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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好端端睡在屋里,说不见就不见了,我不找你们找谁?”远远就听见一个冷冰冰的质问声。
“寺庙内都是潜心拜佛的信徒,要么就是寺里的僧人,万不会有人把女施主带走的。”一个年轻僧人据理力争,“这位少侠,还请稍安勿躁,我们会召集僧人在附近寻找,若见到姑娘……”
回去时,发现白景枫不大客气地和几个僧人讨要说法,眉头紧蹙间,抬头就见我和涑兰并肩走来,有说有笑。
他瞬间黑了脸,吓得我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我左右看看,站到白景枫身边,解释道:“我不过是去拜访了一下方丈。”
看到僧人们面面相觑,我连忙指向涑兰,补充道:“是我一个朋友引我去的,这位兄弟与贵寺方丈乃是世交。”为怕大家误会我行为不端,我连忙拉住涑兰挡箭。
那家伙听我说后,装模作样咳嗽一声,没有吱声反对。
“世交?”白景枫冷哼一声,忽然道:“你不是说,他只是你幼时的玩伴朋友么,怎么又这么大的来头,跟明音寺方丈成了世交了?”
“天下这么大,攀亲带故的算下来,谁祖上没两三个人物呢。”我瞧他似要不高兴了,只好硬着头皮瞎扯,“况且,涑兰那模样,怎么看也不像寻常人家的乡野小子吧,说了又有谁信呢。”
“说了没人信,你之前又瞎说来骗谁?”白景枫突然提高了音调,把苗头对准了涑兰,“你这家伙阴魂不散,鬼鬼祟祟的,一而再再而三缠着茉儿,究竟打算干什么?”
“鬼鬼祟祟?”涑兰瞪大了眼睛,仿佛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我……我鬼鬼祟祟?我阴魂不散?”
白景枫冷眼相对,没有吭声。
涑兰大为气恼,难得的跟人大小声起来:“你这小子,竟然对我这般无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家大人就是这么教你说话的么?你可知道,我是……我可是……”可是了半天,涑兰像是被什么给卡住,到底没有说出来他是什么。
还以为涑兰终于兜不住,要说出点自己的身世来,结果还是给憋了回去。
我大为扫兴,连忙又去看白景枫,这家伙原本还冰冷着脸,听了涑兰这番话,竟也不与他争锋相对了,反而确认了我安然无恙后,便嘀咕了一句“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来担心你。”
他竟似觉得涑兰毫无交流的意义,又想对我赌气,气冲冲回屋去,“彭”地一声关上门。
我和几个和尚还有涑兰面面相觑。
白景枫少爷又突然打开门,别别扭扭喊道:“你还杵在门口干什么,快回屋子去睡觉。”说着,用眼神示意我赶紧回隔壁自己房间。
这家伙,还真是别扭又可爱。
“我会回去的。”我敷衍着,打算再和涑兰交代两句。
白景枫站在门口动也不动,眼睁睁盯着我,仿佛要监督我回了屋才能作罢。
我用眼神跟涑兰示意,叫他自行离去。
涑兰气呼呼哼了一声,道:“重色轻友,我还有要事在身,后面空了再来找你。”说完,一个轻功就不见了身影,惹得一堆小和尚啧啧震惊,惊呼高手深藏不露。
见事情已经摆平,那些和尚也非常有眼色的个个回去了,还不忘叮嘱我二人早些歇息。我磨磨蹭蹭往屋子里走,走到门口时,顿住脚步。
他依旧冷着脸,头顶挂着一盏小灯笼,昏暗的光笼着他俊朗的面容,曾经锐气逼人的眼神,如今看向我,却像是带着孩子气一般。
是了,他可不是感到委屈了么?我想起他方才的担心,又见我若无其事回来,还带着另一个少年说说笑笑,也难免会难受了。
“我要回屋睡觉了。”我试探地问他。
他点点头,脸色仍不好看。
“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我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和他说,“夜深了仔细着凉。”
他语气硬邦邦说道:“你先进去。”
好吧,他既然这么说,也不该一直磨蹭下去了,总不至于两个人在这冷风里大眼对小眼吧。
我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白景枫!”我突然喊他一声,他立马抬起头,我趁机猛地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未待他有所反应,赶紧溜回了屋子里,迅速喊了一声“早些睡觉!”然后“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外面安静了好半天,我的心跳声也扑通扑通飞快。
很快,“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像是催命一般响了起来,“茉儿,你给我开门,我想看看你。茉儿!”
我哪里好意思给他开,连忙上前按住门,生怕他闯进来,一边叫道:“不开不开。”
白景枫见我不松口,又强行用力要推门,“就开一下,茉儿。”
我全身抵在门上,大叫道:“你快去睡了,大半夜的不要瞎闹腾了。”我如今面红耳赤的,哪里有脸见他。
“茉儿,我想见你。”他有些焦急,“我真的特别想见你,就一会儿,你把门打开让我看看你可好?”
“不见不见。”我心里怦怦直跳,又害羞得紧,实在不敢开门,“明天也能见着,你急什么?”
两人就使劲儿在们两边较劲,似抢亲的一般,我脑子里如此想着,整个身子都抵在了门板上。好半天,他才不再使劲儿,隔着门闷闷道:“你当真不见我?”
我怕他伤心,连忙道:“夜深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他似是想到什么,忽然传了一声像是自嘲像是新奇的笑声。
我道他又发什么疯,莫非生气了?
想着要不开门见见吧,不过是害羞罢了,总好过误会什么,把两人感情伤了。
手才松了半分,呼啦一下子就被他闯了进来,我刚要惊呼,他捂住我的嘴,门“砰”的关上后,便迅速把我推到门后。
黑暗里,白景枫直接就压过来用力吻我,从眉眼到嘴唇,像狂风暴雨般激烈,他的手却一手搂我腰,一手垫在我脑后,怕磕着我。
“呜——你——”炽热的气息萦绕不去,我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疯了吗?突然这般模样。
“茉儿,茉儿……”他一边吻我,一边不断呢喃我的名字,似痴缠又似痛苦。
这种被全方位压制的感觉令人窒息,我喘不上气,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口狂跳,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被这热烈而疯狂的氛围所征服。
我其实不喜欢这种压迫感和无力感,仿佛全然依附于他,臣服于他。
可我爱他,所以无法拒绝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过劲来,贴着我靠在门后,享受着肌肤相近的亲昵,他的额角带了细汗,眉眼英朗俊秀,阴影下越发棱角分明。
我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和心跳,默数了十声,便攒足力气将他推开。
“你快走!”我捂住发红的嘴,使劲儿把他往门外推,直到推到外面把门关好才撒手。
“茉儿,你又怎么了?你又生气了吗?”他咚咚敲着门,竟然还不想走,“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
“什么怎么了,你本就该睡觉了!”
王八蛋,哪有这样强势占人便宜的?是了,过去不知道跟多少姑娘纠缠过,这点儿亲热算得了什么?我竟把他当纯情少年,一时心软,想要呵护他那颗脆弱的爱慕之心……
愚蠢啊,加兰茉,愚蠢之极。
切不可让他得意!
“白景枫,你给我记住了。”我隔着门,盯着门外面那个昏暗的身影,“我不是其他姑娘,也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什么小丫头。你若待我不好,以后——”
“我自当不会。”白景枫连忙道:“我们曾是朋友,经历过那么多事,你该明白我的。”
我没有吭声。许久,我才道:“你快些回屋吧。”他仍旧不愿意走,好半天,见我不为所动,这才妥协道:“那我只能梦里见你了。”
我听见他可怜兮兮的语气,捂嘴偷笑,轻声喊道:“那我们约定了,梦里见。”他隔着门敲了三声,似是跟我道安,这才又伴着关门声,约莫是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此夜,梦中绮丽非常,至日光熹微,钟鼓声鸣,嘴角仍挂着微笑。
按照涑兰的说法,寒越被人一路追杀,已经躲在明音寺附近来了,而岑可宣一个紫云宫里出来,涉世未深的姑娘,根本没本事自己逃走,多半也是被小飞贼带着,东躲西藏的,估计也不太可能走远。
如今明音寺已经摸了个遍,到底是没见到那个岑姑娘,但明音寺附近,亦可去看看。保不齐,还能有意外的惊喜。
这日,我和白景枫见了面,沉浸在相互爱慕的喜悦中,两个人都有些傻劲儿,只不过我更收敛,他更明目张胆罢了。
早上吃个馒头稀饭,他便偷偷看着我傻乐。我真是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说出去,谁会相信这盯着我傻乐的愣头小子,会是传言中祸害无数少女的御景山庄三少爷白景枫呢。
“你傻笑什么?”我明知故问。
白景枫也不掩饰,理所应当道:“我看着自己心上人,想笑便笑,有何不可?”
我再次闹了个大红脸,瞪他一眼,“寡廉鲜耻。”
白景枫故意瞪大眼睛,“你一个西域来的姑娘,何时把中原的规矩,学得这般清楚了。”
慢悠悠塞了一块馒头在嘴里,我轻哼一声:“耳濡目染。”
他笑嘻嘻埋头喝粥,也不知为何那般开心。
“你究竟在傻乐什么?”我又问了一次。
他眼睛明亮,笑嘻嘻道:“好久没吃斋饭了,倒着实想念。”
我信他个鬼。
离开明音寺,才察觉这里位于一个小镇的西北方向,这小镇叫定水镇,虽然地方不大,但却有大大小小的巷子纵横交错,地面又皆是用青石砖砌成,大小相同,形状无异,若无人带路,保不齐就走丢了。
这镇上有一条小河穿城而过,将整个小镇从中心处分为西北,东南两部分。东南方向居住的人相对较多,那边有水源流过,西北这面地势偏高一些,建了不少寺庙古塔,明音寺便是其中最为香火旺盛的一处。
我抬头一望,但见周围有一处高山耸立,我眯了眯眼睛,指着那边的树尖道:“你看,前夜我们可是在那里?”
白景枫眼角带笑,也很是高兴地道:“正是那里,夜晚看见这佛家灯火,可有感受到震撼?”
我摇摇头,笑道:“我只记着漫天的星星,和你跟我讲的故事了。”
白景枫不高兴了:“只有这两件?你没有记住其他的?”他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显露出失望之色。
我忙道:“什么其他的,我不记得了。”
眼神飘移间,见到对方亮晶晶的眼睛,我霎时心头一暖,冲他笑了。
一切都仍在,真好。
我们寻了镇上的居民打听,才知道这个小镇名唤定水镇,西北方向牡丹山下,有一处洛阳首富张家的别苑,这处宅邸亦算是这镇上最为远近知名的豪宅。
向我们介绍这些的,还有一个是卖花的小姑娘,这镇上时有小姑娘捧着花卖,似乎是这一带的特色,白景枫买了一个花环送我,戴在我头上,一个劲儿夸好看。
我受不住这直白的夸奖,只能假装正经地问那小姑娘:“那张家别苑里,平日可住了人?”
小姑娘笑吟吟看着我,声音轻快极了:“是了是了,张家常常有人过来住的,平日里,都会有三小姐和两位公子来短住呢,最近听说,还来了一位仙女似的美人。”
“仙女似的美人?”我脑子里一瞬间就闪现出当初冷杉林里,初见花瑶的时候,我何尝不是跟这个小姑娘一样,满脸兴奋地叫着美人姐姐呢。
“那美人姐姐叫什么名字,你可听人说了?”我连忙追问。
小姑娘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那是张家的客人,我们只是远远瞧见了,哪里能去问到名字的。”
我听到这里,不禁犯起了愁,喃喃道:“不会真的是她吧?”
“谁?”白景枫随意地问了一句,显然没当回事。
我看了他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道:“花瑶。”
白景枫无所谓地拉起我的手,便要往前走:“花瑶?那个女人去跟张家的人搅和什么?不可能吧。”
我道:“谁说不可能?这洛阳城的水这么混,张家作为洛阳首富,难道就干净么?再说了,花瑶又是什么人?你——”我想说他二哥,却怕引起矛盾,终究闭了嘴。
“既然明音寺找不到,如果去张家宅邸,兴许能见到那个小飞贼?”我换了个说法,看向白景枫。
“横竖找不到方向,去看看吧。”他说道。
抵达已接近午时,日光洒落在牡丹山下孤单又别致的院落里,颇显示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意外,背靠花香四溢的山峦,直面佛音缭绕的小镇。
怎么看都是一处极好的休养生息、郊游小憩的好去处,门口一排排青砖黑瓦和杨柳成荫,恰显得静谧非常。
我原想偷偷溜进去,白景枫却大摇大摆站到了人家大门口。我紧张兮兮拉住他的衣袖,叮嘱道:“你莫要太嚣张了,仔细打草惊蛇。”
白景枫一脸莫名:“我本就是路过,瞧见有处宅院,想过来打个招呼有何不可?何必鬼鬼祟祟的。”
我哑口无言,刚想说点什么,突然门一开,两个打斗的人影像箭一样飞了出来,吓得我拉着白景枫连退三步。
定睛一看,竟然是两个蒙面人窜了出来,打得不可开交。
白景枫立马笑了起来:“倒是有意思,两个飞贼摸进一处宅子,相互打了起来。我说,你们还是摘了脸上的黑布照个面,谁知道,会不会是自家人呢。”
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还在一旁嘲笑人家呢。
我仔细打量那两个黑衣人,忽见到其中一人的脖颈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你!”我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