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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回了侯府,先给黛玉请安,回了她贾府里头一应人的反应,又去见林沫,如实说了贾母宝玉等的话,便低下头听发落了。
林沫正在写字,头也不抬:“哦?照你说如何?”
紫鹃不敢答话。
林沫笑道:“你那日当着我的面论妹妹的前程,不是挺能说道的么?如今怎么了?非要我骂你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混说么?”
紫鹃忙跪下告罪,见到林沫不似生气,才小心道:“奴婢今儿听老太太的意思,还是要把姑娘配宝二爷的。倒是二太太,估计是想着宝姑娘了。”
“他们家里头只有这么个男丁,就以为家家户户只他一个不成?”林沫并不在意,“那就让他们想着罢。”
如今侯府里头人手足够,四五班护院门房轮流值班,两位主子闭门谢客,那府里头如何想跟姓林的实不相干。
紫鹃也是经过些世面的,先前在元春跟前服侍的抱琴也是她亲表姐,因而咬唇道:“虽是如此,但林家到底没有内房长辈,姑娘也渐渐大了,内阁闺秀女眷的,没有个长辈领着去见也是不妥,若是老太太以此为由......”
林沫奇道:“难不成我妹妹在贾家时,有长辈领着她去见京中女眷了?”
紫鹃羞红了脸。
“再者说了,谁说林家没有内阁长辈了?”林沫放下手里的笔,“我看你也是个机灵的,刚刚你去贾家,我去问了妹妹,你服侍她服侍得可还好。”他看着已经开始哆嗦的紫鹃,温柔笑道,“妹妹问你做了什么,叫我宽恕你一回,在贾家那地方,你是为数不多的真心替她着想的。”
紫鹃把头低得越发不见了。
“但是,你太容易相信人了,也变得太快了。”林沫低笑,“先前对贾府如何,如今又这样,我要信你,实在挺难的。――不要这么看我,你要知道,有些人,明明不信任你,偏偏还要做出一副样子来,叫你防不胜防。”
他说的都是真的,紫鹃心里头一片骇然。
“我喜欢聪明的丫头,也不讨厌有主见的丫头,但是不够聪明却想要自以为是的,就很惹人厌烦了不是?”林沫倚回椅子上,“你好好地伺候姑娘就是了,多余的话多余的心思不要动,姑娘有我护着,不需要一个奴才跟着操心。”
紫鹃心里头一寒,含泪告退,小步往外走时,闻音上来替她打了帘子,她隐约间见到聆歌还在替林沫研墨,这两个都是林家有头有脸的大丫头,可是刚刚林沫说了那么一大番惊天动地的话,这俩丫头没有插一句嘴。
整个屋子里很安静,丫鬟们做着各自的活计,林沫有什么吩咐便去做,偶尔有问答,也是恭谨得没有一句废话。
紫鹃忽然想起了那句被荣国府主子奴才们天天挂在嘴边上讲的规矩。
第一次,感觉得这么彻底。
紫鹃这丫头虽然喜欢自作主张,但不得不说,对荣国府的理解还是很深刻的,果然没几天,贾母就叫人来接黛玉,说是要去南安王府请安,叫黛玉一起。这次她没敢让那些笨嘴咋舌的婆子们来,叫了自己最得力的大丫头鸳鸯。
鸳鸯也是头一回干这样跑腿的事,不免有些愤懑。
黛玉听了鸳鸯的话,叹了一口气,回内间去了,鸳鸯正不解,她的女先生嗤笑道:“她要上学呢,没空过去。”
荣国府女孩儿们向来是不念书的,鸳鸯笑道:“姑娘家家的,不要拘了才是,南安太妃素来同我们家交好,在京中女眷里也是最尊崇的,林姑娘模样好,又会说话,若合了南安太妃的眼缘,且有大造化呢!”
这南安太妃辈分甚高,同贾母也是老交情了,两人自在闺中便颇是要好,贾母本了心思叫黛玉到她面前走一遭,若是求得了太妃做媒,哪怕只是略略提一提,林家小子也不敢驳了才是。
黛玉隐隐听到外间自己先生同鸳鸯说话,待得听到“林姑娘模样好,又会说话”,心里只觉得一阵苦闷,外祖母这是要拿她当戏子给南安太妃寻开心不成?一阵苦闷,落下几滴泪来。闻歌忙上前替她拭泪,一边轻声问道:“姑娘,先生到底是外人,叫她见了这样的,恐怕要笑话,奴婢将那丫鬟打发了吧?”
黛玉略一点头,闻歌便掀了帘子出去了。
鸳鸯见了里间来人,略略打量了一下,只见这丫鬟容长脸儿,肤色雪白,眉目清秀,举手投足颇是自若,一来,也不同她说话,只对女先生略行了个礼:“先生,昨儿您给姑娘出的那首诗,姑娘作出来了,您给进去点评点评?”
女先生笑答了一句:“很是。”便进去了。
鸳鸯不知她,紫鹃笑道:“这是我们屋里的大丫鬟闻歌姐姐。”
鸳鸯心里一颤,这紫鹃原是贾母的二等丫鬟,自给了黛玉,便一直是黛玉屋里的头号人,怎么如今倒在林家丫鬟的下面了?荣国府里头向来是老太太最为尊贵,老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都要比别处的娇贵一些的,便是宝玉等,也不敢对老太太给的丫头指手画脚,因而她看闻歌,便怎么都不顺眼了。
然而闻歌只是给了她一个荷包:“有劳鸳鸯姐姐大老远来这一趟,这是我们姑娘赏鸳鸯姐姐的。“
鸳鸯瞠目结舌。
就是琏二奶奶,也不敢同她这样说话!
“紫鹃,你同鸳鸯姐姐是老交情了,送她到三门吧。”
紫鹃也颇是压抑。她原先以为闻歌至少会讽刺两句,不过居然就这么送客了。不过想来也是,若是一般的客人来,怎么着也得请着坐一坐,便是不去了,解释两句就罢了。可是贾府来的即便是鸳鸯,也是个奴才罢了。
她在贾府再受到尊重,在林家人的眼里,就是个奴才。
闻歌不会允许贾家的奴才坐她们姑娘坐过的凳子,更不会要姑娘的先生同一个丫鬟费口舌,若是大爷知道了,估计得亲自写一幅尊师重道送过来。
林家大爷从来不是一个难伺候的主子,相反,他给下人的福利很是宽厚,也基本上没见他打骂过什么人,做错了什么事,同她们说一声,扣个月钱,下次再犯,直接撵出去,也不过就是这样了。但是府里头的丫鬟小厮们都知道,大爷定下的规矩,原就不能破。
山东林家,杏林世家,累世书香,虽然为官作宰的子弟少,然而出来一个,都是叫人交口称赞的,何况齐鲁之地本就学风浓郁,士子奇多,便是街边茶馆的小二,也能同远来的客人说几句之乎者也,这地方出来的人家,自然是严谨的。
这样的人家,出来的自然都是清高的饱学之士,林沫自然不例外。只是他同族人略有不同,林家族人做学问,就是为了做学问,而林沫做学问,却是为了做官。
他追求名利,甚至希望位极人臣。
十年前,山西大旱,大灾过后是荒年,流疫横生,处处都是死人。林沫的先生林清带了族人,千里迢迢赶去山西行医,林家去了二十四个好儿郎,只回来了两个。而林家这样的牺牲,所救回的人命,也不过数百,其中有人,虽在神医妙手之下免于病痛,却又饿死冻死。
林清染了恶极,医者难自医,他吩咐了不要下葬,免得污了人家的农田,传染给更多的人。林沫迎回先生骨灰时,亲眼目睹了山西路有饿死骨的景象。
他那时还小,却也隐约知道,医者再善,所救者寥寥无几。
为官者若善,这灾情本不应当如此严重。
他要做一方权臣,叫百姓不要再遭难。叫医馆开得更多更好些,叫饥荒来时,会有有良心的官员开仓放粮。叫他的先生,不要枉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然后,林沫回到家乡,弃了玄黄天象转而研究八股文章。
他如愿以偿地来到了京师,见到了荣国府,认识了北静王。
这些人都会化为一滩血骨,替他铸好向上攀爬的路途。林沫,从来都不是个善心的人,更从来不是个由着人拿捏的人。
京城里养在妇人之首的不知哀愁的纨绔子弟,和那些蠢笨妇人的鼠目寸光,他没有放在眼里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