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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生的高高大大, 若是不看脸上莫名其妙的惊喜表情,也算是个浓眉大眼相貌周正的。此时见了林琰回头,更是欢欣,疾步走上前来,叫道:“林兄弟, 可是少见呐!”
司徒岚带着的侍卫从后边儿迅速上前拦住了来人,回头看向司徒岚。
司徒岚挑眉瞧着林琰, 以示询问。
林琰薄唇扬起, 脸上嫌恶的表情已经不见了,轻声笑道“王爷不认得这位, 这位乃是皇商薛家的当家人,表字……”
薛蟠大喜, 高声叫道:“文龙,薛文龙。”
又朝着司徒岚作揖行礼:“草民见过王爷。”虽然没有与司徒岚打过交道, 但是这位京城之中大名鼎鼎的忠顺王爷,薛蟠还是认得的。这一作揖一问好,还是很像回事儿的。
司徒岚冷眼瞧着, 方才薛蟠打见了林琰,那脸上的喜色就要漾了出来了。哼,狼子野心, 见者可知。
薛蟠他听说过,金陵四大家族薛家的后人, 如今的薛家当家。几年前进京, 一直就住在荣府里头。薛蟠为人粗鄙, 不学无术,最是个没心计的。与京中几个纨绔交情不错,时常被人当成冤大头来,出钱出人的请客。
这么个人,司徒岚还不至于吃醋去,却也没有好脸色。只冷冷地“嗯”了一声,“别耽搁了,进去罢。”这一句却是对着林琰说的。
林琰颔首,对薛蟠温声道:“薛兄可有事情?若是无事……”
自从认识了林琰,从未见他有过如此好声气对待自己,不复原先的冷淡。薛蟠喜得抓耳挠腮,忙道:“无事,无事,林兄弟自便,自便……”
林琰微微一笑,与司徒岚并肩走进了酒楼。剩下薛蟠在外头傻笑了半日,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咳声叹气。
小厮杏奴见他如此,仗着胆子问了一句:“大爷怎么了?”
“多嘴!”薛蟠瞪了他一眼,“赶紧着,先回去再说。”
醉仙楼里,林琰叫人送了才运到京里的新酒,往酒盏中倒了半盏递给司徒岚,笑道:“这酒酿了出来,我还没有尝过。好歹尝一口,看看味儿怎么样。”
司徒岚握住他的手腕儿看了看,见薄胎青瓷小盏中只装着些许酒,酒色殷红,宛若胭脂。就着杯子啜了一口,细细品了品,“葡萄酒?入口还可,。醇厚不及状元红,清爽不及竹叶青。倒是隐隐约约带了股子花果儿的香味。不是爷们儿喝的。”
林琰缩回手笑道:“本来也不是给你这样的粗汉酿的。”
无论哪朝哪代,京中地方,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这一批的新酒,以葡萄为料,又加了林琰从古书中看来的方子,原本就是针对着贵族官宦商贾人家的女眷所做的。
“子非,你跟那个姓薛的脾气倒好。”司徒岚没话找话。
林琰将酒盏放下,踱到了窗边。窗子正开着,为了隔开外边的视线,窗上挂着湘竹的帘子。透过缝隙看过去,街对面儿薛家的铺子正开着,也有人正进出往来。
“你知道薛家,为什么进京?”
司徒岚摇了摇头。
“因为薛蟠在金陵,打死了人命。”
司徒岚皱眉,看林琰并未回头,清瘦的背影与窗边的玉竹盆景交相掩映,人秀如竹。斜阳余晖映进来,更显出几分光彩。
林琰回身过来坐下,“你也别吃惊。这件事儿并不只是我知道,皇上也清楚。你知道我先前的身份,查这些个事情并不为难。”
“薛蟠金陵打杀了人命,应天知府贾雨村假借扶乩断案,只道薛蟠已被冤魂索命,草草地结了案子。薛蟠既然‘死了’,在金陵自然无法在抛头露面,就带着家人上京了。”
司徒岚听了,眉头深皱,沉吟道:“皇兄……”
林琰喝着清茶,眉尖儿一抬,“这里头的门道,我不信你不明白。”
司徒岚自然是明白的。皇帝早就要收拾那些个心思不忠不纯的旧臣了。
如今看来,皇帝这条线放的却是够长。薛蟠金陵一案看似简单,但里边少不了有王家贾家的首尾。将来事发,薛蟠固然难逃一死,只这包庇杀人元凶,干涉地方问案的罪名,也不小了。
不过这一网打下去,不过是条小鱼。金陵四大家族中如今除了王子腾外,另外三家均已逐渐没落,并不成气候。真正的大鱼,是江南的甄家。
那江南甄家,是这些个旧勋贵之首,又是那得宠多年的贵太妃的娘家。小打小闹动摇不了他们的根基,须得一个机会才好。这个机会,只怕是已经送到了皇帝眼前了。
司徒岚握住林琰的手,“子非,你记住,你只是翰林院一个七品小编修。有些个朝事背地里与皇兄出个主意尚可,别的,不要去管。”
林琰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卷进金陵假报水患之事,不过这个,若是皇帝有心,又岂是自己可以避开的?此时也并不与他争论,乖乖点头道:“我自然知道,多谢你费心。”
两个人头挨着头说了许久,司徒岚很是享受这种亲昵。
好景不长,外头一声“大爷,可要点上灯?”打断了两个人的温馨。司徒岚看看雅间儿里光线昏暗,索性起身,“咱们也走罢?”
林琰点点头,二人相携出了酒楼。
次日早朝,皇帝司徒峻果然面色沉重,将金陵知府的折子掷在了金殿之中,急命户部拨款赈灾。
皇帝又下诏书,检讨自己登基以来施政是否有过。皇帝既已摆出这样的姿态,京中或是金陵的官员自然不能落后。一月之间,请罪的折子便雪片儿一般堆满了御案。
司徒峻并未立即便彻查金陵水患一事,反倒是就这么揭了过去。私下里司徒岚与司徒峻说起,司徒峻冷笑道:“欲终取之,必先予之。横竖是等了这许久,也不在乎多等个一年半载。”
喂得越多,将来清算起来,才更加痛快。
却说皇帝如何暗地磨刀霍霍不提,单说那荣国府中,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怒。
前两日恰值东安王府老太妃寿辰,荣府与东安王府算是世交。那荣喜堂的大匾额便是第一任东安郡王手书。
如今王府依旧显赫,荣国府自然不会错过了这交好的机会。女眷中从贾老太太起,到邢夫人王氏,再有宁府的尤氏,都是按品大妆,前往东安王府拜寿。外头男人贾赦贾政贾珍也都各有贺礼。
东安太妃席间因与贾母笑道:“都说你们府里的姑娘个顶个儿的好,你也不说带了出来走动走动?”
贾母欠身道:“她们姐妹不惯见人,都羞手羞脚的。没的带出来叫人笑话。”
“这话可见是自谦了。贵妃的妹子,能叫人笑话了去?”东安太妃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王妃曾见过一回,回来以后可是没口子夸奖的。”
东安王妃坐在下首,闻言笑道:“可不是么,老太君府上三个姑娘,都跟娇花儿一般。”
东安王府家里有个三公子,是从小养在老王妃身边的,甚少出来。这是京中多数人知道。只是除了几个知近的人家,到底三公子是何样的人,却是无人知晓了。如今听老王妃与王妃提起贾府的姑娘,在座的女眷都不傻,自然能听出老王妃与王妃的话外之意,也都凑趣跟着夸了一番荣府的几个姑娘。
闻言知意,贾母心里固然感到惊喜,邢夫人王夫人更是意外。狂喜之余,只听得贾母在那边儿与王妃谦逊起来,却不知道老太妃与王妃到底属意哪个姑娘,都竖起了耳朵听着。便是尤氏,也从另一席上放下了筷子。
许是觉着席间人多不好说话,王妃也就掩了话头不提。邢夫人王夫人各自打着算盘,不免面儿上更加恭顺,说话也越发带了讨好。另一边儿的尤氏坐得远了些,搭不上话,却将心思也都放在了那边儿,与同桌之人寒暄时候便有些个心不在焉。
东安太妃面上和煦,可冷眼看着荣府几个晚辈媳妇子的作态,着实有些看不上。只是心下沉吟了一番,自家孙子是那般样子,也并不能过于挑剔了。横竖进门以后,拘着些就是了。
心内计议已定,待得酒席散去,贾母便道自己年迈,起身告辞。王妃送客之时,便向她微微颔首。
王妃亲自挽了贾母的手送了出去,贾母连道不敢。王妃笑道:“当得当得,还有一事要求了老封君呢。”
后边跟着的邢王尤三人登时打起了精神来听着,果然王妃道:“我们家里有个三小子,是个老实孩子。就是有些个不大灵透,心思还淳朴。他哥哥姐姐都是喜欢他的。从小养在太妃跟前,娇惯了。太妃的意思,亲事上要找个大两岁的方可。我瞧着府上的二姑娘,是个难得的好性儿。因此竟要厚着脸皮跟老封君求了来,不知道老封君可舍得?”
话音一落,王夫人邢夫人各自面上便有精彩纷呈之势。
贾母大喜,笑道:“能得太妃娘娘和王妃的青眼,是二丫头的福气。”
“既然如此,我就请了人去,拣个好日子,去老封君府上提亲了?”
贾母回头看了看邢夫人,邢夫人忙躬身笑道:“全仗老太太做主。”
王妃合掌笑道:“大太太果然是爽快人。”
既已说定,贾母等人也不再耽搁,且都喜气洋洋地上了车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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