年将其打开,却失望的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不过他也没有感到奇怪,毕竟这是垃圾星,能有什么好东西。

    “不过这盒子的材料倒是不错,带回去给父亲看下。”金发少年将盒子收起,看了眼如死尸般躺在地上的小男孩,吐了口口水。“乡巴佬,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命都快没了都不松手!”

    金发少年骂骂咧咧,正准备招呼手下离去。

    “慢着!”他眼珠子转了转。“把他衣服给我趴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一起顺走!”

    手下得令,三下五除二,将小男孩扒得精光,衣服上藏着的一些物件,也都落了下来。

    “还好小爷我机智!”金发少年看着一个锃光闪亮方形零件,有些自得的说道。

    “我们走!”在周围几人的簇拥下,金发少年离开了此处,只留下了生死不知的小男孩趴在地上。

    夜色逐渐笼罩大地。

    风渐起。

    小男孩身体抖动了一下。他咳嗽了一声,缓缓苏醒。

    顾不得骨头断裂、血肉模糊的伤势,小男孩咬牙挣扎着起身。

    他知道,现在他还没死。但如果等入夜了他还躺在这里的话,那么明天的太阳升起的时候,这颗星球上就会多了一具被冻僵的尸体。

    不断的咳嗽声中,小男孩几乎用尽了剩余的力气,才站了起来。

    他在夜色中分辨了方位,朝着家的方向一瘸一拐的走去。

    小男孩的家,位于远离人类生活带的垃圾山深处。

    此刻,他的家中,一个模样有些滑稽的机器人,歪倒在地上,眼中不断闪烁着光芒,发出急促的电子音。

    她想要站起身,但是她的履带,在前些日子外出探险时损坏了。所以尝试了一番后,她还是无法行动。“吧……”她发出颓然的声响。

    她低头看着自己四四方方铁盒子一般的身体上的,小孩子的涂鸦,眼中的担忧之色愈发浓厚了。

    正在这时,门开了。

    她急忙抬起头来。

    所见一幕,几乎差点让她的程序错乱。

    一个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到一处好肉的黄发小男孩,正咧着嘴冲着他笑。

    “砰!”小男孩力气耗尽,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吧!”

    她发出急切的声音,慌乱之下,她用自己叉子般的手,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步的靠近小男孩。

    好不容易才来到小男孩身边,面对着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身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用手触碰了下小男孩的身体,却又马上缩回。

    她只得发出一阵又一阵绝望的声响。

    濒死之际,小男孩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抖动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翻了过来。

    他赤裸的胸口,遍布血痕。

    小男孩干笑了一声,伸出自己的左手,往其中一道最深的伤口插了进去。

    “啊!”小男孩脸上青筋凸起,剧烈的疼痛使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而然他没有停下动作,只是手在伤口处搅动。

    机器人不知道小男孩为何突然间要自残,她垂头看着对方,眼中的灯光也要熄灭一般。

    男孩停止了动作,他猛地一用力,扯下来一片血肉。

    他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微不可闻。

    他伸出了左手,递到机器人面前,张开了手心。

    一块即使从血肉中取出,依然光亮如新、没有沾上丝毫血迹的芯片,静静的躺在上面,闪耀着蓝色的幽光。

    “给!”

    小男孩轻声说了一句。

    随后再也支撑不住,手重重落下。

    “砰!”

    芯片飞掉在地面上。

    小男孩的气息快速衰减,他正在走向死亡。

    机器人呆了呆,身体打开一个口子,她将芯片捡起,插在了自己的主控面板上。

    “界首仙科院,第026版造化智能芯片,正在装载中。”

    静止了刹那,随后,瀑布般的数据流,在她的视野中飞泻而下。

    她的眼中,一道红光陡然亮起,又悄然熄灭。

    她知道,经过刚刚那个瞬间,她已经跟之前截然不同了。但是,某些东西,却又没变。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小男孩。

    “紧急医疗救助系统,正在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