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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分明感觉到有人捂住了我的嘴,绑住了我的手脚。
身子被人扛了起来,我想叫却发不出声儿。
迷迷糊糊间,后劲被人用手重重砍了一下,我疼得瞬间睁开了眼,见到一个黑衣人影,很快又晕了过去。
这一晕,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醒来时,脖颈疼得厉害,身子也异常僵硬,脑子又沉又重一片混乱,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耳边是一阵又一阵的辘辘车声,自己所在的马车正在朝着不知什么方向行驶。
同样的场景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上演!
我暗骂一声走霉运,终于意识到,我竟在睡梦中再次被人绑架了。
这一次又是谁呢?
绑架我的人行事作风十分迅速,在我醒来后就马不停蹄地赶路,且同我没有丝毫的交流。
这次棘手了,连狡辩的机会都不给我!
一路上,我的嘴巴被堵住,眼睛也被蒙住,手脚被困住,分明已经毫无招架之力,对方却仍不罢手,还每天都在灌我喝一味药。
那药很苦,有一种蛇虫鼠蚁般的怪味儿。
我曾在加兰鹤之的药房里闻到过相似的,恶心得慌。
这药的成分实在危险,每次入了肚子,我都会头疼很久,然后陷入似昏似醒的状态,脑子里时儿不断浮现过去的画面,时儿空白一片。
我迷迷糊糊地想,这一次估计真的栽了。
我毫不怀疑对方喂我喝的是某种毒药,它应该不止是伤身,伤脑子亦是非常明显,如果日日这样折磨下去,兴许某日醒来,我就彻底变成了傻子。
那时候,我将不记得阿林婆婆,不记得哥哥,不记得布花儿,不记得红芙姐姐……
也不记得那个叫白景枫的少年。
仿佛我的一生,不曾活过……
绑架我的人极少说话,他们是谁,为何如此待我,究竟有何目的,我依然丝毫不知。
我连发问的机会都不被允许。
这样的日子浑浑噩噩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每日变化几乎不大,除了赶路就是被灌药,我就像一个被折磨的囚犯,不见天日,不得解脱。
西域佛经上所称地狱世界,大抵不过如此。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被莫名其妙地折磨至死时,事情终于发生了变化。经过了长达一个月的赶路,他们似乎到达了目的地,暂停了行程。
整整一个月的长途跋涉,我不知道究竟到了哪里,又将去往何处。
据我模糊中推断,给我灌药的人中途至少换了三个,同行人也许更多,这些人手段熟络,做事谨慎,显然是长期干这种绑票生意的。
我便想,他们难道是冲着哥哥来的?
可若是冲着哥哥来的,他们应该往西域去才是。这些天,天气愈发潮湿温暖,饮食也愈发口味柔软,我应是越来越往中原去了。
如此,我又想到,难道是冲着红芙姐姐他们来的?
也不对,红芙姐姐就住在客栈里,他们若要发难,何必走这么远?不过任轩柯已经走了,或许他们要对付的是任少爷?还是说,这波人根本就是之前绑我的那帮人背后的势力,是那沈三爷觉得丢了面子,派来复仇的?
“砰!”
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我还来不及反应,已经有一个人径直走过来,脚步很快,面门上一阵风,立马就是一阵剧痛。
“呜——”莫名的撞击让我闷哼了一声。
他竟然踹我的头!
我疼得想起身,那家伙却半点停手的意思都没有,开始疯狂地朝我拳打脚踢,嘴里喊道:“哼!你这个妖妇的女儿。”
“砰砰砰!”紧接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别怪我手狠,要怪就怪你那爹娘哥哥造的孽,才能让你这丫头有今天的下场!”
爹娘?哥哥?
我不明所以,难道真是冲着哥哥来的?
被封住嘴的我只能发出些呜呜咽咽的声音,听得出对方是个男人,像发了疯,不停地踹我,踢我,一下子在我脑门儿上,一下子在我肚子上,疼得我直不起腰。
疯子……真是个疯子……
我无意识地想要躲避,落在身上的攻击却越来越重,只能被动听他的疯言疯语:“白连城!哈哈哈,你的女儿将被我折磨得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白连城?女儿?
我终于明白了,这个疯子,竟然是冲着白家复仇来的。
他原来把我当成白青璃了!
王八蛋,笨蛋!我可不是什么见鬼的白青璃!
可惜我发不出声,呜咽着无法辩解。
“白连城!你这个阴狠毒辣的老东西,你怎么也料不到你的女儿会有今天吧!”他一边踹我一边喊叫,“你这老狗,四处造了多少杀孽!又纵容你那老妖妇和那目中无人的儿子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好事——”
这家伙越说越激动,一脚踹到我眼睛上。
我眼眶一热,像是流血了。
若是踢瞎了眼睛可如何是好?我惶恐地想着,这白家人造的孽,为何要我来承受!
“呜呜呜,嗯嗯嗯,呜呜……”我呜呜咽咽,始终发不出声。
说到底,这飞来的横祸也是我自找的麻烦。
我心里一阵悲哀,若非当初胡乱说自己乃是白青璃,今日又岂会遭这桩罪。那日被白面女鬼一行人认定是白家四小姐,后来又见我与任少爷他们同行,凭着任少爷和白景枫的关系,谁还会怀疑我不是白青璃呢!
这御景山庄家大业大,作风强势,我分明知晓他们树敌无数,竟忘了,不敢惹他们的人未必不会暗中下手。
“小贱人,真想看看你那伟大的爹娘哥哥替你收尸时,会是什么表情!”那个疯子失了智一般继续对我发泄怒火。
我只能硬生生挨着,觉得眼冒金星,脑袋里嗡嗡作响,好像鼻子里也开始流血了……
疼便罢了,我耳朵偏偏听见了“收尸”二字,心头凉得彻底。
这伙人纵是偷偷杀了我灭口以泄私愤,又有谁会知晓?我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死期,绝望地再发不出半点声响。
哥哥,难道我此生,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难道你终于发现我失踪后,来寻我的那一日,却连我的尸体也找不到?
我真是不该任性离开的!
幸而,再痛苦的折磨也有过去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终于停了手。不知是他没走,还是又有人进来,恍惚间只知道一个人蹲在了我面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可知道,你那爹娘究竟干了些什么好事?”
我当然不知道,白青璃的爹娘干了什么,我如何知道?
我连自己爹娘的过去的不知。
他压根儿也不打算听我回答,竟开始细细数落了御景山庄诸多不是,一件件一桩桩,恍惚间好像听见了什么加兰族,又觉得应是听错了。
因为神志不清,浑身疼痛难忍,整个人已经几近昏沉,对于他的一段段数落完全没有听进去。
只心里暗自埋怨。
御景山庄如何与我何干?何必对着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说上大半天!
不过听他那番怨恨,倒是不知原来这白家人在天下间已经积累了如此多的不满和怨气,比起白景枫的嚣张跋扈,他的父亲,母亲,竟然更是树敌无数!
这天下第一的御景山庄,百年来的强大势力,其未必地位就安稳,保不齐某日便摇摇欲坠了。
但我不该活活冤死在这里!
我收起满心悲哀情绪,暗暗思忖:这人絮絮叨叨,不似之前疯狂,应是个好讲话的,兴许可以争取些机会。
我试着让自己清醒些,用力发出声音,表示我想说话。
他自顾自说着,好半天终于察觉我的动作,问我:“你想说话?”
我艰难地点头,觉得就连这样也牵扯到脖子上的僵痛。
他犹豫了半晌,竟真的松开了封住我口的黑布,“好,我倒要看你如何辩解——”
一经解开,我立马喊道:“我不是白青璃,你们弄错了!”
生怕他没听懂,或者又把我嘴巴封住,我强撑着咽了咽口水,忙不迭又说道:“我只是途径蜀地,被人劫财时因害怕才谎称是白家四小姐,真的!我压根儿跟那见鬼的御景山庄没半点干系,你们快放了我吧!”
对方显然不信,冷冰冰说道:“你若不是白青璃,任轩柯又岂会救你,白景枫又岂会与你同住在客栈?要知道,这姓任的可不像你三哥白景枫,身边没那么多被骗的小姑娘。”
我一愣,心说原来任少爷在外人眼中,竟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而白景枫,真的是一个喜欢花天酒地的纨绔少年么?
这波人显然已经暗中观察我们许久了。
我立马说道:“我不过是被任轩柯身边的红芙姐姐好心救来的,听闻他们要去灵山,我就求他们带我去,我本来就要去青州探亲,一个人上路怕出意外,这才恳求他们捎上我,路上好有个照应。”
“哼,小丫头片子,倒是会编故事,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却要同他们一起上灵山,这可能吗?莫要在满口胡说八道,诓骗我,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了你?”
他冷笑一声,掐着我的胳膊恶狠狠道:“不叫那姓白的人头落地,我等岂会善罢甘休。”
我瞬间吓傻:“人头落地?你们要杀谁?御景山庄势力强大,你们怎么斗得过?若因此得罪了他们,那——”
“你给我闭嘴!”说话的人几乎把我的胳膊掐出血,像要把我胳膊捏碎一般,“怎么,御景山庄很了不起么?对,你们是了不起,你们白家人了不起了整整三十年!那又怎么样,难道我就怕了你们?就不敢招惹你们了吗?!哈哈!”
他几乎用疯狂又挑衅的语气说道:“这天下间,哪有光脚的怕穿鞋的?若是都豁出去了,我就不信我伤不了你们分毫!”
我被他的话彻底惊到了,这破釜沉舟的架势,如何叫我不心慌:“不是,你冷静些,究竟什么深仇大怨?况且,我也不是真的——”
忽然门被推开,一个人说道:“该喝药了。”
站在我面前的人似乎应了一下,说道:“过来吧,喂了药再说。这丫头的身份有些可疑,需要证实一下。”
然后我就听见脚步声朝我走过来。
该吃药了……
又是那个药,每次吃完都会脑袋发晕,头疼不止的药。
这句话把我之前想说的都打消了下去。
我害怕起来,身子也不自觉往后退,直到后背贴在墙壁上:“我……这究竟是什么药,我可不可以不喝?我真的不是白青璃……相信我,你们抓错人了。”
“喝了药再说。”对方冷冰冰说道。
我眼睛被蒙着,什么也看不清,只觉猛然被人拽住,我来不及挣扎,对方就扣住我的下巴就把药往我嘴里灌。
“咳咳咳!”我被呛得不停地咳嗽。
对方冷冰冰把药碗仍在桌子上,“老实点说,你究竟是谁,跟白景枫什么关系?”
我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我……咳……我真的跟他没有关系,跟任少爷也没有关系,跟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是萍水相逢。”
“那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丫头?”
“我其实是从西域来的……咳……我跟家人走散了,又被人绑架,是任少爷他们救了我。”
对方没有吱声,似乎在揣测我的话有几分真。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那个白面女鬼,不是,去找一个叫沈三爷的人,我的包袱被他的一个手下拿走了,那包袱里的东西,是独独西域才有的。”我担心对方大开杀戒,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生怕没说清楚。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