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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觉得白景枫就像个小孩子,还是个地位尊贵,武力超群的小孩子。
他像个打了胜仗的孩子王一样,一脸兴奋地跟我招手,嘴里叫着“茉儿,茉儿”的,好像茉儿是什么他最爱吃的什么糖果一般。
我忽然想起来,小丫头说,他之所以动手打人,是因为对方说了我的不是。
他从来都是个护短的家伙,我又何必苛责他呢。
我走上前,假装不高兴地道:“痛不痛呀,笨蛋。”
“谁笨啦?”白景枫挥了挥拳头,“而且我也没事,一点都不痛,是他们非要给我上药的。”
围成一圈的下人们还拿着绷带,一时间面面相觑。
“好吧,你是最厉害的,行不行?”我哄了他几句,对着旁边的家仆说道,“药都上完了吗?”家仆点点头,说着捡了他桌上的衣服要给他穿上,我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把衣服给我吧,我来给他穿上。”
家仆愣了愣,还是给了我,我这才感受到一丝尴尬。
真是骑虎难下!我尽量装作自然地叫他伸手,给他套进袖口了方才一边拴着腰带,一边问道:“林知乐呢,听说你和人家两口子都打起来了,你也不知道分寸,这里是谁的地盘?”
一边说话时,其他家仆也很有眼力见的,偷偷离开了。
白景枫喜滋滋盯着我,在我环过他的身子替他束腰时,他趁机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丈母娘的地盘,确实需要点分寸,我以后会注意的。”
我脸色顿时发红,看了看四周,幸好没人留在这里围观,这才偷偷掐了白景枫腰间,咬牙道:“你丈母娘是谁?林夫人可是有两个干女儿的。”
白景枫吃疼,笑着凑我耳边偷偷说道:“还没成亲的那个干女儿,我先预定了。”
我嗔怪道:“胡言乱语,义母才不会答应。”
他笑道:“反正,我先说服我娘,你也得跟你义母提一提,待我娘答应了,我就上门提亲。”
我猛然抬头,看着白景枫眼睛里的星辰和光芒,我忽然不敢直视他。
这个笨蛋,我该怎么告诉他,我还是西凉阁阁主、大明若宫宫主的亲妹妹呢。
此后,据闻林知乐再次被关在了屋子里反思,新姑爷虽说颇有怨言,但被自家媳妇在脸上抓出了几道疤,也不得不认可这番处理。林夫人携我面见了各派同仁,大家各自恭贺林夫人喜迎干女儿归来,又是一番寒暄祝贺此处不表。
倒是青玉道长离开前,走到我跟前问我:“姑娘可还要随我去武当一趟否?”
我连忙点头,道:“要去,要去。”
尔后便找借口与义母说,想随青玉道长去武当山一趟,修行武学,讨教法门。义母虽不舍得我,却也知道难得一见的青玉道长愿意带我同行乃是无上荣耀,便只能答应了。
这次离开,我没有向白景枫道别。
一是林修韧刚刚离去,众人争论不休,我已然厌倦了这里。二是之前被害,也与武当脱不了干系,白景枫若知道我要去武当,必定会有意见。三是前路迷茫,随着哥哥的手越深越长,我隐瞒的身份恐怕很快会曝光,我不知日后该如何面对他。
“我觉得你就是想太多了。白景枫那小子,我虽见的次数不多,倒也看得出来他是个敢做敢担,不怕流言蜚语的。他若是真的喜欢你,莫说你是什么西域人,什么加兰族人,你纵是一个妖怪,他也定要跟你在一起的,你信不信?”在我跟随青玉道长出发后,暂住的客栈里,涑兰神不知鬼不觉跳了进来,竟也打算跟我去武当山。
“你不懂,这身份不仅仅让我与白景枫不可能成婚,更重要的是,我怕他们会以为我是哥哥派来的奸细。”我难过地道:“你可知道,从进入中原至今,我认识了他们这么久,中间撒了多少谎话,叫他们为我担忧了多少?如果知道我一直在骗他们,不仅仅是白景枫,还有红芙姐姐,二哥,义母……”
“你也是迫不得已隐瞒身份罢了。一来你没有暗中使坏陷害他们,二来你也不是故意接近刺探敌情,有什么不能说的。”涑兰不以为意,一脸无辜地看着我,仿佛觉得我思虑太多。
我懒得跟他这种没心没肺的世外之人多作解释,只能赶他走,道:“你快些离开,大半夜跑一个姑娘的屋子里,像什么话?”
“哈哈,白景枫来得,我就来不得了?”涑兰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我恨恨瞪着他,道:“什么他来得,你来不得的,你少给我废话了,快些走快些走,我看你如今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我不过是看在你只是一只兔子的份上,才不与你计较的。”
“你还真信我是兔子啊。”涑兰爬窗户才爬了一半,回头嬉笑着看我,“那你看我这只兔子几岁啦?你若是猜对了,我给你奖励。”
“谁知道你是几岁的老妖怪来着?还什么猜对了奖励。”我气愤地打发他道:“我真是理解不了你,你且说说,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妖怪神仙?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如今你说出什么话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你这样说,那可就没劲了。”涑兰突然恹恹地道。
我不解地看向他,只见得月光下,他的瞳孔越发幽深发紫,发丝也隐藏着一丝紫色,脸色白皙如玉,精致得不似凡人。
我心头一跳,道:“涑兰,你怎么了?”
涑兰迅速眨眨眼,笑道:“什么怎么了?你既不想我来打扰你,我这便先走了,明日若有什么好吃的,别忘了偷偷给我留一份。”说完,一转身不见了人影,像一阵风似的。
我呆呆看着空荡荡的窗外,半晌才道:“神神秘秘的,真的不是布花儿么?”完了又使劲儿打了打自己的脑袋,骂道:“什么布花儿啊,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是兔子!加兰茉啊加兰茉,你也变傻了么。”
这一路并未太多耽搁,我跟着青玉道长上武当,也算是挣足了面子。
上山时,只见得武当弟子拍成长长的两列,恭迎这位武当山至高地位的游历道人,态度恭敬,面带尊重。我知道,青玉道长的地位,在江湖上已经是宛若神仙般的世外高人,在他出身的武当山,自然更将他视为本派荣耀。
“青玉道长,我听说您长年四处游历,这次回武当山,想必武当上下必定都十分热闹。”
“倒也不是长年不回,一年半载也会回来看看的。”
“但您却出席了灵山的不少宴席,看来,您和灵山颇有善缘,我也受益与此,能和您同回武当。”
“昔日林家两位青年俊才之死,老夫始终心存愧疚。他们虽不是被武当山直接害死,武当却难辞其咎。”
“您相信您的弟子,死去的易云朝前辈是凶手吗?”
青玉道长留给我一个挺拔的背影,久久没有出声。
是啊,他能说什么呢?事情已经发生了,真相也已经被时间掩埋。若我的身份一旦被证实,我非但不能责备什么,还要喊青玉道长一声师尊呢。
途中,我见到了一个极为眼熟的小道人,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恰好偷偷瞥我,见我跟在青玉道长身后,脸色煞白。
我心里咯噔一跳。
难道……昔日偷偷勾搭林知乐,想要杀害我的人就是他?他定然是奉命跑腿的一个小角色,如今见我跟着青玉道长上山,立马吓破了胆子。
看来,他也明白自己做的事情不够光明正大,是要付出代价的。也罢,我既已活着,如今吓他一吓,便也罢了。
于是,在经过这个小道士面前的时候,我故意突然顿住脚步。
青玉道长修为至高,立马察觉到身后的变化,回头问我,“怎么了?”
我故意思忖了一下,眼角瞄到那小道人颤抖的手脚,心里偷偷一笑,转头伸手指向了他。
那道人噗通一声跪地,叫道:“见过师尊。”
那颤抖的肩膀,恐怕是以为我立马要把他做的事情供出来了吧!
我假装惊讶道:“我看他头上的发簪很是特别,好像其他武当弟子也是这样的。”
青玉道长道:“此乃我武当山上的桃木制成,但凡武当弟子,所用发簪皆是如此。”
“之前倒是没注意过,很别致。”我笑嘻嘻地比划了一下。
青玉道长也笑了笑,径直往前走了。
我紧跟其后,回头看着那瑟瑟发抖的道人,冲他挑衅地扯了扯嘴角。
我猜想,他这厢也该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姑且放过他,若他仍不知悔改,我定不会善罢甘休了。
希望日后他能不再犯事。
此后,我跟随青玉道长在凌霄宫的一处殿里打坐了三日,听他讲解修行法门,竟收获颇丰。三日后,他唤来昔日送易云朝遗孤下山的弟子,竟然就是前段时日我见过的莫长清。
“见过师尊。”莫长清规规矩矩行了礼,又朝我点头示意。
我未吭声。
青玉道长说道:“你可认得她?”
莫长清道:“见过。”
我心里不舒服,这个姓莫的,之前明明接触不少,如今只寥寥二字,难不成在耍什么花招?
清玉道长道:“这位姑娘来历有些特殊,特从灵山随我归来,问一些事情。”
莫长清诧异地看了看我,又看向青玉道长,点头应道:“是。”
“你且说说,昔日你送云朝的遗孤下山,是送去了何处,何等人家,定要说得仔细些。”
“当日弟子携带那女婴下山后,不幸遇到了一群盗匪,那盗匪很是厉害,不知是为了什么,一路追击我至一处深山方才止住。那深山里人烟稀少,只几家农户,弟子寻了一家独居的老妇人,将襁褓里的女婴给了她。”
“易云朝之女,加兰族后人,想必武林中不少人想要取她性命吧。”青玉道长悠悠说道,那些人哪里是盗匪,多半是不知哪门哪派的部署罢了。
“师尊说得极是。”说完,他又补充道:“弟子当日也是怕旁人追杀,所以才选了那处人迹罕至的村庄,家境虽贫寒了些,但弟子看那老妇人很是良善,想来会善待云朝师弟的孩子。弟子既怕这孩儿日后因身份引来杀生之祸,又怕她不知自己姓名遗憾终身,便未曾告知妇人孩子是哪家姓氏,却将襁褓里绣着女婴乳名的手帕留给了妇人。”
“那手帕上绣的是什么?”青玉道长问道。
莫长清回应道:“是一个‘茉’字,‘茉莉花’的那个‘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