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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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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姑娘年岁已长,只比水溶略小上一岁。她是个老来女,守完母孝父孝后已然不小,这次是勉勉强够得上大选的年岁,因着人温和敦厚,皇后又喜爱她为父母守孝的孝心,这才指给了北静王。

    孔静娴是代表和惠大长公主来的,因而连韩亲王妃与齐亲王妃都与她先行了长辈礼,再由她行过君臣礼,才正式与周姑娘添妆。

    容白氏站在黛玉面前,笑着指点道:“周姑娘是个孝女,因而在郡王妃的妆上又添了一对钗子,比亲王妃少一对,比??????”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黛玉也看得出来,南安王妃是盛装来的,装束却同周姑娘不同。

    周姑娘本来辈分便高,齐亲王妃得叫她堂姑,北静王也是个年轻却有辈分的,如此一来,她与其余三王的王妃一比,竟出挑了。幸好不是真是和惠大长公主为她执妆,她小声问孔静娴道:“我记得南安王府有几个庶女的,怎么不叫她们来?若是嫌着嫡庶,那几个??????呵。”

    孔静娴并不言语,只拿手指在她掌心轻轻写了个“侧”字。

    本朝皇子、王爷成婚,先是太后皇后等往他房里安几个人知晓人事,接着是指侧妃,然后由侧妃跪迎正妃入门,以表尊重。然而水溶同周姑娘年纪都不算小了,便免了这一步。周姑娘自己在家里,教养嬷嬷也小心提醒过,要给王爷房里安排几个人,博个贤惠名儿,甚至张罗着帮王爷看看哪家的女儿好,可以做庶妃的,进宫去给王爷求来,这是做王妃的本分。

    毕竟水溶到底是姓水的。子嗣颇是重要。

    周姑娘顿时明白了,冷哼一声,心里暗暗鄙夷着南安王妃,你也是个王妃呢,做着这等拉皮条的生意了!便是做了,当她周敏是什么人了?什么烂的坏的当她都受着不成。听说北静王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日后那些侧妃庶妃与其说侍奉王爷,倒不如说侍奉她更多。她把那样口齿伶俐又心思不齐的留在身边找不痛快呢。

    文人是最有资格清高的,周家那些“傲骨”显然也遗传到了周荟身上,她几乎是不给南安王妃留颜面地道:“容夫人到底是山东来的,对京里不太了解,还不把你姨侄女拉这里来呢,叫她同两个五品员外郎的庶女站一块儿,仔细一会儿娴丫头生你的气!”――巧之又巧,柳烟之父是户部员外郎,同贾政一样的品级。

    探春同柳烟两个双双低下头去,把一方锦帕绞得发皱。容白氏笑道:“周姑娘要打趣孔姑娘,拿我们说什么呢!真叫玉儿和孔姑娘站一块儿,你看孔姑娘不恼得来挠你呢!”算是打过圆场了。周夫人也假笑道:“妹妹可不要这么欺负孔姑娘。”

    孔静娴却不羞不恼,甚至因着这一句话又细细打量了一番黛玉,轻声问道:“你也叫玉儿?”

    这个也字倒是有讲究的,黛玉回道:“家父赐名黛玉。”

    “黛玉,黛玉。”孔静娴念了两句,道,“妹妹眉清目秀,这个名字极妙。”

    “这就把妹妹叫上了?”韩王妃与她的丈夫一样擅长交际,和惠大长公主才来了几天,她便往公主府去了好几次,与孔静娴也算说得上话,“也不怕别人羞你。”

    孔静娴便闭上嘴,不再说话。

    水溶是个十分大方的人,对于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女人给予了相当的尊重。北静太妃甚至送来了自己出嫁时珍藏的一套首饰,以示喜爱。周荟在众多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里红着脸拽紧了手里的簪子。足金的镶玉金凤簪,放在手里沉甸甸的,簪子里原本扭曲的纸条却在这时候涌上心头来。

    “本王有疾,汝若不愿,吾可断之。”

    有疾,有什么疾?周荟在心里苦笑。父母双亡,兄嫂的女儿比她小了许多,却早早定下了婚事,自己被整个家族遗忘了。若不是二嫂与大嫂拗气给她送去选秀,这个老姑娘只怕还要继续当下去。自打被指婚给了北静王,周家才忽然想起来还有自己这么个女儿,一应用度比侄女儿们不差多少,嫂嫂们待她也只有和气的。何况北静王既然这么直言以告,看来也是个有良心的――便这么着吧,还能怎么样。

    她们这样的女子,求的不就是丈夫的一个“敬”字么。

    北静王连这种事都告诉她了,她还能怎么样呢?不是父母俱在千娇万宠的大小姐了,她只能在所有的不幸当中选择一个还算幸运的事情――成为北静王妃。

    她没有无病呻吟的资格。

    黛玉见了孔静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确实如容白氏所言,她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再没人能挑出不好来,可是也未免太冷了些。她瞧着哥哥也是个温润如玉的,以为嫂嫂必能红袖添香,夫妻和睦,可是这个小郡君,却仿佛天生一股傲气寒气,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黛玉心里忍不住想,其实哥哥也是个冷的,别人对他好,他自然是回报的,可是若是别人不曾主动同他交好,他并没有多少交际的心思。若是嫂嫂是个温柔可人的就好了,怎么也是这么冷的呢?哥哥会喜欢这么骄傲的女子么?他自己的骄傲能够容忍么?

    容白氏见她回去的路上沉思的模样,问道:“想什么呢?”

    “想孔姑娘。”黛玉道,“真是好威严。”

    容白氏笑道:“这是自然的。若是你从小也像她那么养大,你也有这样的威严。不过小女孩儿,养成孔姑娘那样自然是没得挑剔的,但是要我看着,还是玉儿你这样的更讨人喜欢,要是我们家丫头们也整天把诗经佛理放在嘴边,我比现在还着急呢,也不知道沫哥儿会不会耐得下心思哄她。不然,只怕真是娶一个当家主母回去胜过妻子了。”

    黛玉是了解林沫的,不觉难过起来――也不知是为了哥哥,还是为了孔静娴。

    容白氏心里却想起林姐夫去世时,林沫站起来对弟弟说的那些话:“不要相信叔叔,不要相信姑姑,从今往后,对我们好的是亲人,胆敢利用我们的是仇人。而若是你们两个,要把先生留下来的东西――家产、名声、尊严、医德、祖训拱手让人的话,就别怪我心狠!”那是个

    冷情的孩子,感情对他来说都可以利用,妻子温柔与否又同他有什么关系?孔静娴姓孔,为人又不错,这便足够了。他本来图的就不是温柔贤惠。

    只是这孔姑娘,早些年见着的时候还会笑笑,自打脸上多了那道疤,性子越发地变了。

    水溶端坐在厅中,他极少有这样端正的坐姿。平日里做出来的纨绔模样尽数消散,手里的佛珠转的飞快,紫红袍子有着极宽大的袖子,恰到好处地遮盖了他的紧张。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定下了好日子,周家也同意了,再过不久,他就该迎娶自己的妻子过门了。

    即使自通人事起便明白自己对女人没有兴趣,这个时间也是紧张的。

    他面前坐着的那两个人也由不得他不紧张。

    林沫和水浮,一个丰神俊秀,一个相貌普通,然而气质却出乎意料地想象。此时都挂着若有若无地笑容坐在他面前,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极为相似,不过一人说了一句恭喜,便都笑嘻嘻地不再说话。

    他不想打圆场。

    今天这样的日子,他本来已经够累够紧张了,这两人要怎么着,就随他们去把。横竖林沫还知道君臣两个字怎么写,也不可能欺了水浮去。

    至于水浮会不会欺负林沫?水溶忍不住想,真是荒谬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