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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夏去冬至,繁华斗艳,满地残香,时间犹如那沙漏中细沙缓缓逝去,转眼七年已过。
江间波浪兼天涌,塞上风云接地阴,喘急的江水拍打着行驶的来往船只。
一望无际的长江,透着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世人只能瞻仰其项背,震撼其美丽。高大的船只在宽阔的江面上来来回回,远远的两艘高大沉稳却透着华贵的官船前后行驶了过来。
领头的官船前端赫然飘扬着一面旌旗,上面书写着遒劲有力鎏金黑底的大大“林”字。
这时从船舱的门帘被掀起,从里面钻出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少年眉目清朗,乍看过去长得有些平凡,却十分的耐看,少年抬头看了看天色,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的甲板处。
一个杏眼桃腮,身材的高挑的梳着双丫髻,斜插一枝粉白色木芙蓉的丫头,穿着浅绿色的对襟长身比甲,手里拿着一件绣工精致的宝蓝色披风,对着少年努了努嘴压低声音说道“眼瞧着天色也渐渐冷了起来,这大早上就吹着凉风,总归是不好,可大爷却不让奴婢前去打扰,墉哥何不将衣服给大爷带去,奴婢这就去给两位大爷沏点姜茶暖暖身子。”
说完未待刘墉答话,刘墉双手已经多了一件宝蓝色的披风,那丫头已经转过身体,莞尔一笑,进了船舱。
刘墉无奈的摊了摊双手,心中腹诽“这五味子丫头如今越发的机灵,还学会了差使人。”
刘墉慢慢的向前方的甲板走去,只见甲板上面摆放着两张黄梨木雕漆美人榻,中间竖着个红木案几,案几上摆放着茶水,一张美人榻上静静的躺着一位年方约十岁上下的孩童,却生的唇红齿白,肌肤塞雪,雌雄莫辩,那平日里似笑非笑的狭长风眸此时紧紧的阖起,长长而有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一阵江风吹过,那及腰的如墨黑发丝丝缕缕飘扬起来,透着淡淡此人独有的香气,整个人安静的躺在美人榻上,犹如那画中的睡美人般,入了美梦,令人不忍心去打扰他的好眠。
饶是看了这张脸有七八年之久的刘墉,每次细看下来仍然不禁有些愣神,直到那飞扬起来的发丝轻轻拂过刘墉的脸颊,闻着那淡雅的清香,方回过神来。
那孩童不是别人,正是七年之后的林玄玉。
七年下来,林玄玉在神秘师傅教导下,早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至于师傅每次看见他唉声叹气不已,索性最后撂挑子,做甩手掌柜,说道“小狐狸,你也该去闯荡闯荡了,别整日只知道卖乖讨巧,为师可不吃你这一套。”
在刘墉出船舱的那一刻,林玄玉早已悄然睁开了双眸,两人的细微的谈话并未逃过林玄玉的耳目,只因江风吹得舒爽故而装睡而已。
刘墉轻轻的将宝蓝色披风披在了林玄玉身上,林玄玉突然睁开狭长的风眸,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墉,刘墉看着面前那艳若桃李的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心中无端觉得一股冷汗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环顾了四下,又觉得过于打草惊蛇,尴尬的笑了笑,在林玄玉神手指了指对过的床榻,刘墉听话的躺了下去。
五味子、水半夏微微笑着手捧着梅花式样的托盘,上面摆放着热热的姜茶,用汝窑美人杯盛着,半夏胳膊上搭了件藏青色的披风,两人缓缓走了过来,将托盘放下后,又将披风搁置在刘墉身后的美人榻靠背上,对着两人福了福身,走了回去,远远可瞧见两人的双肩不停的颤动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刘墉半起身,靠着美人榻的后背,将披风拿过来盖在身上,端起一边的姜茶,轻轻的吹了口气,抿了小口。余光瞥了撇杯盏的底部,眼中闪过一抹淡色。
林玄玉任长长的黑发随风飘起,将茶盖子掀起,让姜茶在冷风中凉上一会儿,声音轻灵悦耳,开口说道“我爹爹前去京中述职,你巴巴的跟来干嘛?难不成想参加明年的春闱不成,小心刘伯父将你双腿打断。”
刘墉微微躬着身体,咧嘴笑道“我这不是听说京繁荣昌盛,地产丰富,就顺道搭了顺风船过来长长见识。”
林玄玉换了个姿势,侧着身体,一手支着下颌,眉梢一挑,刘墉赶忙将身体坐的笔直,扰了扰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不习惯了么?躬着身体舒服。”
林玄玉冷哼一声,刘墉顿时额头沁出了冷汗,慢吞吞的从床榻上爬起,将藏青色披风丢在美人榻上,拿起案几上的梅花式样填漆托盘,委屈着张脸,一步三挪的挪了过去,头顶着填漆托盘站到离美人榻不远处,腰杆笔直的站立着。
林玄玉侧身瞥了一眼刘墉,嘴角微微勾起,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好,阖起双眸假寐起来。
而同时官船后方名唤风、云、雷、雨身高不上相下的四个少年,抿着唇,直直的看着刘墉,双肩同样的微微颤抖着,努力的压制着即将从口中喷出来的笑声。
刘墉心中狠狠的唾弃自己,都已深受荼毒七八年,还学不会看他脸色,这不是自掘坟墓,自讨苦吃么。回想起那小屁孩对自己做下的事,那简直就是令人发指,罄竹难书,七年下来,要是可以写成书的话,摞起来起码比那小屁孩如今身高还要高上几许。
七年前,刘墉随家父来到家父好友林家,这一住就是七年之久,渐渐也融入透着温馨的家庭中,而那昔日可爱喝茶都漏嘴的小屁孩如今已长成渐渐透着风华绝代气息的孩童。
刘墉从未想过当日不过一句顽话,这小屁孩就惦记了七八年之久,想着办法荼毒自己,巧不巧的是每次他闯祸惹事,自己都是倒霉背黑锅的,无一次例外,而府中所有人等皆认为是自己玩耍犯了错误,这年头实话反而没人去相信。
譬如有次林玄玉一脸期翼悄悄说林老总管的旱烟袋子,看上去挺好玩的 ,自个儿脑袋一热,添着张笑脸贴了上去,那就乘老爷子不在,偷偷摸摸弄过来,事后再悄悄送回去不就成事了。
可巧的是老爷子突然有事临时回来了,那可恶的小屁孩,用水泼着脸嘟嚷着“呛死人了。”
林老管家见自个儿身上都是旱烟味,又见林玄玉用着冰凉的水泼着脸颊,顿时老脸一番,阴沉沉下来,怒斥道“都是做哥哥的人了,还不好生带着弟弟。”话刚说完,就拿着拐杖追着自个儿满院跑。
刘墉陡然想到余光似乎瞥见那小屁孩也是如今这般似笑非笑的看着自个儿。
一失足成千古恨,自此以后,无论小屁孩闯了多大的祸端,受挨骂的总是自个儿,总是那个倒霉的替罪羊,最令刘墉唾弃的则是自己还甘之如饴。
刘墉抬头用力将背挺的笔直,两眼直视着一望无际的江河,思绪不知飘向何处,似乎又想起了那个口齿伶俐,精灵聪慧的却又身体柔弱的小帮凶黛玉。
犹记得那年黛玉妹妹大约三岁左右,府中忽然来了一个癞头和尚,口口声声说着要化黛玉妹妹去出家,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疯疯癫癫,说了许多不经之谈,一袭话下来伯父伯母顿时板下脸来发难赶人,府中老总管举着拐杖追着癞头和尚满院跑,而自个儿当时从父亲那下学过来请安之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心下愤愤不已,立时加入追赶中,追着癞头和尚跑了好几条小街巷,而那下学回家中的小屁孩子眯着眼睛,不经意的经过那癞头和尚身边,自自个儿当时和老总管正撵着那癞头和尚,还在疑惑为什么小屁孩子明明听见了癞头和尚如是说他宠若珍宝的妹妹,面子上却为何云淡风轻。
待将癞头和尚追赶到扬州街巷之时,令自个儿和老总管胆战心惊的事情陡然发生,只见扬州街巷猛然窜出成百上千的猫呀狗牙,齐齐追赶着那濑头和尚,那场面可真叫一个壮观,鸡鸣狗叫,猫扑狗跳,那癞头和尚被猫狗追的嗷嗷直叫,回头发现那小屁孩站在街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幕。
突然间一阵阵江水猛烈拍打着江面的声音传来,斜地里,一艘高大气势恢弘的官船,从后方疾速飞驰了过来。刘墉连忙稳住心神,眼皮向上翻了翻,见头顶上的梅花式样填漆托盘依然稳妥的立在上方,定了定神,直视着前方。
就在那首气势磅礴的官船擦着林玄玉身下官船而过之际,千钧一方之间,林玄玉猛的睁开双眸,右手打了个手势,左手手腕轻轻用力,一个上等汝窑美人杯犹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连带着微凉的姜茶,堪堪的落入那斜插过去的官船上。
微微可闻江面上传来声低低的咒骂声,被一阵江风吹过,慢慢向四下飘散开去。
刘墉用力眨了眨眼睛,闭上,又再次睁开,眨了几下,那写着“林”字大旗,怎么瞬间变成了“贾”字,刘墉不信邪乎,再次闭起眼睛,努力睁开,那高高飘扬在上方的旗帜分明还是以往那面,下笔有神,有力的书写大大的鎏金大字“林”。
刘墉皱着眉头,心中疑惑,莫非早间吃了过于少些,偏偏又自投罗网被罚站了许久,眼花了不成,余光瞥见林玄玉斜了自个儿一眼,霎时端正身体,眼观鼻,鼻观心,就仿佛那长长的旗杆般挺拔,岿然不动。
而此时斜插过去气势恢宏的官船的甲板上面,一个身穿着绛紫色的少年,眉头紧紧的锁着,脸色阴沉,身上散发着难闻刺鼻的气味,衣服上带着潮湿之气,一手狠狠的捏着那印着“贾”字的汝窑美人杯子,用力之下,只见那汝窑美人杯子顷刻间化成粉末消失在风中。
身后四名少年,微微躬着身体,垂着脑袋,船上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此时船舱的门帘被掀起,一位穿着水蓝色长袍的俊朗少年走了出来,瞧着绛紫色少年略狼狈的模样,丝毫不给面子,嘴一咧,微微翘起个不明前的弧度,没心没肺说道“瞧瞧,你们爷成落汤鸡了,这可是万载难遇的大事啊,你们几个垂头丧气干嘛,这应该是庆贺的事情啊。”
水蓝色少年指了指四个少年中一位说道“小白呀,还不去取件衣服过来给你们爷换上。”
被点到名的白,皱着皱眉头,却不为所动的依然低着脑袋。
绛紫色衣袍少年转过神来,脸上阴沉之色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挂着欠揍的痞痞的笑容“呐,佑大爷,待你回了京,沈太医会不会打断你的腿呢?哎呀这下真得叫老天爷好好保佑佑大爷了,要不然愧对天佑的大名呀不是丢你们老沈家老祖宗的脸面。”
水蓝色衣袍的少年,俊脸瞬间跨了下来,更是冷上几分,犹如寒冰般,瞪了一眼绛紫色衣着的少年,冷哼了一声,在一边的美人榻上躺下。
绛紫色衣袍少年轻轻的打了个手,只觉一阵清风拂过,身后低着脑袋的四个少年,已悄然不见踪迹。
绛紫色衣袍的少年看着好友蔫了吧唧的脸,心情甚好,嘴角上扬,微微扬起抹好看的弧度,脸上依然挂着欠扁的笑容,却丝毫没有违和之感,顺势躺在了另外一张空置的美人榻上。