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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术改变命运,这句话是唐真这些天来最大的体会。www.tsxsw.com
平坦的地面上,两块半人高的巨石不知何时被黑驴搬了过来。在它们表面各有一条胳膊粗拳头深的凹槽,若是将两块相隔一米多的巨石并拢,你就能发现,这两条凹槽竟然可以连成一条笔直的直线。
毫无疑问,这是黑驴用法术暴力开辟出来的结果。
在巨石的不远处,唐真正在一旁努力工作。在他的手中,不应该说在他的身下,躺着一头和成年人差不多大小的野猪。
这头野猪早已经死透,从它嘴边的白沫和一些发焦的鬓毛来看,应该是被一道惊雷劈死的。
唐真将手中的匕首在大石头上用力磨了几个来回,直到能轻松地将树枝一刀砍断之后,他才满意地朝刀刃处吹了口气,吹去上面残留的木屑,继续回到了野猪身旁。
因为继承了玄奘和尚的记忆,身为一个优秀的医者,唐真对于放血解刨这样活儿自然是极其拿手。用匕首在野猪的几个关键部位下刀之后,很快便有数道血流汩汩而下,黑色的野猪被染成了一只血猪。
唐僧早已经将僧袍挽好,确定血流的方向不会沾到自己之后,他俯下身子,然后用匕首极其迅速地在野猪柔软地肚皮上划开一条冗长的口子。
这一刀的确划得非常利落,更有一种果断的美感,寒芒闪过之后,又过了数秒才发现有一道浅浅的血线从刀锋划过的地方渗了出来。
唐真退到远处,然后对着背靠石头监督的黑驴说道:“大黑哥,帮个忙。”
黑驴没多说什么,打了一个响鼻,蹄子在瞬间高高撩起又落下。
很难想象这一蹄子究竟有多大的力道,反正唐真感觉到了脚下坚硬的岩地在微微颤抖,原本光滑的石面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最中心的位置,是一个碗口大小的石坑,满是碎成尘埃的粉砾。
在蹄子落下的同时,野猪的肚皮瞬间崩开,里面的内脏“哗啦啦”地一股脑全部流了出来,足足有两米远。幸好唐真提前远离,这才避免了被溅射一身的悲惨下场。
唐真小心翼翼地掂起脚尖,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落脚,然后仔细将野猪体内剩余的肚肠和内脏割离开来。
经过一番努力,野猪的身子已经清理干净,并且用一根粗细正好的木棍串了起来,只不过表面血液和器官组织还残留,看起来有些狰狞。
唐真再次走远,对黑驴说了一声:“大黑哥,又好了。”
黑驴伸出蹄子,朝野猪的身体一指,懒散地说道:“水来。”
只见野猪的上空突然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然后便有一道瀑布似的激流凭空出现,猛烈地冲刷着猪身,转瞬之间,所有的血色和残渣都已消失不见。
待水停后,唐真再次来到了野猪身前,猛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根木棍挑了起来,然后将它的两端安放在了巨石的凹槽处。
不等他多说,黑驴已经用蹄子一指,然后便有火舌从地上的木柴中心窜了出来,迫不及待将野猪拥抱于怀中。
唐真看着气势汹汹的火苗出声提醒道:“大黑哥,这火势有些大了。”
黑驴怒道:“你懂什么,现在它还是湿的,不先用猛火烤干怎么行!”
唐真觉得它说得很有道理,便低头“哦”了一声,看着雀跃的火苗沉默不语。
法术改变生活,这句话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一人一驴在不远处坐下,而巨石上的木棍就开始自主转动了起来,除了偶尔需要在猪皮上扎上几个口子拭去渗出的血水油水外,几乎可以说是真正的全自动烧烤。
“今天你怎么呆头呆脑的!”黑驴用身子挤了挤一旁发呆的唐真,指着已经呈现金黄色的猪皮,催促道:“时间到了,快去刷料。”
唐真继续只是“哦”了一声,拿起化缘用的钵盂,然后用刷子将里面盛着的液体在猪皮开始机械地涂抹。
“喂,和尚,快停下!”黑驴紧张地大叫,怒道:“你脑子被踢过了么!先用蜜水刷了两轮以后才能用麻油,你先上麻油干什么!”
“哦……”
唐真似乎没怎么注意到黑驴的愤怒,呆滞了几秒之后,才磨蹭地拿起另一个钵盂。
油水与火焰相触,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黑驴看着许多处开始发黑发焦的猪皮,脸上越发不喜。不过,今天它的脾气也比往常收敛了许多,虽然目光不悦,却只是偶尔骂上几句。
在唐真的墨迹下,糖水和麻油依次刷完,烤乳猪终于大功告成。
夜色下,火光映照着一张木然的脸,长长的木棍插入了坚硬泥土,巨大的烤乳猪远远望去就像是一面金黄的旗帜。
唐真拿起匕首,将猪肉割成一道道长条,放在了清洗过后的钵盂里,递到黑驴身前然后放下,继续重复来回。
“这肉焦了!”
黑驴望着眼前的钵盂,沉默了片刻,然后不悦地把它推到了唐真前面:“这是老子辛辛苦苦抓回来的野猪,一丝都不能浪费!”
唐真看着钵盂内的猪皮,金黄透亮,还淋上了一些蒜汁,香味浓郁不说,又哪里有一丝烧焦的模样。
聪明如他,自然明白黑驴这是何意,轻声说了句“谢谢”,低头拿起猪肉撕咬起来。
充满气泡的猪皮完全满足了皮薄酥脆的口感,而下方的猪肉也同样显得腴嫩鲜美,只是在唐真这般近乎于本能的撕咬吞咽下,哪怕是再好的食物也会失去它的美味,只剩下沾满油腻的双手不知所措地悬在空中。
黑驴看着他的模样,突兀地问道:“你刚刚吐了?”
唐真愣了愣,然后老实地回答道“吐了。”
黑驴问道:“几次?”
唐真道:“三次。”
“这是你自找的!”黑驴嘲笑道:“老去想那个情景,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唐真愣了愣,他知道黑驴可能有些误会。
“我没有去想茅厕的事情。”盯着雀跃的火舌,唐真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我杀人了……从理论上来说,那个混蛋的死,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他望着油腻的双手,有些黯然地说道:“我感觉我的手上沾满了血。”
“原来是因为这件破事。”黑驴明白了原因,开口嘲笑道:“你这样无耻的人,竟然还会自责?”
唐真自嘲道:“我虽然无耻,但无耻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黑驴点了点头:“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不过,这只是你们凡人的道理,或者说这是你们的弱点。”它满不在乎地说道:“在我看来,想杀就杀,这才是最正确的道理。先前见你还眉开眼笑,现在却唉声叹气,你们凡人真是虚伪的生物。”
黑驴抬头望着天,感慨道:“相比之下,天上的那些狗屁仙人倒是比你们有出息多了。他们至少想杀就杀,想打就打,虽然无耻,但是好歹不虚伪。”
唐真无力地反问道:“我现在这模样很虚伪么?”
“虚伪!虚伪透了!”黑驴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先是千方百计把人给杀了,然后又开始唉声叹气,自责自备,这简直比虚伪更虚伪!”
唐真哑然一笑:“似乎有点道理。”
黑驴习以为常地说道:“孙大圣当年说过,谁的拳头大就是道理。你既然成功地把那个人杀了,那就说明你比他有道理。”
唐真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可是那样不道德。”
“得了吧。”
黑驴伸出舌头将一块猪肉卷入口中,边嚼边道:“自称道德的人我见过不少,但是……呵呵……”
它轻蔑地笑了一声便不愿说下去,不希望那些不道德的事情污染了自己口中的美味。
唐真心里似乎好受了许多,但依然有些迷茫:“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黑驴打断了他的说话:“你先前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找我帮忙的时候,也没见你可是过。而且,他杀了你老子,这样的血海深仇,死了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你先给我倒点酒。”黑驴不给唐真思考的机会,不耐烦地催促道:“不就是杀人这点小事么,该杀就杀,杀着杀着不就习惯了,只有废物才喜欢自怨自怜!”
“来来来,酒太多了,你帮我喝掉点……”
......
江州城,品轩楼内,大掌柜在月下独酌,一脸惆怅。
酒楼内连夜失窃,昨天下午刚给那江州知府孝敬了银两,谁知道那混蛋当夜就死了。一想到盗窃的案子未破,却又要花费大量的银两来喂饱即将新任的知府,口中的美酒变得越发苦涩起来。
“这个混蛋东西,要死也不早点去死,还让老子白白浪费了五百两银子!”
他半睨着月,骂骂咧咧好久,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天上的月亮自然听不懂这群醉了的蝼蚁在骂些什么。
或许,它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