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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腹中的饥饿让希尔达知道了清晨的到来,估计她会一直站到两条腿再也支撑不了自己的身体然后瘫倒在地吧。
希尔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视线越过窗棂,观察着晨曦中的渐渐苏醒的威尔第。
她掐了掐自己的脸,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伸了个懒腰,驱使着略显僵硬的双腿走向房门,打算叫住在隔壁房间的墨菲斯过来去帮她叫一份早点。
打开门,墨菲斯就出现在她面前,应该是在门前等候多时了吧。
“早上好,大小姐。”墨菲斯鞠躬行礼,就像一个仆人对他的主人应该做的那样,而不是团长与部下之间的礼仪。
“早上好,墨菲斯。”虽然希尔达曾经多次要求墨菲斯不要这样称呼她,但是他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固执,久而久之,希尔达也就不再要求他在称呼上能随着自己的心意了。
“能帮我点一份早餐吗?”希尔达提出自己的要求。
“已经点了,大小姐。您今天的早餐是鲜牛奶和面包。”
“很难得啊,竟然有新鲜的牛奶。”
“是酒店自己养的奶牛,每天限量供应。”
限量供应?也就是说只有提前约好才能喝得到吧。
“辛苦你了,墨菲斯。早餐送来之后再来找我吧。”
“是。”
希尔达关上了门,走回床边,一头栽倒在床上。
只可惜没有丝毫睡意。
到现在为止,那天会议上的场景还会在她的脑海中一遍遍回放:布下陷阱等待对方落入其中的紧张,陷阱捕捉到敌人之后的兴奋,还有因为急功近利而把自己当成诱饵的冲动。所有的东西都让希尔达难以入眠。
没想到我还真的会嫁人。希尔达难免这样自嘲。
不过如果出现这样的想法,最会想起另外一个男人,为了让自己的心情能稍微好一些,还是暂时不要想这件事比较好。
还有几天时间,自己就要冠上“嫁给树精女人”这样的称呼了。
真讽刺,明明自己相当清楚,根本不是什么婚礼,只是奴隶买卖的传统契约仪式而已。希尔达不会忘记爱德华曾对他讲述的树精的残忍,也不会忘记自己亲眼所见的那副被丑陋的的欲望扭曲到极致的可怕嘴脸。
别兹克·刚刚送来的那套衣服,就充分地证明了希尔达即将受到的对待。
不过也不能说是对方的骗局,从一开始,他就只需要奴隶而已,倒不如说,所谓的“婚礼”只是希尔达一厢情愿的结果。
“那个笨蛋竟然没有当场抱住我,搞什么嘛。”
希尔达甚至都没注意这句本来应该藏在心底里的抱怨,被她说出了口,而她口中的“那个笨蛋”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但也是希尔达一向讨厌的地方。
“稍微需要你做的什么就会消失不见,非要到最后关头才出来,真拿自己当大英雄了?”
希尔达依旧在自言自语着。
不过这一次自己的举动是不是过于冒险了呢?这种情形下会不会出现能让他在危机时刻英雄救美的机会呢?这还是个未知数。
希尔达闭上眼睛,让自己不再去想事情,专注于聆听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很平静。
扑通,扑通。
即使前途未卜,命运未知,心中依旧平静。
这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究竟是谁赐予的呢?是墨菲斯长年的关照?还是伊莱娜奋不顾身的友情?是对于所有团员能力上的信任?还是对于自己计划的强大自信?这个问题连希尔达自己都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不想承认。
她坐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这套衣服,内心只有一个感想:丑。
这种判断是完全个人化的,“丑”并非是指“不漂亮”,而是“不合适”。希尔达遂让曾经幻想过自己会在婚礼上穿什么,或者说自己穿婚纱的样子,但她还是觉得不如自己设计的风衣好看。毕竟她没有可以用来扎成各种发型的长发,即使穿着礼服也不会有什么高贵华美的气质出现。
正当她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想起了两下轻轻的敲门声。这声音希尔达再熟悉不过了,应该是墨菲斯来送早餐。
“进来。”她说。
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正是墨菲斯。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是他为希尔达准备的早餐。他走到希尔达的床前,说:
“大小姐,您的早餐来了。”
希尔达从床上坐起来,从托盘上拿起装着牛奶的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是凉的啊?”
“据说这是新来的厨师长的建议,鲜奶不要加热。”
“下次记得加热,我喜欢热一点。”
“是。”
希尔达又喝了一口,然后抓起面包,狠狠地咬下一大口。她的吃相与她的身份——血羽骑士团团长、格洛利亚家族长女——完全不相符,相当粗鲁,和那些饿了几天后在酒馆里大快朵颐的男佣兵比较相似。至于希尔达为什么会这样吃饭,是因为她觉得这样会比繁琐且无趣的贵族用餐礼仪要更有效率。还好格洛利亚家是武将世家,她的父母并没有在这方面严苛地要求她。
虽然“根本管不了”可能是真正的原因。
希尔达从餐盘上拿走最后一片面包之后,墨菲斯把牛奶也交给她,自己则是将餐盘放到一旁,从衣服的口袋里取出准备好的干净手帕,在希尔达吃完之后递过去。
希尔达擦了擦嘴,说:“墨菲斯,你是什么时候向你女朋友求婚的?”
墨菲斯先是一愣,因为他没想过希尔达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然后他稍微回忆了一下,说:
“大概半年前就在准备,然后两个月前求婚的。”
“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场面一定很壮观吧。”
“不,只是在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说了句‘嫁给我吧’而已。”
“这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需要鼓足勇气。”
“你很害怕被拒绝吗?”
“也许是吧,现在我已经忘了。”
希尔达本来还想说“估计是没有人会向我求婚了吧”,但是她看到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是个女人,但是穿着怪异,或者说异常暴露,神色紧张,身上还有被殴打的痕迹。
墨菲斯注意到希尔达的视线,看向了门的方向,也看到了那个女人,他出声询问:“你是谁?有事情吗?”
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打了个激灵,好像墨菲斯那句话把她吓到了一样,过了半晌她才吞吞吐吐地说:“请,请问,希,希尔,多,团长,在,吗?”
这几个字不禁说得断断续续,最后几个字甚至已经听不见了,足见这个女人的紧张。
不过希尔达猜测,她应该不是个女人,而是个女树精。
希尔达站起来,摆手制止了还想要说话的墨菲斯,说:“你是不是来找我的?”
她摇了摇头,视线始终不敢和希尔达接触,只是看着地面。
“是别兹克将军派你来的?”
她对于“别兹克”这个名字有明显的反应:手会发抖,这让她手臂上裸露在外的伤痕更加显眼。
对于这个问题,女树精点了点头。
“将军对我们团长有什么话要说吗?请告诉我们,我们会代为转达。”希尔达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装作“希尔达的下属”。被交待传话的人通常都会有种感觉,他们会觉得要转达的内容是种麻烦,恨不得尽快把这种麻烦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去。
这个女树精心里明显就是这种感觉。
“别兹克大人说,说,让希……希尔……让你们团长在今天晚上就过去,穿着,穿着别兹克大人送来的衣服。”
“知道了,我们会转达的,你走吧。”
她飞快地鞠了一躬,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追她一样从希尔达和墨菲斯两个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希尔达看了看那件送过来的衣服,又看了看墨菲斯,他此刻的表情非常难看,就像被人在两腿之间狠狠踢了一脚一样。
希尔达对于这种预料之外的事情发展,只能苦笑,思考如何见招拆招。
“看来我的新郎有点着急呢,作为新娘的我都没时间准备嫁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