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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自打记事起就被贾瑚宠着,今日眼巴巴等了一天,又急着向贾瑚炫耀自己才得的小狗崽,岂肯轻易放了人走,任凭贾瑚如何劝,只是巴在他身上不肯松手。
贾瑚心里已经有些急了。
上辈子他记事时祖父荣国公贾代善已经去世了,只晓得祖母史氏毫不遮掩的偏心二叔并贾珠宝玉兄弟二人,这一世贾瑚才明白史氏的偏袒是在祖父在世时就已然习惯成自然了。
祖父荣国公,有多疼爱小儿子贾政,就有多不喜长子贾赦。
在贾代善眼中,次子贾政自幼好学上进,为人中正淳厚,长子贾赦却愚钝糊涂,为人好色猥琐。因此素日里只把贾政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却连看长子一眼也不愿意,一见面就非打即骂。
连带的,贾代善也并不喜爱从小就被史氏等人夸赞容貌肖似贾赦的贾瑚贾琏兄弟,即使明眼人都知道大房兄弟两个容貌肖似周氏,贾代善心里依旧觉得子肖其父,二人长大后恐怕也是贾赦那样的无能纨绔。
贾瑚至今也不清楚到底是祖父代善的态度影响祖母了史氏,还是更疼爱在自己身边长大的次子的祖母的枕边风影响了祖父,但是贾瑚知道如果他今日因为同琏儿纠缠连累二叔和贾珠误了饭点,祖父祖母心中必定不喜,日后还不晓得要给母亲什么排头吃。
可惜琏儿不过无知幼儿,平时也无人教导他其中的厉害关系,他还一直以为无论自己做了什么,祖父祖母都会十分慈爱的拦着父亲母亲,替他遮风挡雨。
贾瑚心中一讪,自己上辈子可不就是个分不清真情假意的蠢货?
瞥见锦雀垂着头站在一旁不言不语,贾瑚心知这奴才一会儿定然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让祖父觉得全是自己兄弟二人不听长辈吩咐,在二门处为个玩物歪缠。
然后二房的珠儿又能因为心无旁骛一心只读圣贤书被祖父高看一眼。
撇撇嘴,贾瑚也懒得跟个小厮生气,直接吩咐道:“既然琏儿不肯走,锦雀你抱着琏儿,咱们一同过去,免得祖父父亲并二叔久等。”
锦雀一愣,倒也不是那等仗着自己服侍长辈不把小主子放在眼里的,麻利抱起贾琏就跟在了贾瑚身后。
贾瑚到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与贾代善对坐品茶,贾赦贾政分坐在代善两侧,贾珠侍立在贾政身后,另有几位依附贾府的门客环绕左右。
老者一身棉布衣袍,以木簪束发,精神矍铄,看着很有几分魏晋遗风,只眉间竖纹极深,稍显严厉。
贾代善则是一身褚色常服,腰间饰以美玉,面容慈祥、眼神清明,更蓄得一把美髯,任谁看了,都会将他当做儒士文人,而不是武将之后。
可惜不过徒有其形。
心底暗嗤,贾瑚也不多话,拉着贾琏恭恭敬敬给长辈们请过安,又告了自己迟归的罪,便退到贾赦身后去了。
横竖次次见客,贾代善都是当众考校二叔的学问,引得众人争相赞贾政有先贤遗风,他日必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他们父子听着便罢。
最多父亲贾赦辛苦一些,要让人比对着抬高二叔。也不知道二叔这么多年屡试不第,是如何坦然收下他人的追捧,又如何依旧瞧不起长兄的。
祖父的心思更是常人难以揣摩。
换了其他人家,像贾政这样考到年近三十、侄子儿子都进学了还一无所获的,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说大话了,哪有像祖父这样,还一门心思觉得次子必能高中,由着清客们将次子夸到天上有地上无的地步的?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谁知今日的主角却是他与贾珠。
许是心情十分好,贾代善并未责问贾瑚为何晚归,也没有过问怎么又多了个贾琏,只是抚须向那老者笑道:“这便是我另两个孙儿,长者名瑚,幼者名琏。琏哥儿尚幼,瑚哥儿拜在了他舅舅名下启蒙,却是无缘听诸先生的教诲了。”
又转向贾瑚贾琏,正色道:“还不过来拜见诸先生,诸先生乃当世大儒,先帝时的二榜进士,家中子孙俱都有功名在身的。”
贾瑚看贾琏只拿眼看他,脸上神情仍旧懵懵懂懂,忙踏前一步行礼,贾琏一向跟着哥哥有样学样,此时一一学着倒也中规中矩,看得贾代善也不由满意点头——到底是他们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不论资质如何,至少贾瑚贾琏的规矩是不差的。
贾瑚前生幼时是随贾珠一起读书的,虽然顽劣不堪,却记得先生并不姓诸,贾珠的大丫头更是嘴碎说起前头原还有一个先生,为人太过严苛,叫老祖宗逼着自请辞去了。
想来就是这位诸先生。
不提贾瑚如何回忆往事,清客们一看贾代善与诸先生面色都十分和缓,并无不悦之意,便有意奉承,夸赞贾瑚贾珠贾琏的话真是车载斗量花样翻新,几个特别有眼色的更是借儿子夸老子,从贾瑚一辈赞到贾赦贾政,拐着弯儿的夸贾代善教子有方。
贾代善自然听得十分开怀,连连摆手谦虚:“世兄谬赞了。只要这两个孽子不堕了国公府的名声,我就宽慰的很了。至于珠儿,虽说于诗书一道上有些天份,到底年岁还小,若是不知上进,也不过徒添伤仲永的话柄罢了。”
贾代善那边说的花团锦簇,贾瑚心里却是嗤笑不已。
祖父说怕珠儿不思上进成了现世方仲永,不过是跟人夸耀珠儿既有那方仲永之才,又踏实上进罢了。
若不是身为一家之长在外不好明着太过偏袒一房,说不定现在就要说什么瑚哥儿自小身子骨弱,只要瑚哥儿平安长大、身子康健,他便是立时去了,也无愧于列祖列宗的话了。
他倒要看看,等着诸先生训诫了贾珠,招的祖母二婶哭闹不休,祖父如何应付这个烂摊子,又该如何应对这个今时今日推崇备至的诸先生。
冷眼瞧着几位清客顺着贾代善的话直将贾珠夸到天上去,贾瑚心中难免觉得不忿,有心也显摆下自身的才学,叫人知道贾家玉字辈不是只有二房贾珠一个爱读书的,又觉得不过是点儿启蒙的微末学问,很不值得为此在贾珠拜师当天打二房的脸,惹来祖母不满,再给原本在内宅就处境艰难的母亲招祸。
打蛇不死反被咬。
对二房,要么不动手,要么就要让他们连还手的念头都不敢有。
贾瑚这里暗暗咬牙,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恭顺的孝子贤孙模样,偶然一侧身,才发现父亲贾赦竟然微微打着哆嗦。
外书房里上好的银丝碳一刻也不曾断过,贾瑚自己脱了大衣裳还有些冒汗,父亲八成是叫祖父的威风吓的,才不住冷战。
再一细看,贾赦的衣摆上竟然有污渍,瞧着很像地上的泥土。以贾代善之威,贾赦如何敢穿着不洁的衣裳过来,八成是为着什么事惹怒了贾代善,当众挨了一脚又不敢回去换衣裳。
贾赦再不争气,也是要袭爵的嫡长子,如今儿子都得了两个,贾代善仍然在人前说打就打,难怪贾赦在府里一丝体面威严也没有,说出去的话还不如太太史氏的陪房说的话好使。
偏偏贾赦样样都混,对贾代善夫妇却是十分孝顺,已经到了愚孝的程度,对他们的吩咐一丁点儿也不敢违逆。
父亲贾赦不顶用,贾瑚那一腔雄心壮志不由就灰了大半。
等他长成,能够顶门立户,少说也要十多年,父亲这个样子,叫一房妇孺指望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