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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房林府, 不似荣昌王府那般巍峨,但被江氏打理的很是妥当,处处松竹翠茂,院中花团锦簇,刚落过的雨沿着花瓣砸到地上,带起幽香一片。
厅内, 林修言把玩着手中的瓷瓶, 听顾怀瑜把话说完之后, 眉心渐渐紧蹙起来。
前几日绿枝将此物交到他手中的时候, 他便有些不太好的预感,香积山的窝点已经被剿, 里头的数额庞大的赤隐散也被悉数销毁,那几船货物也在秘密监视中,忽然出现的赤隐散, 究竟是从何而来?
孙明德将这东西带到盛京, 林湘与林修睿皆已在短时间之内沾染上, 那么,下一个呢?或许很快,就会出现!一旦发散开来, 后果不堪设想!
“那孙明德现在何处?”
顾怀瑜抿了口清茶, 缓缓道:“已经让陈青抓起来了。”从孙明德将药拿给林湘之后,顾怀瑜便吩咐了陈青随时看着孙明德的动向,果不其然,林修睿与林湘事发不久, 孙明德便收拾了银两准备逃跑。
林修言手指一紧,将药紧握在了手心,沉声道:“去将人带过来。”
“是!”暗处忽然闪出一个人影,抱拳一握后便又消失在了墙角暗影中。
屋内复又恢复寂静,顾怀瑜手指沿着茶盏边沿滑动,如果当日不明白这赤隐散究竟是做何用,如今看到林湘与林修睿那般模样,心里也逐渐有了谱。
只是这东西出现的太过突然了,若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那般,上一世没有宋时瑾与林修言从中干扰,应该会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才对。
翻遍了脑海中所有记忆,顾怀瑜可以确定,赤隐散,是这辈子才出现的东西。
万物之存必有因果,就如林修睿与林湘如今的下场,是因为她重生而来的报复,所有的事已经偏离了上辈子发生的途径,那么,赤隐散的出现,是因为什么?这其中的变数又是谁带来的?
林修睿?不可能,他没有那么大的作用。
顾怀瑜正想的出神,忽然余光处一暗,眼角瞥见一个修长的人影,正缓步而来,下意识的偏头望去,指尖霎时间顿住,怔愣当场。
见她失神,宋时瑾嘴角轻轻一挑,唤道:“怀瑜。”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含着一丝明显的愉悦,上扬的尾音,挠得人耳膜微痒。
顾怀瑜不知觉的动了动耳朵,回过神来习惯性地唤了声:“宋大人。”
宋时瑾脚步顿了一息,对这三个字颇有不满,他宁愿顾怀瑜唤他二狗子,也不想如此生疏的称呼从她口中说出。
思索了半分之后,他道:“我以为,凭你我之间的关系,是不用那么客气的?”视线落到顾怀瑜脸上,不辍分毫,随后笑问:“你说对吗?”
顾怀瑜微怔,自从那天林修言将她从宋府带离之后,时隔多日,这还是二人第一次再见面,莫名地,她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林修言,就怕他忽然想起什么。
干脆点了点头,飞快改了口:“宋……时瑾。”
自动忽略前一个字,宋时瑾应了声,便听林修言在一旁道:“你怎么来了?”
宋时瑾颇为自觉的择了张凳子坐下,不知有意无意,这位置偏要离顾怀瑜稍近一些。
“来不得?”他道。
瞥见他几不可察的动作,林修言眉梢动了动,随即若无其事道:“来得正巧,还免了我命人去请你。”
宋时瑾问道:“何事?”
将那瓶赤隐散递到他手上,林修言才将所有事情经过复又讲了一遍:“孙明德我已经派人去带过来了。”
宋时瑾顺手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敛声道:“如此,少不得要去一趟沧州了。”
盛京的一切皆有人盯着,这东西自然就是孙明德从沧州带来的。或许能顺着他这条线,拔出远在沧州的毒瘤。
二人低声的交谈不时传入顾怀瑜耳中,宋时瑾离得很近,呼吸间,淡淡的沁香味从他身上传来,熟悉地让顾怀瑜有些不自在。
回去后她曾仔细回想过当日宋时瑾抱着她说的那些话,越想越是诧异,当时不觉,后才分辨出,竟有一丝缱绻至深情的味道。
这个发现,扰得顾怀瑜心思有些杂乱,这会子,闻到那股似竹若松般清雅的味道,耳根处莫名有些痒。
顾怀瑜抿了抿唇,抬手将耳旁碎发拢至耳后,想要拿起刚放下的茶盏缓解心情,手却摸了个空。
旁边瓷磬声响,顾怀瑜眉心处跳了跳,眼睁睁看着釉白的茶盏缓缓接近宋时瑾的唇,喉结上下滑动,没来由地顾怀瑜垂下手,捏了一把自己的裙摆。
说话声停顿,林修言抬眼就见他这个一向镇定的妹妹,双颊渐渐攀上薄薄的粉色,眸带心虚,再看了一眼好整以暇喝着茶的宋时瑾。
心里哐当一声,我林府是缺你一碗茶还是怎么的?
似乎读懂了林修言眼里的意思,宋时瑾面含笑意,扬了扬眉道:“今年这茶,不错。”
就在这时候,林修言安排出去的人闪身进了屋子,拱手躬身道:“主子,人已经带回。”
林修言站起身来,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阴暗的屋子里,门窗都上了锁,孙明德手脚皆被捆住,嘴里塞了一团破布,眼睛上覆着一条黑布巾,听到门响的瞬间,跟虫子似的在地上蠕动了两下,顶着墙坐了起来。
眼前黑暗一片,听到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在缓慢靠近,他嘴巴被堵着,无法言语,只能发出呜呜地声音。
林修言挥了挥手,翟墨便上前扯下孙明德眼睛上的布条和口中的破布。
孙明德虚了虚眼睛,眼睛被蒙了这么久,骤然得见光明,让他有些无法适应。
“你们是谁?为何要抓老夫!”好容易才适应,孙明德张口就道。
宋时瑾仔细端详了一眼这个老头子,忽然抬脚上前,捏住他下颌处雪白的胡须,用力一扯。
孙明德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凉气,自从染上赤隐散之后,他怕被人认出来,索性将自己装扮地老了二十岁,变成须发皆白的老翁,这么久了,连自己都差点忘了,自己是戴着一张虚假的脸生活。
丢掉胡须,宋时瑾徐徐道:“你是何人?”
他退开后,孙明德才看到靠近房门处的顾怀瑜,心里一紧,赶忙道:“草民孙明德,沧州人士,是被世子请来替林湘小姐看病的,若不信你们可以问问那位小姐。”
翟墨将从他细软里搜到的打量赤隐散带了进来,林修言沉声问道:“东西哪来的?”
孙明德惊得又往墙角缩了缩,见势不好,屈着腿趴在地上,头抵着冰凉的地板,颤颤悠悠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不是故意将这东西给那小姐的,是她,她疼的受不了了,求到我面前来的!”
看到顾怀瑜的当下,他便自以为找到了为何被抓的理由,自己将这药带到王府,还给了那位公子和小姐同食,现在人家发现了,找上门来了!如今也只能将这件事往林湘身上推,自己才能保住性命。
“老夫,不,草民本来不想答应的,但是林湘小姐大发雷霆,说若是不给她,便要了我的命。”
在地上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孙明德继续道:“至于世子,我不知道,或许是林湘小姐给他的,大人,饶命啊,草民真的是无心的。”
他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通讲,好半晌没有听到人说话,壮着胆子抬头,却见房中三人皆面无表情看着自己,随后,那个白衣公子才道:“你给了谁我暂且不管,我只问你,东西是哪里来的?”
孙明德愕然的张了张嘴,难道自己猜测错了?随即老老实实回答:“是草民从沧州带来的。”
“你给过多少人?”
孙明德想了想:“草民带的少,自己都不够了,所以只给了林小姐几瓶。”
“卖药给你的人,你认识吗?”林修睿松了一口气,接着问。
孙明德点了点头,有些羞于启齿,吞吞吐吐道:“认识,是一家花楼的老鸨,草民给她瞧过几次病,一来二去,也就……”他在沧州颇负盛名,知道他名号的大都是大富人家,孙明德拎得清这些有钱人的思想,素来是附庸风雅,一个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比坐堂行医的大夫受欢迎多了,因着这点,他骗了不少银子。也结交了好些人。
沽名钓誉,不外如是!林修睿也是倒霉,病急乱投医,把这个祸害给请到了府上。
话音将落,便见孙明德忽然躺到地上,双腿乱蹬,将背抵在地上死命的摩擦,涕泪齐涌,声音打着颤:“求求你们,给我一点药,好痒,我全身好痒。”
顾怀瑜蹙眉看着,原来道骨仙风,如今狼狈如此,不禁问道:“他怎么了?”
宋时瑾抬脚靠近,解释道:“毒发了,这东西若长久服食,成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他这般,全身奇痒难耐,痒意自五脏六腑传入血液,若非此刻他手脚被捆,已将自己抓的肠穿肚烂。”
顾怀瑜咂舌,时间竟有如此阴毒之物,也不知这东西是谁造出来的,简直歹毒。
孙明德背靠着地,不停将自己推在地上摩擦,见林修言缓缓靠近,祈求道:“求求你,给我点药。”
林修言看着他,道:“我给你个机会,不过你得帮我办件事。”
孙明德哪会拒绝,想也不想便道:“好,好,你快给我,杀人放火我都替你做。”
林修言半阖着眼,见孙明德吸药过后那副贪婪饕足的模样,厌恶地撇开了视线。
出了门,宋时瑾才淡淡开口:“着人带着他回沧州,将与那老鸨有关的人挨个探查,一个人都不能遗漏。”
现在他可以确定的是,幕后黑手属二皇子,但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又有多少个尚未发现的窝点,外头到底流通了多少货物,这些,都是眼下必须要解决的。赤隐散一旦发散出去,将会给大周,带来致命的打击。
比起对付二皇子,现在首要的还是要彻底将这些东西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