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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有人像是发现了齐三。”手下密报,“便是靖远侯身边那个名叫申宝的小厮去后,白时越送给他的贴身护卫,后来跟了靖远侯的三弟林澈一起去的漠河,虽说是护卫林家兄弟左右,但依属下看,其实还是白时越的人。”
林沫身边叫申宝的小厮是如何没的,说起来略尴尬,不过现在吴廉水在暗、他们在明的情况下,知道白时越的近从的行踪,还是个意外之喜。虽然依水沉的心思,简直恨不得直接去绑了林沫或是容嘉去要挟白时越出来,但他不过是借给父皇拜寿回京来一趟,东拖西拖地索性留了下来,林容两个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张口就来一句“七殿下怎么还不回封地”,他也无地自容。再加上即使亲舅舅成了叛贼,这俩脑袋上的乌纱帽居然还没被摘,他就更没这个资格去动人了。而且他虽然看不清形势,但也隐约能察觉出来,三皇兄有除了吴敏峰之外的把柄在吴廉水手上。
虽然看林沫极其不顺眼,但他也知道白时越是个要紧的人物,这种人没理由叛变,而且也劝得回来,哪怕等事情结束了秋后算账也好。无论如何,齐三是个关键人物。找到白时越,或威胁或利诱,怎么都好,一刀杀了也罢,不能留他在吴廉水那儿。
“皇兄,这时节不能打草惊蛇了,我亲自带人去吧。”他想了想,主动请缨。虽然不知道吴廉水那儿有水浮什么把柄,但被其他人知道了,总是不好。
水浮为难地看着他:“只怕事后若是有心人提起来,又要拿你不回封地说事。”
“和惠姑祖母还没有回去呢,我便在京师逗留又能如何?原先也不过是五皇兄的人说说,现如今他是郡王,我仍是亲王,他手下那些只会磨嘴皮子的人也该散干净了。”水沉道,“白时越事关重大,即使我同林沫有隙,也得承认,他还挺重要的。特别这两年,柳湘茹没了,感觉京里头文坛格外推崇他,虽然那些大儒的文章不一定比他差,那那些酸腐书生的爱好你也晓得,总想着要捧出个人来,以为来个名垂青史的墨客,咱们这年代才算得上是什么盛世。他们把林沫吹得太高了,这人若跟了他舅舅归了姓吴的,写篇什么檄文,吴敏峰之事,三哥该被他编排成什么样!”
这倒的确让水浮心里十分为难,如今皇帝虽然发了话,但到底还没有正式封立太子,吴廉水人在京城,身边没带几个人。若是父皇心里真想着要趁他的兵还没有赶到之际拿下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安抚收归,一口一句“不过是个误会”,先平息下来了事,到时候,他可就算是一头小辫子了。
不知道是儿子想要谋杀兄长的罪过大,还是他曾经冤杀朝廷命官的事儿要紧。母后只有他同老五两个,可是到了那时候,不免要选一个力保,烨尧那事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是韩王尚未追究,大家议论一番也就过了。若吴廉水真说是为了吴敏峰才起事的,他能想象自己将会陷入怎样的境地。
更何况,还有六弟同他身后的宋家呢,现下是偃旗息鼓了,到时候要真的看到破绽,那群人还不一溜烟地冲上来?
“如今之计,倒不如先把人心稳一稳。”他苦笑道,“可惜我平日里得罪文人过多,不然,真该叫他们先来宣扬宣扬,铺垫铺垫才好。”
水沉一咬牙:“待我捉到齐三,先去靖远侯府上!负荆请罪也好,先把林沫安抚下来。如今和惠姑祖母在京里,我便是向他道歉,也不算太丢人。当初是我莽撞,三哥偏心我,才和他闹成这副模样。你别说,我到现在仍旧瞧他不顺眼,不过那也是这件大事结束后的事了。到时候,天下都是三哥的,再替我出头。”
虽说如此,但是要拿齐三,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说白了,他现在也就是林家的一个家丁,林三爷身边伺候的人,你水沉有什么资格拿他呢?林沫本来就是个有些邪性的,虽然也算的上明事理,知道分寸,可真逆了他的脾气,他什么做不出来!申宝已经没了,再随意动齐三,他撕破脸皮要跟燕王爷算算总账,撕扯开来谁好看?
水沉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带了人就往手下通报的地方去。齐三也是个藏匿的好手,虽有秦王府的侍卫一路跟着,也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身形,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水沉叫人把靖远侯府上前前后后的的巷子都布上眼线,一有身形高大健壮的就报给他。想想还不对劲,叫人把容家周围也堵上。
谁知他忙活了半宿,两家大门紧闭,别说那一个壮年男人,连倒夜香的打更的都没怎么进出。
水沉折腾了一夜,到天色泛了白才有人回报:“七爷,找到齐三了。”
齐三仿佛不知道他让别人疲于奔命了一整夜。从一个简单粗陋的小客栈里头走了出来,还去布庄扯了两米布,买了身成衣,回客栈梳洗干净了,才慢悠悠地往靖远侯府去。
水沉派人拦下他的时候,脸色已经阴沉得滴了墨汁。看见他了先问:“你是要往靖远侯府去?”
齐三规规矩矩地见了礼:“奉我家三爷的命,给老爷带个口信儿。因着长日奔波,身上汗尘难掩,我家老爷一贯爱干净,怕脏了他的眼睛,在外头洗洗身上的灰尘。”
水沉冷哼了一声:“走罢,正巧我要去见你主子,顺路送你一道罢。”
齐三笑道:“多谢官爷。”
谁知到了靖远侯府,却见自街口起,整整齐齐地站了两队人马,红盔银甲,竟是卫驸马亲自带领的羽林军。
“燕王。”领头的是四品致威将军马恪江,见了他来连忙行礼。
水沉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昨儿个不是出了点意外?皇上气靖远侯自作主张,伤及同僚性命,罚他九天禁闭,不过是稍加惩戒之意,可谁知昨夜接了人报,说是有鬼祟之徒半夜在他府外张望,恐有伤人之意,小的特奉卫大人之命,来此处查探。”马恪江应达道。
水沉脸色一白,沉声问:“父皇既命靖远侯关禁闭,不知是只不许他出来,还是旁人也探不得他。”
“皇上昨日也是在气头上,倒是没说详细。”
水沉冷笑道:“既然昨日就罚了他,我还见北静王从他家里头出来呢,想来也不妨碍别人进去瞧他,你让让。”
马恪江一愣,倒是立刻恭敬地让出条道来:“王爷请。”
林沫很有几分被罚的自觉性,素衣束发,浑身上下一个荷包玉佩之类的装饰都不见,也不要丫鬟伺候着,自己独自在书房内捧着一本《世说新语》,坐得笔直端正。闻说燕王来了,弓手迎出,眉目淡然,不见悲喜。
“委屈林侯。”水沉微微一抬下巴。
林沫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心道,就算马恪江等是武夫,水沉这人也忒不会说话。罚他的是皇帝,他一个做儿子的来一句委屈他了,这是公然和他老子作对不成?水浮当初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偏偏对这个弟弟另眼相看,忠心是忠心呢,从来只会帮倒忙。他都不好意思嘲笑出来了。
不过虽然如此,还是要应一声的:“是微臣应当着的。”
水沉听他这么一说,也登时觉得自己话说得不对,左右看了一看,见马恪江已经退下往外头去,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罢。靖远侯是大忙人,其实我也不算清闲。现在外头风言风语传得多了,只怕也有碍你的名声,我晓得你们这些做学问的,就算不吃饭不喝水,也不愿意弄脏羽毛的。我如今说话不好听,你也别怪我。实在是有些事情,由不得人心里不发毛?想是来问一声,林侯昨日当真见了白将军了?”
“若燕王殿下说的是我师娘之弟、漠河守将白时越白将军,那微臣昨日的确是见了他的。”林沫摊开手,“不过昨日一个交锋,兴许有几分误会,白将军甚至打伤了不巧路过的容大人。不过说起来误会,恐怕还是和吴将军的误会更甚。”他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绑着棉布的伤口,“我却是不知自己何处何时惹了他。虽然这伤口不深,位置却叫内子吓了一跳,可惜不能亲口问问,到底是怎么样的深仇大恨。”
他装得一脸无辜。
水沉自己也明白,即使软禁、查抄了那么多人,父皇却始终没有给吴廉水定性。甚至他宁愿正大光明地同茜雪国撕破脸皮,派人拦截扶摇翁主的船舰,却自始至终没有把吴廉水同“叛变”两个字画起圈来。
这就是吴家的底气了。
“不过听说白将军去了吴大将军那儿,我觉着,他兴许有空,会帮我问一声呢?”林沫歪了歪头,“又或许,他现在也不把我这个曾经的外甥、徒儿放心上了。”
水沉斜眼看了看:“借一步说吧。”
林沫些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其实并不愿意和水沉单独呆在一块儿。从小是林清夫妇两个捧着长大的,稍微懂点事,又是跟着白时越上房揭瓦恣意妄为,虽然后来读书习字,试着修身养性了,然而骨子里那份狂妄从未退去过。看到水沉,他就想起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申宝。说好了一辈子给他背黑锅、他逃课的时候替他打掩护的好兄弟,就这么没了。即使已经到了现在,他看到水沉那张脸,还是得费着力气攒着拳头不乱放,免得自己一时冲动出口不敬。
“我向你道歉。”水沉已然道,“当日是我莽撞又小气,酿成如此大祸,追悔莫及,也不敢叫林侯原谅我,事后自然也会给你个交代。不过如今这时节,林侯大是大非面前,总是清醒的,我信你的人品。”
林沫撇开头,隔了半晌,才道:“殿下也忒瞧得起我。我吃着陛下赏的俸禄,头顶着乌纱帽,自然不敢想多余的事。”
“最好如此。”
送走水沉,林沫有些无奈地唤了齐三来:“你怎么独自回来了?澈儿在外头如何?”
“三爷倒没有水土不服。他担心老爷,说漠河反倒比如今的京里头安全,叫小的回来保护老爷周全。”齐三本来都已经准备好了,若是林沫问起白时越来,他要怎么打哈哈,不过甥舅二人兴许无需多言,林沫压根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反倒是他,担忧起来:“老爷,外头有许多兵,也不知道是敌是友,我昨夜在京城转了大半晚上,发现有许多高门大户的,都是重兵看守,像是大阵仗。咱们这……”他也是听说了,吴国公主匆匆回来了一趟,住了一夜,早早就回宫了。静娴送她出门,转头自己也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大长公主府上。这林家如今只剩老爷一个人,还重兵把守,由不得人不怀疑出了什么事。
林沫道:“他们哪有咱们这阵仗?咱家外头可是羽林军,九门提督的亲信。说真的,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还是头一回晓得自己这么重要。罢了,横竖我要在家里头呆上九天,就等九天以后罢。”
“只怕于老爷名声有碍。”齐三也知道他爱惜名声,痛心道。
“有什么好有碍的!昨日又不是只我和容嘉两个活人!明威将军再怎么不中用,也不敢欺君的,我昨儿个可一丁点子错事没干,不过是越俎代庖而已。”林沫笑道,“你不必替我担心。”
吴廉水要找个突破口下手,怎么都轮不到他。
都这个时候了,水沉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且不提水浮还不是太子了,他就是真成了太子,那些事也不占理。这皇上还年富力壮呢,轮不到他们兄弟两个对他指手画脚,颐指气使。
“没事,既然回来了,好好休整休整,改明儿陪我看看,我这撂下十几年的拳脚功夫还能不能练起来。”
他不着急,自然有人着急,比如说现下就在风口浪尖的水浮。
水沉刚回来,告诉他齐三非但没去找白时越,反而去了靖远侯府,所捎带的口信自然不止那么几句,可是马恪江在,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水浮反而为难:“我看靖远侯府外的守卫,又不像是理国公、镇国公府外的那群。那些人家多半是被吴廉水收买了,想要借着昨日之事借题发挥的,正好被父皇撬了底。可是也没有要羽林军将领亲自看守的。”
水沉赞同:“我瞧着,致威将军那话倒不是浑说,他兴许,还真是奉命去保护林沫的。”
“他一介文臣…….”水浮说着说着,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沫的确是一介文臣,但他和白时越的关系,何人不知?他们想要借助这个文坛捧出的青年才俊的名声,难道吴廉水就不想着?虽然白时越一副要和两个外甥割袍断义的态度,还从容嘉身上踏了过去,可这几年的情分哪是说没就没的。把持住了这两个人,就算是把持住了半个白时越。吴廉水的确可怕,他为什么可怕?就凭他只身上京带来的那几个人?不,是在于他的号召力和影响力。他让理国公、镇国公、荣国公这样的人家都为他所用,甚至连白时越都要委身于他。所以才说他厉害。若真的离了这些帮手,就只吴廉水一个人,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水浮刚在思考着,听人说父皇宣水沉进宫,心下一惊。
水沉在京里头逗留了有些时候。他早早被派去了封地,然而燕王府却有人打扫着。这天使传话传到他秦王府来了,想是已经去过了燕王府。他们兄弟二人素来交好,水沉在他这儿也是常事。不过如今这紧要关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该要问问何事。
“奴才也不知道。万岁爷今儿个见了卫驸马,就说要宣七爷。这不,奴才还扑了个空,得亏府上门卫提醒,他说要来叫七爷,奴才怕耽搁了事儿万岁爷怪罪,还是自己走了这一遭。”
“有劳公公。”水沉往后一瞥,身边的丫鬟立刻给那太监递上了荷包。那人也不推辞,拢进袖口,“七爷请。”
天灰蒙蒙的,水沉数着玉梯进了御书房,卫驸马本来正说着什么,瞧见他进来,忙住了口,先要行礼,口称“殿下”,他先给父皇磕了头,又给卫驸马还礼,叫“姑父”,皇帝到没有拖泥带水:“昨天晚上忙什么去了?一脸的颓色,哪里像个年轻人。”
水沉心里一惊,忍不住看了一眼卫驸马。他也不过刚从林沫处回来,马恪江的动作未免太快?
卫驸马莫名其妙地被他看了一眼,心里头有些不悦,不过仍是劝道:“七殿下难得回来一趟,自然有许多牵挂,早就听说他约了三殿下要彻夜长谈,只是琐事繁多,想是没歇息好罢。”
“罢了。”皇帝也没太在意这事,“依你所见,拦住茜雪国的船,有几成把握?”
“ 陛下是想要活捉,还是…….”
皇帝冷笑了一声:“自然是怎么便宜便怎么做。”又叫人,“老七。”
水沉忙应道:“儿臣在。”
“卫大人捉住了三品威烈将军贾珍,原是为了他家里头聚众赌钱的事,想不到还有一出接着一出的,你跟着卫大人去天津港拿人,机灵点儿,学些本事,也多几分长进。省得你整日里无所事事,只会做些无用功!”皇帝倒是给了一个甜果子不忘再打一棍子,“朕允你做的事,你且做好了,朕没开口的,少自作主张!”
水沉心里一凛:“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和上周一的。
补章的任务艰巨。
明天开始进入主线剧情《王薨》
这一大章完后,这文也即将走向尾声了。
古剑挺好看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