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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雨下的贼大。
远看雨点似乎都连成了线，从上至下哗哗的倾泻着，连屋子和树木都是模糊的样子。
雨水洗洁的街道上，响起了两道踩踏水花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
两名身穿黑衣的男子，躲进了一处屋檐下。
一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有些愤愤的道：
“嗬，拿这点赏钱，都不够我去趟宜春院的！”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要不是你前些日子把人给整死了，咱们能接不到好的单子嘛！”
“行啦，别哔哔了，赶紧干完这票喝酒去！”
二人话毕，快跑几步，翻身进了一座小院，在一处墙角蹲下，盯着斜前方的屋子。
这时，一位提着药箱的老者，匆匆从外院走进。
头发半百，步伐却不缓。
“羊水什么时候开始破的，怎么不早些来寻我？”
一旁帮着打伞的妇人面有难色，脚步没有停说道：“亥时一刻，雨又下这么大，没人愿意跑这一趟。”
老者冷哼一声：“那苏贤呢？”
妇人摇头：“好些日子没来看姑娘了。”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屋门口，正准备挑帘，老者快速撇了一眼院角，蹙了蹙眉头，却没有停留，直接进了屋子。
屋内只有简单的几个家具，连个像样的摆件都没有，孤零零的床踏上躺着一名脸色惨白，满头汗水，却一直死死咬着被角的女子。
这就是老者的养女，王兰溪。
这位老者名叫王冲之，是个小有名气的大夫，一年前在接济了一小波流民之后，就没钱交付药铺来年租金了。
眼看着药铺就要关门，王兰溪趁王冲之不注意，就自己跑去苏府找苏贤去了。
虽王兰溪经常被王冲之刻意用药粉把脸涂黄，穿的也是一般，但耐不过就是长的好看。
苏贤偶然路过药铺，见过一面，就喜欢的不得了，上门说要抬了王兰溪。
王冲之当然不肯，拿着扫把就把人赶走了，苏贤哪里肯受这种气，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这次王兰溪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苏贤自然是欢喜，当晚就圆了房，事后又送了一百两银票给王冲之。
而此时，床塌上的人看见自己的父亲进来，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望着自己的父亲微微张口，很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保，保孩……”
话都未说完，就被一阵疼痛给堵了回去。
看着这个从小养大的孩子，说王冲之不心疼，那是假的，但是这是她的劫，躲不过，也逃不了。
王冲之无奈的摇摇头，生下孩子，她就活不成了，只是，要不要跟她说身世呢？
他看向身旁的妇人沈云，沈云也看了看他，终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就让她无牵挂的走吧，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人家。
思量至此，他不再犹豫，把脉行针，配合着沈云接生。
屋外，大雨依然争先恐后的往下落着……
蹲在墙角的两个黑衣人脚都快麻了，全身都湿了个透心凉！他们是有功夫在身的，但又是淋雨又是赶路的，实在是有些吃不消，这都蹲了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生？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时屋内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啼哭声，这声音极轻，被雨声覆盖，几乎听不清晰。
院角的两人却听到了，他俩互相借力站起，等着腿部那麻劲过去。
“来人，快去通知老爷，王姨娘去了！”
一声呼喊声过后，还是把府里的人给喊了过来。
除了老太太，苏贤，大夫人林氏，鲁姨娘，都陆陆续续来到了这间小屋内。
这两个倒霉家的黑衣人无奈又默默蹲下。
苏贤进屋，没有去看王兰溪，第一句话便是冲着沈云问道：“男娃还是女娃？”
沈云眼底露出了一丝鄙夷，却还是回道：“回老爷的话，是位姑娘。”
闻言两位夫人都是微微松了口气，苏贤则是有些嫌弃的摆了摆手。
“行了，抱下去吧。”
一直站在边上没说话的王冲之不干了，怒不可遏的看着苏贤。
“苏贤！我当初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床榻上的也是你的女人，为你怀胎十月，你却只关心自己的子嗣，是男是女？”
除了沈云以外，其他人都促起了眉头，特别是苏贤，看都没看王冲之一眼。
“您是不是管的太多了？嫁到苏家就是苏府的人，我会好好给她安葬的，行了，把孩子抱下去吧。”
王冲之强忍着压下心中不快开口道：
“孩子给我带回去养，反正你们苏府也不差这一个女儿！”
苏贤皱眉，他堂堂一方知府，这是他的女儿，就是不喜，也不能给别人养。
“不行，你想都别想。”
王冲之看着苏贤冷笑了下。
“好，你不给也行，明日老夫要去巡抚大人家给夫人诊脉，就别怪我说些你苏大人的事！”
“你！”
苏贤都被气炸了，他这人对其他事从来都是漠不关心，只在乎自己的仕途，和名声，这死老头要是去说些什么，他还真是有些怕的。
仔细想想，这女儿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又是这老头的外孙女看着也心烦，要养就给他好了。
没有再坚持，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要养你就抱走吧。”说完便拂袖而去。
大夫人见苏贤走了，斜睨了眼襁褓中的孩子，冷哼了一声也走了。
同来的鲁氏上前拍拍沈云的肩膀，却也没说什么跟着出了屋。
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墙角的两人是再也等不住了，再次互相支着彼此的身子，堪堪站住，今日真是诸多不顺啊。
这时，就见一个妇人抱着个襁褓，在屋门口东张西望了一下，便往后院走去了。
两个黑衣人强忍着腿部的不适，立马跟上。
跟至拐角处，其中一人伸手，眼看就要抓住妇人的肩膀，前方的沈云却突然转身！掀手一抖！
一片粉末毫无预兆的朝他们袭来，只是一瞬间，并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两抹身影直接倒地，死了。
沈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只等到地上的两抹身影慢慢消失，化作了一汤血水，被这场大雨洗净……
她拿起两件黑衣，头也不回的走远……
一间朴素的药铺里，王冲之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
拨开一角棉布，就看见这孩子的胸膛处居然长了一枚颜色奇异的胎记。
王冲之都有些看傻眼了，不禁感叹道：
“这个是啥呀？水晶？不像…琥珀？”
只觉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